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對手的攻擊。他只需要挪動極小的一步就能避開三頭犬的飛撲、爪擊和撕咬,仿佛能夠預判它的動作;這樣的戰鬥方式,毫無疑問是有着極為豐富的經驗支撐的。每一次銀光閃現,三頭犬就會被斬去身體的一部分,從軀幹、四肢到五官、頭部,鍛造之神打造的神劍配合着精靈精妙絕倫的武藝,庖丁解牛一般将怪物大卸八塊。在費艾諾這邊的控制室裏,三頭犬傳來的影像越來越模糊,先是聲音完全消失,再是視覺變成一片漆黑,到最後徹底停擺。他打開塔樓外牆上的監控,看見那裏只剩下一堆看不出形狀的碎冰,以及毫發無傷地屹立在碎冰中的精靈。
精靈再次舉起劍,不斷地劈砍塔樓的外牆,試圖強行突破進去。費艾諾咬了咬牙,在面板上按下數個按鈕,頓時外牆上的石像鬼紛紛從天而降,無數的窗戶中飛出噴火的赤紅蝙蝠,将精靈團團包圍。他沒有絲毫慌張,将手中的武器一個翻轉,劍柄上的護手就被拆卸下來,變成了某種微型的射擊武器。他一只手向天空發射着帶有火藥氣味的金屬彈珠,一只手繼續劈砍着牆壁,在灰黑的石塊終于露出一條縫隙時,用一下輕盈的跳躍進到了塔樓內部。感受到外牆被破壞,塔中的骷髅搬運工立刻用新的材料将缺口補上,而趁着它們忙碌的時候,精靈已經敏捷地穿過他們的包圍網跳上臺階,向上層飛奔起來。
費艾諾暫時切斷了監控,在控制室裏來回踱步着。他的衣服和頭發被冷汗浸濕,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中閃動着憤怒的火光。
“可惡……可恨的諾洛芬威!!!”
他惡狠狠地低吼着,嘴角卻顫抖着上揚。
曼督斯的邁雅停止了一切針對塔樓的行動,仿佛是知道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操縱着塔內的機關與怪物阻攔精靈的前進成為了費艾諾唯一的快樂來源,或者更準确地說,刺激的來源。大多數的怪物和人偶都被十分輕易地摧毀掉——自己精心制作的事物比不上精靈的一次揮劍,正是這種的強烈不甘無休止地激發出費艾諾的好勝之心。起初他盼望着能夠見到精靈流出鮮紅的血液,而後逐漸變成渴望将他擊倒在地,再然後變成讓他後退哪怕一步。不管是黑白棋盤上的棋子士兵,手持被靈魂氣息浸染的金屬打造的鐮刀的骷髅死神,還是守衛研究室的兩尊噴吐風和火的巨人,最終都逃不過被那柄銀劍所讨伐的命運。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
接連的失敗讓他焦慮至極。對方的突進如閃電般襲來,僅僅七天就攀爬了塔樓一半的高度。饒是以他的天才,都沒有時間再準備多餘的方案了,更何況他還要拼盡全力拖慢對方的腳步。那摧枯拉朽的身影,只是存在就仿佛在訴說着,凡是不願親自面對他的鼠輩都注定會遭到征讨一般。如果說有什麽方法能創造一點勝利的希望,那就只有自己拿起武器與其一搏了。然而,如果是曾經的費艾諾或許還有些勝算,但是在陰冷的地底度過了這些年月,為了隐藏自己只攝取能夠維持生命活動的飲食的他,恐怕面對那名精靈是沒有任何機會的。
“不……我到底在想什麽?諾洛芬威怎樣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找到父親……”
費艾諾突然清醒了過來。沉迷于浪漫的勇者游戲的時間也該結束了,他的目的是将芬威從曼督斯解救出來,即使他自己葬身于那柄銀劍下也沒有關系。盡管時間短暫,但只要能找到并救出芬威,那麽就是他的勝利。
話雖如此,可他難道就要像這樣,向那個精靈,偏偏是那個精靈,就此認輸嗎?
