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看着圍在房門外的幾人,孔彥輕皺了下眉頭,沒等他開口薛平已經揮手讓人退出院門守在外面,還有兩個竄到房頂趴了下去。

嘴角抽搐了一下,孔彥帶着小栗子和薛平去到旁邊的石桌前坐下,“要喝茶嗎?”

小栗子眼睛緊緊盯着房門,搖搖頭表情帶了些不确定卻又很擔憂的問道,“裏面那個……那個真的是蕭公子?”

他印象裏的蕭亦然哪怕是最初見面時的邋遢也比現在情況要好,明明是幹幹淨淨的床褥卻讓他沒辦法直視,雖然知道裏面那個一定就是蕭亦然。

可小栗子總想給自己找個借口,那個看起來就像是骨架子的人不是自己記憶力笑起來異常好看的蕭亦然。

孔彥面無表情的看着小栗子,前陣子給蕭亦然針灸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祁陽宮裏真心對蕭亦然好的只有殷天齊和那個伺候蕭亦然的太監小青子,其他人表面上對他挺敬重背地裏其實都看不起他。

“不是蕭公子你以為還會有其他人能為了主子舍命?不是我自貶,反正我做不到這種地步,你只看見一時的情況,我看了半個月。”嘆着氣搖頭,孔彥轉向薛平露出疑惑的神色,“你是?”

薛平對他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都是伺候一個主子的,在下薛平。”至于外面的那些人他沒說,想來孔彥也應該明白。

他看了看緊抿着嘴的小栗子,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轉了下眼珠還是問了孔彥,“那是……藥人?主子中毒了?”剛剛那句為主子舍命他可是聽的清楚,要不是殷天齊身中劇毒,又如何用得到蕭亦然怎麽會舍命去試毒。

孔彥也不打算再瞞着,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瞞着他們有什麽用?還不如直接将事情告訴他們,還能給蕭亦然賺些人心。

這半月的相處,孔彥是徹徹底底被蕭亦然折服,那小小的身軀扛下了巨大的傷痛,以及心智的耗損。他其實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支撐着蕭亦然一次次的挺過毒藥的折磨。

“主子在從康安城回來的路上中了酣然之毒,此毒只有藥人血入藥才可解,算來已經半月有餘的時間,公子瞞着主子以身試毒,生生被毒藥折磨至今。”他的聲音沉悶而淡漠,聽起來好似沒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為小孩心疼。

薛平放在石桌上的手緊緊攥成拳頭,皺着眉雙眼瞪視孔彥,他不懂這個人怎麽會舍得。

小栗子則是抖着身體,臉色煞白,看那樣子是吓的不輕。自己主子中毒,他每天伺候左右卻不知道這些,要不是主子可以隐瞞,恐怕自己這條小命早就送給了閻王爺。

孔彥冷哼一聲,站起身去了另外的屋子,他得給蕭亦然配些補氣補血的藥物,一會兒與解藥一并送過去。

屋子裏,殷天齊側身坐在床榻上,懷裏抱着身體不住抽搐嘴角流着血液的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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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動也不說話,只有那雙連青筋都暴起的雙手能看出來,此刻他是有多壓抑着心裏的感情。

那雙平日裏冷漠的雙眼看着懷裏小孩兒毫無血色,甚至有些發青的臉龐,腦中是那天小孩兒跪在地上垂着頭的樣子。

他到底是多蠢才會說了那些傷小孩兒心的話,這個愛哭的家夥一定也是一晚沒睡躲在被子裏哭過,他的小孩兒就是這樣不愛惜自己,他的小孩兒為了他受了多少的苦,他的小孩兒才九歲……

這幾年蕭亦然所受到的傷害都想了起來,為了他被帝王苛責懲戒,為了他被自己的母妃下毒,為了他隐忍而受到其他皇子伴讀的欺負,他的小孩兒都沒說過自己有一絲的委屈與不甘,現在,他的小孩兒為了他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他才會變成這樣。而他做了什麽?他不信任他的小孩兒,跟他的小孩兒說了滾出宮去這種話,他怎麽也不想想,除了自己的祁陽宮,小孩兒還有哪裏可以呆?早在将他接進宮那日起,他的小孩兒已經沒了安身之所,可他卻愚蠢到要将小孩兒趕出去,他是混帳,他不配小孩兒這麽對他。

越想越揪心,殷天齊眼中泛起水跡,低下頭,用自己的薄唇輕輕的,輕輕的在小孩兒已經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上碰了碰。

雙唇相貼,他輕聲呢喃,“然然,然然,我的然然……”淚水終于控制不住,滴滴掉落在蕭亦然那蒼白消瘦的臉頰上,順着臉頰滑下。

這是他的小孩兒,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小孩兒,殷天齊這會兒算是覺悟了,那種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感情,他年紀小不代表他不清楚,早已察覺到自己對蕭亦然的情意卻沒辦法傾訴,那時候他告訴自己,還有許多事要做,兒女情長不是他能去想的。

