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瞬間半跪倒在地上的程星碎用了好大力氣才克制住痛呼出聲的下意識反應。
他緊緊抱住手中的禮物盒,将禮物盒安安穩穩放在地上後,才用力捂住自己的心髒。
即使那樣一個動作,對于緩解心髒的痛并沒什麽用處。
【快點吃藥宿主!吃醫生給你開的那個強效藥,吃了就能好受了!快點!】
因為上次從別的時空拿到特效藥,耗費了新系統過多能量,結果導致這種情況下,新系統不能給程星碎更多的幫助,只能這樣提醒道。
還好,在這段時間裏,吃藥已經是程星碎駕輕就熟的事——所以他很順利從懷裏拿出藥盒,但因為手上力道控制不住,就讓剛打開的藥盒不小心掉落在地,那些藥丸也一下子都灑出來。
那副畫面,就好像是給深色的地毯點綴了幾顆白色星星。
程星碎顫抖着手,撿起一顆藥,胡亂塞進嘴裏,努力吞下肚子,等待那種劇痛緩慢緩和時,看着地毯上的白色小藥丸,忽然想到這樣一個莫名比喻,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真是的,在這種時候自己還要去想一些有的沒的東西。還小星星?
呵,就他這樣自私又冷酷的家夥,早就該死了,又還能看星空幾次?
無聲笑着,忍住平緩了一些的痛,程星碎将地毯上的藥撿起來,扶着牆站起。
下意識的,程星碎回頭看了一眼書房門。
——還好,剛才他進房間的時候順手關上了門,才沒有被可能經過的其他人看見自己的蠢樣,要不然就太丢臉。
再轉過身重新看向書桌上的禮物,看了好久,久到程星碎确定自己臉色能出去見人時,就又将那大盒子再放回到推車上,推出書房,來到封墨書房,将那禮物放了進去。
然後他一個人離開了家。
他需要找個陌生的地方,走一走,冷靜一下,理清一下自己的心,屆時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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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腦子裏總是時不時的冒出煩人的,讓他又不得不去想的一些東西。
比如說,“做人太過自私會遭報應”這句話。
程星碎想,自己吃了小藥丸之後感覺一直挺好的,結果就在剛才,他假裝對封墨說了願意接受對方的心髒後,就忽然犯病了。
就是因為報應嗎?
嗯,大概是吧。
程星碎想。
就是報應,所以剛才才會犯病,讓本來狀态很好的自己,冷不丁的痛了那麽一下,讓自己差點直接死在一本書裏。
就像是在用這種方式提醒他,警示他,好讓他停下來,別再做錯事。
是啊,做錯事。的确是做錯事了,對不對?
仔細想一想這次穿書之後自己所作所為,好像真的做錯了一些事吧。
如果不是自己搞七搞八,天才設計師程寵就不會左眼瞎掉,左腿廢了,成了個貨真價實的殘疾人士;而封墨也不需像現在這樣,至少需要三個月都得躺在床上,還因為綁架事件,導致肋骨插進三分之一到肺部裏,從此以後每一個換季時刻,封墨都不會太舒服,在接下來的歲月中,封墨還要盡量避免出現呼吸道感染類情況,以防止肺部創口進一步受損,影響其整體健康。
這些事,說一點都不能怪他,是說不過去的。
慢慢的回憶着、梳理着,在街上走了很長時間的程星碎終于累了,坐在接道一旁的長椅上,看着對面來來往往的人,默默想着。
程星碎想,所以即使是紙片人,也不應該被随意當做毀滅的目标吧?或許就是因為他動了過于自私的念頭,覺得紙片人不算人,想為自己活命,便打算毀掉整個紙片人世界——可能就是這個想法激怒了冥冥之中憐愛萬物的某位神靈,就讓他得此報應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也是他活該。
對嗎?
對啊,紙片人的确不是真人,但是在紙片人的世界裏,真人才是不應該存在的人。畢竟只要沒有那些讨厭的多餘的總想操控紙片人生死的冷漠殘酷的真人,紙片人才能活的足夠快樂自由,對不對?
所以了,應該被毀滅的其實是他這個突兀出現的真人,而非封墨或者其他本來活的好好的紙片人,對吧?