在父親和半兄弟之間選擇,那是根本就不需要考慮的。但是現在,這個選擇被複雜化成了客觀目的與自尊心之間的選擇。雖然從歷史記錄來看,不管費艾諾對前者抱有多大的執念,後者帶來的情感波動總是會左右他的最終決定。不過,如果是針對芬威的營救,對父親的愛或許能夠讓他稍微放下一點無聊的倔強與好勝……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等在塔頂的平臺,注視着黑袍的精靈一步步走到臺階的頂端,與他在同一平面上對峙了。費艾諾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居然不太清楚為什麽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明明他已經從游戲的刺激中清醒了過來,明明理智不斷用缜密的邏輯勸說着自己放棄抵抗,以營救父親優先,身體卻擅自選擇了捍衛尊嚴。就像當初的星下之戰一樣,自己明知不該貿然攻向不知底細的地方大本營,卻還是一路策馬狂奔。或許說到底,雖然他擅長編織語言與構建邏輯,但卻也只有在它們能服務自己的時候才會接受吧。
“費雅納羅。”
究竟有多久沒有聽到他人叫自己的名字了,費艾諾無暇感慨。他只是全神貫注地,幾乎有點着迷地,看着芬國昐脫下黑袍。晚風吹動他的黑色長發,讓月光在其上晶瑩地流動着,也照亮了他華美的青藍戰袍與銀白铠甲,那金屬被打磨得薄而透亮,如同玉石一般。對于多年來與不成型的人偶和異形的怪物相處的費艾諾來說,那端莊的面容美得像是上等的白瓷。一時間,就連危機感都暫時從腦中消失,費艾諾被那乍現的俊美沖擊得說不出話來。
“這座高塔,還有一路上所有的機關和怪物……竟然都是你獨自完成的嗎?真是一如既往地優秀啊,費雅納羅。”芬國昐說着,聲音如同清泉,卻是高山之上結冰的泉,“我本來無意破壞你的造物,畢竟我也懂得什麽是珍惜,可我不得不這麽做。為什麽不從一開始就出來見我呢,費雅納羅?這樣一來,事情也能早早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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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高看自己了,諾洛芬威。”費艾諾冷笑道,“你以為你是我需要最優先處理的事項嗎?我費這些苦心都是為了解救父親,跟你沒有一點關系。”
跟行動完全相反的言語,說出口來他也不臉紅,反正能傷了芬國昐的自尊就行。果不其然,芬國昐嘆了口氣,費艾諾一眼就看出那是一種掩飾的行為。雖然這對逆轉戰局毫無幫助,但多少滿足了費艾諾的好勝心。
“看那鬥篷的工藝,是出自薇瑞之手,讓你通過曼督斯的吧?還有那身裝備,從頭到腳都是奧力親手鍛造。牌面不小啊,諾洛芬威。讓我猜猜,你來到這裏讨伐我,恐怕也是納牟或者曼威的意思吧?”
“是納牟拜托我的。”
“哈,你還是成了埃努的走狗,諾洛芬威。看看這座塔,這風景!我做到了誰也想不到、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然而你卻永遠只是偉業的附屬品,諾洛芬威。你的才能就只适合用來收拾殘局。”
“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嗎?那麽我就要收回我剛才的評論了,費雅納羅。你已經失去曾經的智慧了。”芬國昐平靜地說着,突然收起了劍,那副模樣像是認定費艾諾已經不配做他的對手了一樣,讓火之魂魄的心中煩躁起來,“我能理解你被情緒沖昏頭腦而做出的瘋狂舉動,但你始終是遠見卓識的,只是知道後果也毫不在意罷了。但從你說的話來看,你的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啊。自诩有着阿爾達最聰明的頭腦的你,居然短視到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沒有想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到底在說什麽?”費艾諾不耐煩地問。
“你忘了曼督斯的職能了嗎?這裏不僅僅是亡者休憩的殿堂,也是關押罪大惡極者的牢獄。你的堡壘破壞的不僅僅是前者,更是後者。你剛剛說我不是你最優先處理的事務,同樣的,你也不是現在最大的危險。由于你造成的破壞導致的人手不足,曼督斯裏關押的罪人恐怕沒過多久就要完成越獄了。你建造的這座高塔是他們逃離曼督斯最便利的渠道,因此這裏恐怕很快就會變成戰場。納牟托付給我的任務,是把你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邏輯清晰,敘述流暢,充滿說服力的一番話。費艾諾聽完後,腦子一片空白地沉默了許久,然後發出了幾聲跟他的人偶有幾分相似的刺耳幹笑。
“這麽久不見,對語言的掌控提高了不少嘛。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嗎?納牟怎麽可能這麽好心……”
“不是好心,只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像你所自傲的那樣,你非常擅于添亂,費雅納羅。所以我這個只能收拾殘局的家夥,就被派來收拾殘局了。”
雖然被芬國昐的冷嘲熱諷氣得牙癢癢,但費艾諾也忍不住思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