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家了,舟舟
就是有人能把玩笑話一本正經地說出來, 末了還跟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雲月就不行了, 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畫面感。
她住的地方确實太小,連沙發都不夠睡的,只有那張110x200的單人床,這怎麽擠?
擠自然是不可能擠的。
她只能在電話裏附和下來,“那好吧。”
兩人交流時,主導權一直在他那邊,但晏千話語之間并沒有攜帶命令的口吻,表達的意思也很合理,新婚夫婦, 第一天就要分居嗎。
意思在說, 你連演都不肯演一下嗎。
雲月後背靠在牆上, 微微閉上眼睛, 這不過是個開始,往後還有更需要兩人一起面對的……現在她該擔心的, 是今晚怎麽辦,要睡在一起嗎。
她睡眠質量不好, 換床睡的話估計要有一陣子才能緩回來……
當然, 最主要的不止是睡覺。
而是和他睡覺。
離他過來的時間不早, 摁摁眉心,雲月沒有多慮下去,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去過洗手間,又借裏面的鏡子補妝, 她的僞素顏妝畫得很好,Givenchy的紅茶奶咖唇色就像是剛咬過草莓,自然水潤, 離得近的話還能聞到香香的奶糖氣息。
對着鏡子輕輕咬下唇,雲月莫名想到上次那個吻。
她似乎只碰到他的側臉。
但已經讓人心驚肉跳了。
腦海裏飄忽着東西,她轉身走的時候沒留神,險些和人相撞,低聲道歉的同時聽見對方也在表達歉意。
是個很有禮貌的陌生女孩,長相甜美漂亮,眼睛黑葡萄似的圓,透着一種天然呆。
“不好意思。”女孩颔首,“我太匆忙了,沒撞到你吧。”
“沒事,是我不好。”
“不不不,是我的錯。”
“我的。”
彼此都将過錯推到自己身上,反倒越來越拖延時間,停頓之後雙方不免笑出聲。
離開洗手間,雲月看到長走廊外面,站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在等人,可能時間有些久,便一個電話招呼過去:“你是掉糞坑裏了嗎?”
洗手間人不多,進去的只有剛才的女生,雲月以為他們是情侶,但随後又隐約聽見女生在那邊叫着什麽哥哥。
背過身後,雲月沒再看,但剛才輕飄飄地掃一眼,那個男人的側顏是有些眼熟的,是誰來着?似乎是晏南風的一個朋友……很久以前她略有耳聞,這位也是北城大戶人家的一個少爺。
她記憶其實挺好的,只是潛意識裏想要把以前關于晏南風的事情忘卻,導致記人記事有些力不足。
沒等太久,雲月便去和晏千會和,他好像知道她在哪一層,人直接過來接的。
看到有酒店經理畢恭畢敬稱呼晏千為二公子的時候,雲月才想到,這家酒店是晏家的部分財産,那作為管理人,晏千想要打聽她并不難。
按照以往管理,二公子人既然來了,自然會順便檢查一下酒店的管理,以他的嚴格要求來講的話,每次都很難達标,他訓斥酒店高層,高層再一層層地教育下去,小到服務生都不好過。
然而這天,他檢查完之後并沒有說什麽。
甚至提幾點要求的态度也比往常溫和一些,依然面無表情,可比平時的冷肅面孔讓人放松很多,沒那麽緊張,經理高管們紛紛低頭做好挨訓的準備,結果無事發生,不是不意外這祖宗今天是怎麽了,難道是因為身邊帶了個女孩嗎……
“時候不早了。”晏千把手裏的文件往櫃臺上一放,“好了,走吧。”
在外人面前,他并未隐瞞忌諱他們的關系,不過雲月是生面孔,旁人看不出端倪來。
雲月自己倒是被人看得有些不自在,倉促回頭,跟走在他的後面,等電梯時,她順口問道:“你今天很忙嗎?”
“剛剛忙完了。”
“剛剛才忙完?”她遲疑,“那你晚飯吃了嗎?”