畢竟,身為真人的自己當發現紙片人封墨對自己不夠愛時,就想毀了封墨,像是發現養的寵物對自己不夠百分之百忠誠的主人對寵物的懲罰一樣,說實話,這種行為不僅僅是沒多少人性,也是幼稚的,甚至十分愚蠢、可憐又可悲的行為。
不論是報複個人還是報複.社會,本來就很不對,一向都不對。他當然不能一錯再錯。
所以——
就這樣吧,再活半個月而已,時間不長,很快就能過去了。至于剩下那2點好感度,還是不要想了吧,好歹真心實意喜歡了封墨一場,最後應該和封墨好聚好散才對的。
至少,最後,自己不要再做一個沒有人性的,連紙片人都比不上的惡人才對。
對嗎?
……
……
三天後,程星碎終于完成了身後事的處理。
也很簡單。
畢竟雖然他死後會直接被拉回故事開頭,但是據新系統表示,因為将他拉回故事開頭、重啓時間線也需要很大能量,所以世界意志還會再茍一段時間,因此在世界故事線被徹底修正之前,這次攻略失敗的書中世界還會繼續向前“行駛”一段較長的時間,大概要持續兩年左右。
而程星碎不喜歡欠別人,就想讓未來的兩年時間,被自己害的蠻慘的某些人能好過點。
所以他就跟一家不錯的醫院簽訂了“遺體器官捐贈協議”,選了自己的眼角膜定向捐贈給程寵;再找了一家名聲不錯的律師行,立了遺囑,将自己死掉之後再也用不着的財産都給程寵。
這樣的話,應該能讓程寵在這個時空好好的過上一段正常人的生活,也多少算是自己承擔了造成程寵家破人亡、失去天定愛人的責任了吧。
除此之外,剩下十幾天裏,程星碎也沒別的事情可做,他又不想去攻略封墨了,但是不跟封墨一起又會讓封墨懷疑,想來想去,程星碎只好推說自己到醫院看望程寵,以這個合理理由,成功避開和封墨的過多接觸。
但實際上程星碎也只是基于人道主.義精神,去看了程寵兩次。
——主要是程寵受傷有點重,後遺症有點多,新系統就讓程星碎去醫院看一看,安慰一下程寵的心,免得程寵真想不開直接從醫院樓頂上跳下來,直接崩壞劇情線,那他最後短短十幾天的剩餘時光就更難受,所以才勉為其難去看了兩次程寵。
第一次是程寵已經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在單人病房裏呆着的時候。
而那次當程星碎無聲推開房間門時,只看見了一個藏在被子裏,正偷偷哭泣着的家夥。
病房地面上有很多被撕的七零八落的圖紙,都是程寵自己的作品,聽新系統說,都是程寵讓來看望他的同學給他帶過來的。
說實話,程星碎真的不喜歡看人哭,所以那天他并沒有進病房,而是在醫院走廊裏坐了一會兒,确認程寵哭累了,睡着了,應該沒有力氣去尋死了,才默默離開了醫院。
至于第二次則是在那幾天之後,程星碎特地跟新系統确認了程寵沒有再哭,才又去的醫院。
彼時,程寵看起來樂觀又豁達,甚至跟程星碎有說有笑的,就好像那些災難沒有在他身上降落。
如果不是新系統跟程星碎報告,說程寵還是會每天都躲在被窩裏哭的話,或許程星碎真會因此就相信程寵已經順利接受糟心的現實了。
不過也就這兩次。
畢竟程星碎是一個蠻冷血的人,他沒把程寵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真正擔心程寵的好壞。所以就在新系統确認程寵打消了消極念頭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去看過程寵。
因為他在意的只有封墨,所,對別的那些被喜歡,他不會接受,更不想招惹。
畢竟這樣對誰都好。
做完這一切,程星碎也沒有再做更多無聊事。
只是真的乖了很多,也不到處亂跑,每天就乖乖在家陪着封墨一塊吃飯什麽的,但其實差不多也就只是吃飯,最多晚上會在封墨入睡後,再到封墨房間裏看一會兒封墨。
看見程星碎這麽乖,封墨最開始懷疑過,但在仔細觀察和聽取程星碎身邊那些工作人員的報告後,又漸漸打消了懷疑。剛好,這段時間封墨公司非常忙,所以在懷疑被打消後,除開養病,封墨幾乎就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對此程星碎感覺挺好的,至少不用自己再找什麽去醫院安慰程寵這種爛理由,只需要說不想陪着在那工作的封墨,很無聊之類的,就能大幅度合理減少在封墨面前晃悠的次數,以免封墨因為陪伴的感動,而給自己更多好感度。
