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早上,蕭亦然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裏面除了放了幾套衣服外只有孔彥寫的那本書。

小青子站在他身邊,皺眉看着垂頭默默不語的蕭亦然,張了張嘴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公子,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主子?”

昨天晚上主子走後公子就一直把自己悶在房裏,他守在門外雖然聽到了主子發脾氣的聲音,可怎麽看蕭公子的樣子也不像是主子說的那樣,再說了,誰不知道蕭公子雖然脾氣不太好可對主子卻是一心一意的。

蕭亦然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看着小青子緊緊抿着嘴搖搖頭,“沒事。”雖然他現在心裏很難過,難過殷天齊誤會他,可如果不這麽做就沒辦法馬上出宮。

他這種眼中帶着淚水的樣子更讓小青子不忍,扭頭看了看開着的房門,他湊過去在蕭亦然身邊輕聲開口,“公子,主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當奴才的,一定要有好耳力好眼力,不巧的,小青子眼力耳力都很不錯。他聽見殷天齊的話了,一字不落全聽見了。

蕭亦然一愣,驚訝的看着比自己高了半頭的小青子,“你聽見什麽了?”

“奴才只是猜測,公子你這次離開是不是因為主子出事的關系?你告訴奴才到底為什麽要走,奴才不相信你會背叛主子。”小青子跟在他身邊太久,如果說殷天齊是第一個了解蕭亦然的,那他就是第二個。

“青子,我告訴你,這輩子我都不會背叛主子。”抿着嘴,蕭亦然冷下臉來看着小青子,随後轉身繼續收拾包袱,拿着殷天齊的出宮令牌看了看,他該走了。

小青子伸手攔住他,“公子,青子跟你一起走。”他不能讓公子一個人出去受苦,好歹他年紀比公子大些,也伺候慣了。

見他張嘴要拒絕,小青子轉頭就往外跑,“公子,奴才去跟主子說!”等蕭亦然想開口叫他的時候,小青子已經跑出好遠。

書房裏,殷天齊正陰沉着臉看兵書,早上從太傅那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說是看書,其實是在生悶氣。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寵着哄着三年多的小孩兒會說離開就離開,連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主子,小青子求見。”小栗子敲了敲書房內,瞥了眼低頭站在一旁的小青子。

“嗯,讓他進來。”殷天齊将手中的書扔到桌子上,擡手捏了捏脹痛的額頭。昨天一晚沒睡,每次閉上眼睛都是那小孩兒跟自己撒嬌生氣的樣子。

小青子進了門,走到書桌前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主子,奴才請主子開恩,讓奴才跟蕭公子一起出宮。”

殷天齊這火氣蹭一下就竄了上來,拿了一旁的玉石鎮紙就扔了過去,一下砸在小青子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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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東西,爺的奴才倒是都被他給勾跑了!”

那怒氣沖天的樣子把小青子吓得直哆嗦,也顧不得被砸出一個大包的額頭,彎下腰磕了一下,“主子,公子,公子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隐,奴才敢以命擔保,公子不會背叛主子的。”

被他這麽一說,殷天齊的怒氣卻是被平複下來,擡手示意他站起身,靠着椅背閉上眼皺眉想了想,猛的睜開眼站起直接身沖了出去。

該死的家夥,居然敢瞞着他這麽大的事!

也顧不上什麽處變不驚的風度,還有一直維持的鎮定,邁開大步奔着偏殿蕭亦然住的房間就跑了過去,推開門,裏面一個人沒有,空空蕩蕩的屋子。

“人呢!人哪!”殷天齊轉身對着跟在身後跑過來的一票宮女太監怒吼,“然然哪去了!”

“回,回主子話,蕭公子剛剛走了……”跪在地上的宮女哆哆嗦嗦的開口,她還沒見過三皇子發這麽大脾氣。

走了?殷天齊愣了下,帶着人往祁陽宮宮門跑去,結果又撲了空。守着宮門的侍衛告訴他,剛剛看見孔太醫的馬車,蕭公子上車跟孔太醫走了。

這回什麽都能解釋清楚,為什麽孔彥突然說要離宮兩個月為他尋找解藥,為什麽蕭亦然突然提出要出宮回将軍府,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酣然之毒讓他心煩意亂,他怎麽會想不通這麽簡單的聯系。

藥人,藥人,那個小家夥是要去做藥人。

一拳頭砸在桌子上,殷天齊深吸口氣擡頭看了眼站在門外的小青子,“滾進來。”

小栗子捅了捅垂頭而立的小青子,示意他進屋去,“你小心點兒,別亂說話。”

小青子白了他一眼,弓着腰進了書房回身關門。

“主子……”

