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咱家說他有罪,他就有罪
常愁不明白君上所說的‘她’是何人。
可君上之心豈是他這等奴才能随意妄測的,他能做的是盡忠職守,為君上鏟除一切他需要鏟除的障礙。
禦前太監一職表面上是伺候君上飲食起居,實則是君上一把随他驅使的利刃。
殺人,處理屍體,秘密暗殺任務,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都由常愁去做,只要楚恒熠一句話,洛君懷便是一具屍體。
将洛君懷安排在這裏由常愁盯着,實則是為了能随時解決掉他這個麻煩。
楚恒熠示意他退下,常愁消失在寝宮中,偌大的寝宮裏便只剩下楚恒熠一人。
拾起小幾上的發帶,楚恒熠深邃的眼裏多一些別的東西。
手撫上唇,回味唇角那一抹似乎還有殘存的味道。
這些年,各國給他送的美人數之不盡,他從未有過這種其妙的感覺,這絕非只是藥物作用。
望向窗外,思緒飄離。
二十五年前,侍郎夫人懷胎十月誕下麟兒,嬰兒啼哭洪亮,那夜的雪很大。
大門被一位陌生男人推開,風雪卷着鬥篷他腳踏風雪而來,手捏手決口中喃喃。
“此子将貴為天命人,只可惜命中犯煞絕情絕愛,撞了孤煞,活不過二十七。”
侍郎認為此人是騙吃騙喝的術士,本想驅趕,卻因為誕下麟兒心中歡喜,留下他好吃好喝的款待。
第二日那男子離開,并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孤煞解除之法,迎娶陰命之人,并留有生辰八字。
侍郎并不相信,直到他的孩兒長大,天賦異禀練武奇才,僅僅十歲便被帝天宮選中為未來帝君的人選,那一刻起,侍郎開始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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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應驗了,侍郎之子二十歲登上帝君之位,侍郎重病臨死前将孤煞之事告知了他。
……
楚恒熠呼出一口濁氣,其實他并不相信孤煞一說,直到帝天宮長老堂裏的大長老居然也說過同樣的話。
“你靈魂有缺,必須找一個與你靈魂契合的人結合,否則注定會孤獨終老。”
大長老隐晦,避忌要害,可楚恒熠卻隐約察覺到了什麽。
長老堂已經開始新一任帝君人選的培養。
半年前,一次宴會上,有人送上附有生辰八字的美人圖,他無意間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生辰八字。
而這個女子,正是景如歌。
楚恒熠看着手裏的發帶若有所思。
“難道她是景如歌?”
昨夜天暗他并未看清對方容貌,可這感覺錯不了,他應當便是自己要找到人。
“咚咚。”
外面響起敲門聲,楚恒熠迅速的将發帶收入懷中。
“進來。”
殿門推開,洛小君端着托盤進來,走到龍榻前,雙手奉上藥碗。
“君上請用藥。”
楚恒熠接過藥碗放在唇邊想起了什麽,眸子轉向一側落到洛小君身上。
“昨夜你在何處。”
洛小君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怎麽忽然問起這個,難道他已經知曉昨夜腳揣他臉的人是自己!!
洛小君錯開眼睛。
“我……我在在。”
他能感覺到楚恒熠正在看自己,那眼神似是要将剝光并拆去骨頭看透才罷。
洛小君心裏已然哭成了淚人。
楚恒熠的和朝堂上那個反咬一口的老賊皮是一路貨色。
昨夜明明是他猥亵在前,現在倒好,反而反咬一口來問他的罪。
洛小君越想越憋屈,一咬牙,幹脆豁出去了,他踢他屬于正當防衛并無過錯,若他要因為這一腳便興師問罪,他便将他企圖猥亵自己的事情捅出去。
到時候看誰丢的臉大!
洛小君壯了壯膽子,深吸一口氣。
楚恒熠便嫌棄他回答太慢,打斷了他即将脫口而出的豪言壯語。“昨夜,你可看到什麽可疑之人。”
“昨夜,是我……欸????……可疑的人,那個……那個……”洛小君眨了眨眼睛,嘴邊的話繞了個彎兒咽了下去。
“我昨夜睡得沉,什麽都沒看到,君上還沒找到刺客?”
楚恒熠蹙眉,接過藥一飲而盡重重的将碗放下,閉上眼睛。
“出去。”
洛小君捧着托盤走出寝宮,到了門口看了一眼鐵青着臉的楚恒熠拍了拍胸口。
“吓死我了。”
還好沒說出來,不然豈不是不打自招。
楚恒熠現在看起來心情不好,少去招惹為妙。
前日阿九在禦花園裏被人欺負,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洛小君初來乍到,也沒什麽朋友,也就阿九和他聊得來。
其餘人不是怕惹禍上身不敢與他親近,便是鄙夷自己是個落魄皇帝,不落井下石都算好的了。
……
帝天宮下人房在皇宮外圍的一座小院,和雜物間差不多的小房間裏,擠滿了一張張并列擺放的木床。
若他記得沒錯,阿木應當就住在此處。
他左右張望沒見着人,便拉住路過的太監詢問。
“請問,你們可曾見着阿九?”
聽他問起阿九這二人如同見了鬼避之不及。
“那可憐的孩子,怕是活不長了。”
洛小君回頭,是個哭喪臉的矮胖太監。
“出了什麽事?”
他看向一個方向。“慎刑司。”
“什麽!”
洛小君瞪大了眼睛,慎刑司是宮裏審問犯人的審查機構,但凡進入慎刑司者不死也會脫層皮,他還有一個別的稱呼,“鬼門關”。
當初洛君懷被關押的地方便是此處。
想起那暗無天日,無間隙的鞭子和各種刑具,洛小君便只覺後背結痂的傷隐隐作痛。
“他犯了什麽事,為何會被帶到慎刑司?”洛小君問道。
“昨夜宮中有刺客,榮丞相令總管連夜徹查刺客,李管事便連夜抓了幾人進慎刑司。”矮胖太監垂頭喪氣的說道。
顯然,這種事情在宮中并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這事和阿九無關!”洛小君憤慨不已,他親眼所見唯一的刺客已經死在楚恒熠手中。
“李管事不想被問失職就随便抓幾人嚴刑拷打,等風頭過去就交差了事,阿九是沒罪,可進了慎刑司,他就是刺客。”
洛小君攥緊拳頭,胸口郁堵得難受。
“我去看看他。”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矮胖太監繼續做活,總有一日,他會成為下一個阿九。
他心裏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整日愁眉苦臉。
……
慎刑司大門外,洛小君才邁出一步便被擋住去路。
“我是瑤光殿禦前太監,我要進去。”他取出腰牌。
幾個看守對視一眼,顯然對禦前太監極為忌憚。
“沒有帝君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內。”公鴨嗓子般的聲音從後傳來。
洛小君回頭看去,正是那個在禦花園裏欺負阿九的管事太監。
“唷,咱家當這是誰呢,原來是燕南國皇帝,只可惜現在是個沒了命根子的下賤人,還真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皇?這~裏可不是你的燕南皇宮。”
“是你不分青紅皂白的抓了阿九。”洛小君冷冷的看着他。
李管事冷笑一聲,按住他的肩膀,附耳上前。
“咱家說他有罪,他就有罪,想多管閑事,不如想想如何将君上伺候舒服,才對得起你茍延殘喘的活命,對嗎,洛……公公。”
他譏笑着從他身邊走過,其餘随行的太監紛紛朝他投來嘲笑的目光,洛小君攥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響。
“等等。”
李管事滞住,回頭猝不及防一拳頭對着他的臉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