可現在,看着懷裏半昏迷狀态下還死死攥着自己送給他的那串玉珠子的小孩兒,還有時不時會從那幹裂流血的雙唇中呢喃出的一聲聲“主子”,他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去壓抑,他不會将這個孩子放開,就算沒辦法得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也無所謂,他只要他的小孩兒好好的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他要那個能跟他耍脾氣,能跟他撒嬌耍賴,能笑的異常燦爛的跟他炫耀自己又做了什麽壞事的小孩兒,而不要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躺在自己懷裏卻不認得自己。

眼中的淚水沒辦法收住,只能壓抑的抱着懷裏已經能清楚摸到根根骨頭的身體,将臉埋在他的頸側,低聲嗚咽。

“然然,對不起……然然你原諒我好不好?你醒醒……我來接你回宮,咱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然然你醒醒啊……”

哽咽着在他耳側開口求着,殷天齊緊緊摟着他的肩膀。

“……主子……?”耳邊是小孩兒再一次的無意識的呢喃,可殷天齊還是身體僵住,他剛剛感覺到,蕭亦然用手輕輕拉了下他的衣擺。

“主子……”第二聲比第一聲清楚了些,那拉着衣擺的手也稍微用了些力氣。

殷天齊驚喜的擡起頭去看他,見那雙原本半閉着的雙眼此刻已經睜開,帶着些許意外與歡喜的目光看着自己。

“然然?然然你醒了?”擡起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水,他轉頭對着門外吼道,“孔彥,給爺滾進來!”

蕭亦然慢慢閉了下眼睛又睜開,好像不敢相信自己會看到他一樣,就怕是自己在做夢或者産生了幻覺。

“主子……?”帶着疑問,蕭亦然怔怔的瞪大眼睛,他冷心冷情的主子居然哭了?為什麽?為什麽主子會在這裏?是誰讓主子來這裏的?

孔彥就守在門外,聽見殷天齊的怒吼聲趕緊推門進來,關門後也不行禮了,直接走到床榻前将手裏的瓷瓶喂到蕭亦然的嘴邊,輕聲開口,“公子,馬上就一個時辰,若再不服解藥就晚了。”

蕭亦然輕輕張開嘴,眼底帶着詢問的意思看着孔彥,可孔彥只是垂着眼簾不去看他,更不敢去看殷天齊。

“還等什麽,快吃!”伸手拿過藥瓶直接将解藥丸倒進他的嘴裏,看着他吞咽下去以後一直懸着的心慢慢放下,殷天齊緊緊盯着他的臉色,見服了解藥後他的臉色立刻就緩解不少後才算安心。

嘴裏的苦澀讓蕭亦然不适應的皺皺眉,原本讓他喝加了甘草的藥湯還嫌苦,現在卻只是微微皺眉,如此看來就知道他有多适應這些苦藥丸。

孔彥又從拿着的小托盤中端出一碗黑色的藥汁遞給殷天齊,不是他想這麽做,實在是主子爺自己伸手過來接的。

“只是補氣血的湯藥,公子每天都要喝一碗。”見殷天齊皺眉看自己,他只能輕聲開口解釋。

點點頭,将藥碗放到嘴邊吹了吹,将小孩兒摟在懷裏坐好後才将碗放到他嘴前,“會熱,慢些喝。”

蕭亦然抿了下嘴唇,微微前傾身體,慢慢擡起還是有些虛軟的手臂扶着碗底,衣袖滑下手臂,露出他青青紫紫帶着血痕的胳膊……皮包骨的胳膊。

殷天齊死死瞪着那節小臂,眉頭皺的死緊,攬着他腰間的手更是收了下。

蕭亦然身體一僵,随後慢慢放松下來靠進他懷裏,感受着與自己身體只隔着兩層衣服的溫熱軀體,他眼圈突然紅了,低下頭一口一口将那刺鼻的藥汁喝盡。

孔彥伸手拿回空碗,看了眼殷天齊,張張嘴,還是對着他跪了下去,“主子,奴才有罪。”

蕭亦然一愣,轉頭去看殷天齊,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只是眼裏帶着滿滿的懇求意味。

見他這樣殷天齊哪會不知道他是想給孔彥求情,雖然心裏有着滔天怒火,可也不能現在發出來,深吸口氣壓着脾氣,他擡起手揮了揮,“你的罪爺給你記着,滾出去,別打擾然然休息。”

孔彥偷偷擡眼去看半低着頭窩在殷天齊懷裏的小孩兒,彎腰磕了個頭起身離開,這裏不需要他在守着了。

屋裏又只剩下他們兩人,殷天齊抱着蕭亦然也不說話,他再等,等小孩兒自己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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