沒必要的,程星碎不想要了。
當然,程星碎是真的好乖。最後這段時光他生活更加的規律,該吃飯就吃飯,該吃藥就吃藥,該睡覺就睡覺,不亂動,不亂想,只想多活一秒是一秒。
畢竟他想陪着封墨。
多一秒是一秒。
可惜,生活再規律也沒用。心髒功能受損頗重,就算有小藥丸讓他好受一些,但仍然讓他在最後的時間裏,幾乎每一刻都想閉上眼睛,想睡覺,不想吃飯,不想靠自己兩條腿走路,甚至不想呼吸,什麽事都不想做。
因為每一件事做起來都讓他很難受。
非常非常的難受。
如果睡着之後能夠再也不難受就好了。
當然程星碎也只能想想,真是睡着之後徹底不難受,只可能是他再也不睜開眼的時候。
而那一天來的也并不慢。
那天早上洗漱時,程星碎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就咳嗽起來。
不過不算嚴重,只是有點咯血,甚至氣色都反而比平常好看幾分。
看着鏡子中自己唇瓣上那點殷紅出神時,程星碎的心髒猛烈的痛了一下。不過和上次犯病時不太一樣,這次痛感并不是很劇烈,最多就像某種使用年限到期的工具,在最後時刻,雖然還在運動着,但也在釋.放出即将徹底停息的訊號。
就像是在提醒使用者,該出發去墓地了。
任盥洗盆裏的血色被清亮的水沖走,程星碎直起腰,擦幹淨嘴邊的顏色,仔細确認過沒有別的東西後,走出房間。
雖然他不算一個很講究的人,但是對于死亡這件事,他也希望能體面幹淨。
時間有點早,封墨還在休息。程星碎輕輕推開封墨的門,但最終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邊安靜的看了一會封墨,然後就離開了。
不過是分別而已,不必舍不得。
雖然的确好難舍得。
清晨離家的程星碎在仆從眼裏還以為是像從前一樣,到別墅外的社區花園走一走,呼吸新鮮空氣什麽的,所以并沒有人在意這件事。
程星碎也沒有打算要驚動其他人,連封墨給他安排的保镖都沒有讓跟着,走出別墅大門,再走一段路,叫的車已經等在他定的那個位置。等坐車到了醫院,程星碎走到之前來過的器官移植科,對裏面當值的醫生微微笑着,指着自己胸口輕聲說:
“抱歉醫生,這裏大概跳不動了,所以能麻煩你處理一下嗎?”
……
……
封墨接到消息時,距離程星碎心髒跳停不過兩個小時。
也是剛好程星碎給封墨準備的那份臨別禮物送到的時刻。
程星碎是個學過一些小小禮儀的人,始終秉持着良好的社交規則在工作和生活,所以他認為,既然要說再見,那當然要給被留下的人一兩件小禮物,就當做是對過往那段時光的感激。
所以程星碎預定了快遞及時送達,給封墨和程寵這兩個他禍禍了蠻久的人準備了一點臨別贈禮。
東西也不多,不算貴重。
給程寵的禮物只是一個小小的很舊的八音盒。
對,就是之前程星碎背着程寵時,跟程寵提過的那個,在小時候從對方手裏搶過來,又弄壞掉的八音盒。
實際上,原著程星碎的确弄壞了那個小盒子,但很快又找人修好了盒子,只是一直沒有再拿出來。就好像這樣一來,原著程星碎以為的那個親生母親,就能被他以這種方式從弟弟那裏搶回來了,又能陪在他的身邊一樣。
程星碎則選擇将八音盒還給程寵。畢竟程寵的媽媽既不是原著程星碎的媽媽,也不是自己的媽媽,沒必要非要留着個毫不相幹的人的東西在身邊。
給封墨的則是只戒指。
按照禮節規矩,程星碎有給那戒指附了一張小小卡片,作為對禮物的說明,以及對封墨未來美好的祝福。
不對,這次的祝福或許也不算太美好。
那一張卡片上寫了一句話。
——你的婚禮我不參加了,不過禮數我還是有的,戒指還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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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十九”的營養液~我是個延遲的作者,哈哈哈哈,延遲這麽久才注意到~鞠躬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