“爺問你,然然都說了什麽。”手裏拿着一把做工精美的镂空雕花檀香扇,輕輕敲了敲桌面發出咚咚的響聲。

這扇子還是小孩兒在的時候特意跟他要的生辰禮物,他讓工部的能工巧匠去做的,還有兩個月就是小孩兒的十歲生辰,可是小孩兒卻不在他身邊。

小青子搖搖頭,垂着腦袋輕聲說道:“公子他……公子他說不會背叛主子,這輩子都不會。”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青子咬着牙抖着聲開口,“主子爺,奴才求您了,您讓人去把公子找回來成麽,奴才總覺得公子這次一走就回不來了。”

握着扇柄的手一緊,殷天齊咬了咬牙,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蕭亦然抱着腿坐在馬車裏,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聲。自從跟在殷天齊身邊,四年左右的時間他還沒有離開過。

“蕭公子……”孔彥輕聲喊他,臉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

“孔太醫,亦然今天這話放在這兒你記住了,主子的毒能解,咱們誰都好過,主子的毒不能解,亦然也饒不了你。”帶着淚珠的長長睫毛輕輕一顫,那雙桃花眼中卻透着如同冷寒的厲色。

孔彥心裏一緊,鄭重的點點頭,“蕭公子為主子的這份心,孔彥佩服。”

“用不着你佩服,記着你的話就行。”蕭亦然閉上眼睛不去看他,手裏握着殷天齊前幾天給他的那串玉珠子。

孔彥的馬車停在了城南一處偏窄門前,他先下了車,轉身伸手将蕭亦然扶下車。

擡眼看了看周圍,全是普通民房,蕭亦然點點頭擡腿進了院子。

“這是你家?”在幾處房屋轉了轉,蕭亦然看向孔彥,聞着全是一股子藥草味。

孔彥輕輕點點頭,引着他進了其中一間小屋,“蕭公子,這兒雖然環境簡陋些不過安靜,平時走動的人少。”

蕭亦然嗯了聲,對于環境他沒什麽講究。

“什麽時候開始。”早一天試藥他就早一天成為藥人,這樣主子就可以早點拔毒解了。

孔彥舔了下嘴唇,嘆了口氣,“随時,蕭公子,奴才再問一次,您想好了?”他見過多少試藥的人痛苦不堪最後咬舌自盡,這個瘦弱的孩子真的能挺住那噬心之苦麽。

“既然你稱了奴才,那就辦奴才該辦的事情,沒得你去問那些。”冷哼一聲,甩手将拎着的小包扔到一旁的木床上,“藥房在哪?”

肯定是不能直接從他房裏試藥就對了,蕭亦然出門去了正屋,推開門一看,愣住。

裏面全是藥材,各種各樣的藥材,瓶瓶罐罐一大堆,屋子中央還放了一個大木桶,裏面裝着黑乎乎的藥汁。

“這是什麽?”走近了些聞了聞,那股濃濃的藥草味熏得他直皺眉。

“藥浴,公子的體質從小虛寒,這是奴才準備給公子補身體的。”孔彥拿了小凳子放在木桶旁邊,伸手扶着擡腳踩上去的蕭亦然,“公子當藥人雖是有危險,可奴才也得讓這危險降到最低。”

“你有心了。”蕭亦然伸手到藥湯裏摸了摸,溫熱的。

“公子先用些晚膳,恐怕從明天起公子就沒辦法正常進食了。”扶着他下來,孔彥看着蕭亦然的眼中帶着滿滿的擔憂。

“好。”點點頭也不再說什麽,蕭亦然聽着孔彥的話微微一笑。

一個時辰以後,蕭亦然在孔彥的示意下将身上的衣服脫光,擡腳進了大木桶,那溫涼的藥湯使他輕輕顫了下。大木桶裏放了個椅子,正好坐在上面讓藥湯莫過肩膀露出腦袋。

“公子,這是今天的藥,叫……”将一個小黑色藥丸遞到他嘴邊,還沒等他說完,蕭亦然舌頭一伸就将藥丸卷進嘴裏,吞了。

“……”孔彥一時無語,他還沒說是什麽毒藥會有什麽反應呢。

蕭亦然擡眼看他,嘴角帶着淡然的笑意,“左右都是毒藥,說那麽多做什麽。”

孔彥嘆了口氣,拿了紙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需要記錄毒發的時間與過程。

等待的時間是枯燥的,蕭亦然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臉上的神色沒了最初的淡漠。

“公子?”孔彥站在桶邊,輕聲喊他。

睜開眼,蕭亦然看着他,那雙桃花眼中不再是清亮,此刻眼裏浮現了血絲,很明顯,那毒藥正在他體內肆虐。

看着他咬牙隐忍的樣子,孔彥想出聲提醒他如果太痛可以喊叫出聲,可他卻又心疼的不想去說。

他知道那斷腸散的威力,服下此毒一刻鐘後五髒六腑如錯位一般劇痛難忍,這是牢房裏給那些嘴硬的犯人刑訊逼供用的,有許多犯人因為受不住給活活疼死。

額頭的汗珠如黃豆大小滾落進藥湯之中,蕭亦然死死咬着嘴唇,他能忍住,只是這點痛不算什麽,主子的命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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