“還沒。”
電梯來了。
他先進去的,而後看着詫異發呆的雲月。
她擋在電梯鍵前,小臉錯愕:“你不吃飯怎麽行啊。”
這人既然這麽忙,就沒必要來接她吧。
晏千倒是習以為常,“沒事。”
他作勢又要去按電梯鍵,被雲月忍不住擡手制止,“別——”
她來不及多想,纖細的手指直接搭在男人的腕上,溫熱觸感瞬間傳遞到指腹。
男人的手停留在半空,被制止住後沒有再動過,眼眸視線也是一動不動地落在她臉上,“舟舟——”
“我……”她猛地縮回手,“我是想讓你在這裏吃點東西再回去。”
她那邊,随時都可以搬家的,今晚兩手空空去他那裏住的話,也不是不行。
電梯空間狹窄,彼此沉默的氣氛隐隐升起尴尬的意思,晏千到底沒拒絕她的好意,挑了個安靜的私人樓層。
已經過晚餐時間,所以不會吃太多。
雲月本來只想安安靜靜地坐在對面看着他用餐,但随着時間推移,主廚和服務生帶着一道又一道的菜式過來,發現他點了很多。
別說雙人份,五人份都綽綽有餘。
對面的男人不急不慌地将每道菜推到她的跟前。
雲月:“……我吃過了。”
“一個人吃飯沒胃口。”他淡淡陳述,“陪我再吃一次。”
這個季節,松露菜式剛好,主食是白松露意面和可麗餅,後配奶酪法甜,這些都不太像是他愛吃的菜樣。
果然,到最後,雲月感覺完全是自己在用餐,對面的男人只動了兩口金槍魚和鵝肝牛排,随後大半的時間,都以養豬人的友好眼神望着她。
“我飽了,不吃了。”雲月平撫胸口,作為藝人,這樣吃下去哪能行。
早知如此,就不勸他來吃飯了。
對面的男人則理所當然:“你太瘦了。”
她幾近無奈。
摸出化妝包,打算整理下,她一邊說:“以前不讓我吃飯,現在把我當豬喂,男人都像你這樣喜怒無常嗎?”
他眉眼一挑,沒作答,看着她微惱地從包裏取出鏡子整理妝容,好似剛才吃的那點東西就化身成脂肪黏乎在身上似的。
可能性子有點急,取鏡子的時候手過于随意,一不小心将一張卡給帶出來了。
是這家酒店的房卡。
晏千看過去一眼,“你訂的房間?”
“不是……”
“別人給你的?”
“……嗯。”
看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不難猜出不是什麽好人給的。
晏千輕飄飄一問:“男的?”
雲月嗯了聲,有些詫異,他真是厲害,居然一下子猜到。
不等她回應,那張房卡已經轉移到他手裏。
普通的房卡罷了,不是什麽會員,也沒有特殊待遇,說明給卡的人身份一般。
什麽人都敢勾搭她了。
無形之中,男人眉宇間已經染上絲絲的戾氣,修長指尖捏住那張出現時機不對的房卡,“我去看看是誰。”
看誰,有這個不要命的膽子。
……
有房卡,自然就方便進房間找人。
到門口後,晏千順口問道:“是什麽人?”
雲月猶猶豫豫,“劇組裏的制片。”
“一個小制片本事那麽大?”
