第4章 這麽晚了,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今天晚上,有空嗎。

短短七個字,令人遐想連篇。

在聽到雲月手機那邊傳來的男聲之後,章導的內心已經不僅僅止步于意外了。

作為圈子裏老人,他對上流高門的人家不是沒有了解,記得分明清清楚楚,晏家那位二公子始終孑身一人,身邊沒有燕燕雀雀,因此剛開始他對雲月的身份持有嚴重的懷疑。

哪怕雲月能打電話,他也不會往其他方面想。

頂多是校友以上的朋友。

可似乎,還有他不敢想的關系。

雲月并未在意旁邊章導煞白的臉色,指尖繼續握着手機,耐心等待那邊的回答。

晏千……應該會很意外吧。

會不會罵她瘋了?

還是出于好奇,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請,又或者,直接拒絕。

等待約摸十幾秒的時間,手機裏傳來一道清淡男聲:“有。”

回答出乎意料,雲月定住心神,“那,待會見個面吧……到時再聯系你。”

這一次,她沒有用詢問的口吻,說完這一句之後,便把通話掐斷。

這一行為,仿佛是在表達,她和晏公子的關系耐心尋味到,她是個可以随随便便挂他電話的人。

只有老趙和雲月清楚,她不過是怕晏千多說什麽,把關系洩露。

老趙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笑逐顏開,剛才還膽戰心驚,夾着尾巴說話,現在終于揚眉吐氣,說話的底氣也充足不少,“晏公子是個忙人,雲月一般情況下不會打擾他的。”

尚且處于震驚之中的章導愣一片刻,很快附和:“是啊,是我不好,沒考慮周到,不該讓雲小姐打擾二公子。”

“沒事。”老趙打圓場,“他們關系還算不錯,偶爾打擾下沒關系。”

頓了頓,又笑眯眯地強調,“當然,他們只是朋友,希望章導不要誤會。”

章導那雙本就小的眼睛眯了下,意味深長又暗地裏抹把冷汗,如果不是親眼看着,都不敢相信剛才雲月和二公子打電話的一幕。

兩人口吻确實是普通朋友,但她卻是他“唯一”的女性朋友。

早些年有過一個傳聞,說圈子裏有個小明星,年輕漂亮,可能風頭過盛,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花多少關系和金錢,弄來二公子的電話號碼,在半夜三更打過去撩撥,嬌滴滴的聲音,按理來說很讓男人産生原始感覺,然而——不到幾小時她就被迅速封殺,無影無蹤再無翻身的那種,半點喘息後悔機會都沒有。

晏家兩位少爺在外人看來幾乎不像親兄弟,一位溫雅如風,一位古怪乖戾。兩位截然不同的性子也造就不一樣的人生,前者才華橫溢,自幼便被譽為天才鋼琴少年,迄今為止依然熱愛自己的事業,因此即使是長子,并沒有繼承權,晏家的家業主要還是落在二少爺身上,以雷厲風行,不擇其次的手段比他那爺爺更盛幾分,沒讓家族失望。

可也給人留下他薄情如修羅的印象,人人畏忌,連背後議論,都分外小心。

章導今晚的行為,屬實是過了,他極其害怕那位公子知道,但見雲月面色平坦,并不是愛告狀的樣子,又稍稍放下心。

既然他們關系不一般,出于對自己無禮行為的補償,章導非常鄭重其事地拍了拍老趙的肩膀,表示對這次試鏡很滿意,希望過段時間,來做一個更全面的造型試鏡。

“一共只有三個名額。”章導笑道,“到時候如果滿意的話,會直接拍定下來。”

三個名額,意味着三個女藝人來争奪女主的角色。

即使争不過,剩下的兩個,也當屬重要女配之一。

老趙自然很高興。

……

北城一環內,商廈四十五層,土地勝金的地盤,空出一片巴洛克式中型露臺,位置不多不少,剛夠設一輛私人直升機。

月光透過落地長窗,是香霧萦繞酒盞的室內,動情港樂彌漫在喧鬧之中。

夜晚的場子,總是這般熱鬧,其中一個年輕男人話最多,風頭最盛,他是各大社交平臺上的知名大網紅,吳圳,喜人的說話惹得男男女女願意同他打趣說笑。

他受歡迎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外號“娛樂圈監督人”,永遠走在吃瓜第一線,人脈廣泛,從曾祖父輩便和北城晏家是世交,這樣的背景,不論說話還是做事,都不怕得罪人。

本來吳圳帶大家都在聊得好好的,從“女團選秀黑幕”再到“xxx素人時期網戀翻車”,小瓜爆料不斷,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圖個樂呵。

突然一下子,擱放在牌桌上的手機響起。

座位以東的男人落過去一寸目光,停頓幾秒後,放下撚牌的手去接,聽到聲音後的一秒內,眉目略過輕微變化,又橫過手機,看了眼號碼。

吳圳作為晏千多年的好兄弟,從來沒見過這位爺盯着手機號碼看那麽久。

有貓膩。

吳圳依然左樓右抱着美女,眼神卻有的沒的往晏千的位置瞟,這場子喧鬧,但沒人敢鬧到晏千那邊,他沒事的時候會安靜地坐着玩牌,偏偏人又不喜靜,總要呆在熱鬧點的地方。

晏千通話時間不長,神色斂得剛好,無法辨別出他在和誰,說着什麽話,清隽的面龐冷靜如斯。

吳圳很好奇,這個時間點,晏千接的應當不是家裏那邊的電話。

又不太可能是女人。

實在猜不出來,這好奇心蹭蹭往上飙,吳圳忍不住過去,擠眉弄眼地朝他一笑,“二哥,剛才誰打來的電話?女的嗎?”

晏千指間攥着牌張,看了眼好友,沒有回答。

從他位置落下的牌,是紅桃尖,兩個黑紅深色組合成一個長心形,最上頭放着一個暗紅色三角。

這牌平時下來的話看着沒什麽,但今晚怎麽看怎麽不對,那形狀像是從紙片裏蹦跶出來似的,晃得人眼花。

越不說,吳圳心裏越好奇,總猜測是個女人。

猜對的話,那可真是個稀奇事兒。

吳圳倒上兩杯RUM,遞過去一杯,自己手裏捏着一杯,“前不久你姑姑還打電話問我,你年紀不小了,身邊怎麽一個雌性都沒有,要不是我口若彈簧地解釋,她都懷疑我兩是不是有一腿。”

晏千指腹撚着一張牌,淡淡回:“別理。”

“我敢不理嗎?”吳圳笑道,“我還得答應她幫你物色物色,弄個征婚啓事,沒準哪天就遇到心儀的。”

吳圳說話時帶一點小心翼翼,以為會得到一記白眼,像以前一樣罵他多管閑事,沒想到晏千壓根沒理,他似乎專注于手裏的牌張,對外界心不在焉的。

不反駁就當他是應了,吳圳順藤摸瓜,問道:“認識你這麽多年,我還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條件的妹子呢。”

膚白貌美大長腿還是清純少女白幼瘦,他這邊都有認識的。

“二哥?”吳圳提醒,“你在聽嗎?方便告訴我你的征婚條件嗎?”

晏千眼皮未動,“女的。”

“……”

這就過于敷衍了。

……

夜場散會,包括吳圳在內的衆人都醉醺醺的。

到外面涼風一吹,酒也沒醒,吳圳手裏拿着車鑰匙,本來打算叫代駕,忽地發現晏千竟然沒有喝酒。

他半醉半清醒挪過去,臉上寫明了“蹭車”。

“哥你怎麽沒喝酒。”吳圳頂着一張賣相不錯但厚度不小的臉蛋,問道,“你不會為了送我回家,特意沒喝酒吧。”

“那我多不好意思啊。”

“還是二哥知道疼人。”

北城深夜,各色光線交錯,站在臺階上的晏千一半的側臉被照出鮮明的輪廓線,他五官生得端正,是帶骨相的漂亮,但總體又很冷硬,眉峰淩厲,自帶不易招惹的氣場。

時間接近于十二點,自從接過雲月的電話後,再也沒收到回信。

沒有刻意留意,又好像在等待着什麽。

晏千摸出香煙,發現沒火,這才朝從頭至尾沒消停的吳圳看了一眼,“火機。”

吳圳胡亂摸一通,才摸到一把從牌桌上順來的,拿出來的時候手機掉在地上,順勢打開一看,發現收到好幾條小女友的信息。

小女友剛談沒幾天,挺寶貝的,聽說她深夜拍完戲還沒車接時,立馬表現出自己的男友力,腦袋發熱,說自己過去接她下班。

信息發出去後,吳圳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法開車。

再看旁邊那位祖宗,手裏拿着沒點燃的煙蒂和火機,不知道在想什麽。

吳圳捂着胸口,酒醒一半,他得有多大能耐啊,讓晏千給他和小女朋友當司機?

可答應下來的事情,不做到就不算個男人。

吳圳借着酒膽,小心翼翼地試着開口:“二哥……咱們待會順路去趟影視城吧,我女朋友拍完夜場戲,快下班了……沒車接……”

一句話都不敢說長,免得把人給惹毛了。

影視城和他們不順路,還要繞高架橋。

晏千目光平視前方,問得寡淡:“你想讓我幫你接?”

“是啊,咱們畢竟是這麽多年的兄弟,情同手足、肝膽相照、唇亡齒寒、患難與共……”

“不接。”

“……”

吳圳攤手,他本就沒抱太大希望,但是那祖宗拒絕得太果斷了吧。

“順路捎一下?”吳圳不死心,“俗話說,助人為樂,學習雷鋒好榜樣。”

“我姓雷?”

“……”

吳圳仰脖,這太不近人情了。

無可奈何,他要麽讓女朋友坐保姆車,要麽自己找代駕去接。

外頭風大,晏千的這支煙,幾次沒點燃。

等點上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掃一眼號碼後,尼古丁在此時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之前在電話裏,雲月說的是“到時聯系”,只是這個“到時”,快要挨到第二天了。

她興許是知道的,清淺的聲線帶着歉意,“是我……這麽晚了,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兩人這麽客氣地說話,挺讓人不習慣的。

晏千撚滅昏暗中那一簇不容易點燃的煙火,嗓音低啞:“沒有。”

“本來想早點再打給你的,臨時被劇組喊去。”她那邊輕聲解釋,“要不我們改天再見吧,我剛好有點事想找你。”

雲月的事還沒忙完,電話裏不止有兩人的聲音,風呼哧呼哧地,還有導演們習慣扯高的嗓音。

晏千随口一問:“你還在影視城拍戲?”

“是啊。”

有人在叫她,雲月便沒多說,挂了電話。

晏千回到停車處的時候,見吳圳垂頭喪氣地坐在臺階上,怪他沒提前準備,現在聯系代駕的話,少說浪費半小時時間,小女友肯定等急了。

不等吳圳再眼巴巴看過來,晏千丢下一句:“去影視城。”

“什麽?”

“上車。”

“……”

吳圳滿懷疑惑跟着坐上車,“你剛才不是很堅決地拒絕嗎?怎麽又突然去了?”

晏千停頓一會,答得随意散漫,“去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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