她抿唇,小制片本事大不大,取決于被壓的人是什麽能力,她一個新人,自然免不了被看不起。
“他品格很不好。”她慢慢陳述,“我身邊好多新人演員被占過便宜。”
“你呢。”
“我……沒有。”
別人被占多少便宜都不是他的事兒,重要的是她自己。
晏千眉目染上情緒,“到底有沒有。”
雲月想了想,“只有一次想摸我……但是我躲得快,只被摸到了衣服袖子。”
她對這方面比較警覺,人又很低調,不會給別人占便宜的機會。
講得溫溫淡淡,不是很在意,誰不知道光摸個衣服袖子,已經觸碰到底線,不算賬是不可能的。
雲月則在猶豫,知道他平時工作繁忙,家族裏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去處理,晚上沒吃飯來接人就已經讓她過意不去,現在又為這點小事——
是不是太麻煩人了。
前方的男人顯然沒這麽想過,拿過她手裏的房卡開了門,不知是不是雲月的錯覺,那一瞬間仿佛聽見拳頭握緊的聲音,可他的面容又雲淡風輕得仿佛無事發生。
門開之後,房間順時大亮。
雖說是普通包間,各方面的設施處處透顯出高級,只是不太大,人進來後可以幾眼就看清楚室內的大致狀況。
裏面沒人。
雲月是萬萬不會一個人拿着房卡打開這個房間的,此時跟在晏千的後面好似有足夠的安全感,随意地将房間大致打量一下,“好像沒人……”
“還沒來。”
晏千倒是沒急,去陽臺轉悠一圈,依然沒看到人,房間裏的用品都沒有動過的痕跡,大概能估計到人還沒來。
該找的地方都找過,剩下的洗手間也沒錯過,看他進去,雲月只好跟過去。
洗手間沒有用過的流水痕跡,基本可以百分百肯定人還沒出現,再等一等可能就能等到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雲月并不想他被這種事情耽擱時間,她自己來處理就行。在國外的時候不是沒遇到過這類事件,一些自稱前輩的猥瑣男,總是試圖打壓新人女性,可能雲月以前在晏家吃過教訓,在外面的話,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老趙有時候還會說她就像一只刺猬,雖弱小但不好惹。
洗手間空間不大,呆了沒多久,雲月順勢洗了把手,恰時聽見門口有開門的動靜。
人來了。
雲月洗手的動作慢上半拍,看了眼身側的男人,心裏總有一股說不出的觸感,被人護着的感覺是她從小就貪戀的。從記事起她就在孤兒院生活,院長阿姨人很好,但那種地方的孩子們大部分內心孤獨而不安,也許沒有壞心但怕強欺弱是基本存在的現象,她從小就過慣看人眼色做事的生活。
她笨嗎,其實不算笨,小時候她經歷過無數次餓肚子後,也懂得如何在飯點之前搶到飯吃。養父母來孤兒院挑選合适的孩童時,她打扮得最乖巧聽話,所以一下子被選中帶走,脫離搶飯的生活。
可寄人籬下的日子依然不好過。養父母家是很普遍的窮,就算不餓肚子,吃穿用比孤兒院強不了太多,雲月還記得,她曾經因為洗衣服,不小心弄丢手指大小的肥皂,而被養母用鞋底打到險些昏厥。
這也是她後來去晏家看見晏千打碎幾十萬花瓶卻沒有得到一點責怪而驚訝的原因,她以為,所有的孩子犯錯,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樣天生沒被關愛過的小孩,被溫柔似水的晏南風吸引,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雲月當時并不清楚,自己貪戀的是什麽。
不過是家人的擁護罷了。
就像現在,晏千站在她的跟前,那種許久未有的感覺又湧上來。
“舟舟。”
“雲月。”
“小雲月。”
男人連喚三聲,雲月眸中的神才緩回來,水龍頭嘩嘩地淌着,她輕輕“啊”了聲,“什麽。”
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晏千淡笑:“你剛才一直看我。”
“……有嗎。”
“你不知道嗎。”
“……”
看她眼神躲閃,臉頰泛紅的模樣,不是不讓人多疑剛才在動什麽歪心思。
兩人在洗手間呆了不少時間,外面的人沒聽見對話,只隐約聽見裏面的水流聲。
這聲音讓人初步判定是有人在裏面洗澡,而能進這個房間的,除了雲月,還有誰?
得到這個判斷結果後,制片心頭大喜,并且一點都不意外,對這個結果胸有成竹,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用這個方法哄騙女演員上當了,手法非常老道熟練,人當即大膽地來到洗手間門口。
“你是在裏面洗澡嗎?”
“我就知道雲月小姐是個識大體的人,知道如何取舍。”
“你放心,過了今晚,我不會虧待你的,如果你表現好的話,我們還可以長期合作。”
講完條件後,制片色眯眯的心思直往上蹿,這圈子裏美人挺多的,有辨識度的就太少了,還好他眼力好,早點跳上手一個,不然再過幾年都是別人玩剩下來的。
他嘴裏一邊說着污穢的話,一邊用手去擰門柄,迫不及待地将門打開,嘴裏念念叨叨:“我的小美人——”
砰——
眼睛還沒着落,制片一張猥瑣的臉就被印上男人的鞋印,重力的撞擊下人來不及躲閃,被踹得連退幾步後,直愣愣地跌到在地。
對方的反應快到他無法想象,都沒來得及站起來,那只手工精制的皮鞋已經穩穩地踩到脖子上——
晏千個子高,将人踩在腳下,就将頭頂上方的燈光給蓋住了,從下面人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忽然冒出來的殺手,渾身戾氣藏不住,隐隐浮現在外,英朗的眉宇間不含一丁點溫度,淬了冰似的居高臨下地将人望着。
制片人見識短,支支吾吾:“你……你是誰……”
晏千漫不經心,“你爹啊。”
“……”
他力道大得離譜,成年男人被壓制得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逐漸冒出冷汗,生怕自己的脖子被一腳踩斷,口吻上軟弱下來打商量道:“我,不認識你,你怎麽在這裏。”
事情到這個地步,大概能猜到是自己得罪圈子裏什麽人,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保全自己的小性命,拼命求饒示軟。
那卑微的态度,和在飯桌上給雲月遞房卡的行徑截然不同。
猥瑣勁兒倒是一模一樣,令人作嘔,那只鹹豬手趴在地上,因為過度緊張而逐漸顫抖。
晏千的視線于這人的手作短暫停留。
下一秒,房間裏便傳來劇烈的慘叫聲。
站在洗手間門口的雲月被這一聲稍稍吓住,發怔兩秒後定格看去,晏千做事向來果斷利落,惟獨沒有分寸,她不是不擔心這人會不會被當場弄死,尤其是他下手的時候是背對着她的,似乎并不想讓她看見。
她輕聲開口:“我好困,我們回家吧。”
聲音很小,淹沒在猥瑣男的聲聲慘叫中,但晏千還是聽得見,朝她看了眼,暖色燈光依然蓋不住英俊面孔下藏着的陰鸷,惟獨面對她的時候那雙眼眸滲透出少有的溫和。
雲月邁着快小的步伐走過去,路過時看了眼地上那人,鹹豬手應該是被男人的皮鞋掰斷的,不然不會叫得這麽慘烈。
到門口,幾名服務生矗立而現。
他們禮貌地詢問:“你好,請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隔音再好,那慘叫聲也掩蓋不住,酒店怕出事,所以來人看看,愣是沒想到,站在眼前的人會是他們的老板。
辨人之後,服務生們訝然改口:“二,二公子。”
這一聲,讓意識疼到模糊,倒在地上動彈不已的猥瑣男聽見了,仿佛就像是在做夢,二公子?晏家那位祖宗嗎,他什麽時候把人給惹上了?
他額頭溢出冷汗,不是沒聽聞上一位惹到晏家祖宗的人是什麽下場,而他現在,別說什麽前途了,還留有一條小命,已經算是慶幸。
生怕對方再找麻煩,他幹脆裝昏迷。
人眼睛一閉上,就省去過多的麻煩。
晏千對服務生輕描淡寫地吩咐:“把這裏處理一下。”
“好的……”服務生硬着頭皮,有些膽戰心驚。
他們驚訝意外于眼前這一幕,都沒怎麽注意到二公子身邊帶着一個骨相美人,睜着一雙水霧眸,燈下的身影顯得纖弱薄脆。
雲月大概有些被吓到,大腦空白,晏千離開門口準備走時,她沒能第一時間跟上他的步伐。
前頭的男人倒是很有耐心,停下來看她,慢聲提醒:“回家了,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