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男人與男人就不能在一起嗎?
遠遠的都能聽到他怒吼的聲音,洛小君越走越快,半刻都不想停留。
直到走出瑤光殿,在紅牆金瓦的長廊中停下。
一路上,所過之處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他。
衣裳不整,發冠淩亂,哭紅的眼睛,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靠在牆壁上身體下滑,他蹲坐着,兩手捂着臉委屈的抹眼淚。
為了能回家,他做了他所能做的所有,而今将自己弄到如此境地。
他受夠了。
所有能讓他撐下去的理由都崩塌了,他只覺自己的世界暗無天日,景如歌找到了,也不願意與跟他回來,楚恒熠越發令他看不透。
從昨日的湯池再到現在的禦書房,一切清楚的告訴他。
若他再留在這裏,後果是什麽。
一切都亂套了。
亂得洛小君心煩意亂。
罷了,他不管了,行了吧,愛如何便如何吧!
洛小君站起來,呼出一口氣落寞的往宮外走去,回到侯府,阿九正做好飯,見他回來了便過去迎接。
“小君哥,你的眼睛怎麽腫了?”
洛小君看向他。“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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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忽然慌了,這是洛小君頭一次用這種眼神看自己,不再溫柔随和,不再笑意冉冉,僅剩下的是一片灰白的落寞。
“我們走吧。”
阿九沒有過問緣由,只點了點頭。
“小君哥去哪,我便去哪裏,不然我們繼續去戲班子,班主雖然嚴厲,卻是個好人,說不定我們熬個幾年,還能當個名角。”
洛小君被他的開朗給逗樂了。
“讓我看看,我賢惠的阿九做了什麽好吃的。”他笑着走進去,坐在桌前,拾起筷子吃了一口。
“好吃!以後也不知以後會便宜了誰。”
阿九低着頭。“小君哥別拿我開玩笑了,我是個閹人。”
洛小君愣住,不知想起了什麽,眼裏黯然。
“阿九就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吧,直到遇到你喜歡又喜歡你的人。”
“會有人喜歡我?”阿九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自小在宮裏長大的他,從不知何為情愛。
“會的?”
“就和君上喜歡小君哥一樣?”
“噗!”一口飯噴出來,洛小君咳嗽不止。
直捋順了氣,臉頰通紅的糾正他。
“我與他都是男人。”言外之意就是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阿九歪着腦袋,天真的眨了眨眼睛。
“男人怎麽了,男人與男人就不能在一起嗎,我覺得小君哥和君上極為般……唔!”
洛小君夾起一塊肉塞入他嘴裏,堵住他嘴裏的話。
現在的他,半點也不想提起楚恒熠。
吃了飯洛小君出了一趟門,既然楚恒熠不願意放人,還刁難自己,他也犯不着再腆着臉去求他。
放眼整個平陵城,能在這件事情幫助他的人,他只想到了兩個人,一位是榮堯榮丞相,一位便是定國公。
黃昏将至,洛小君站在定國公府門口,望着紅底金字的牌匾,叩響了房門。
“洛君懷求見定國公。”
老管家将他引進去,一進去便聞到一股濃濃的湯藥味,隔得老遠就能聽到低沉的咳嗽聲。
“老爺,平燕候求見。”老管家在門口禀報道。
裏面傳出蒼老的聲音。“讓他進來。”
老管家做出一個請的動作。
褪去官袍的定國公看起來和個尋常老頭沒什麽不同,只是面容刻薄眼神刁鑽一看便是個不好相處的老頭。
“你來老夫這有什麽事。”
雖對洛小君諸多不滿,卻沒将他趕出去,經歷了上一次幫助帝君的事情,他對洛小君有所改觀,懷疑也消散了不少,對他的态度也發生着改變。
洛小君對着他躬身一叩。
“有件事,我想與您老人家言明。”
“說。”定國公一揚手,所有人退下。
洛小君将自己去見馮葉凜的事情告知了他,并告訴他洲文儀謀反時,是馮葉凜給他指路,讓他來找他定國公,以及他們之間的交易。
“……事情便是這樣。”
洛小君呼出一口氣,說出來頓覺輕松了下來。
“不履行承諾,北梁國當如何?”定國公問道。
“我若不履行承諾對北梁國并無受損,只是我心中覺得有愧,畢竟有言在先,若食言豈不是小人。”洛小君如實說道。
“好一個心中有愧,可這與老夫并無任何幹系。”
洛小君微笑着看向他。
“當然有關系。”
“有何幹系?”
洛小君的眼睛閃了閃,其中夾雜的糾結,旋即化成暗色。
“君上與我傳出了不少不好聽的傳聞,這對北梁國名聲很不好,若北梁國毀于一旦定國公比之任何人都要痛心。”
喉頭哽了哽,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只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若您願意幫我,我會遠離北梁國,再不回來!”
定國公倏地站起來。
“此話當真!”
“當真!”
“好!”
定國公答應幫助他,并承諾會派人護送他平安的離開北梁國,這倒出乎洛小君的意外,他知曉他不喜歡他,卻沒想到,他如此巴不得自己走。
看樣子,他早就不該留在此處了。
反正,沒找到景如歌,留在楚恒熠身邊也不過是平添煩惱,他又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當夜,定國公派人去地牢裏将趙崎放出,與此同時洛小君的馬車也已經出了城門。
他掀開車簾最後看了一眼遠處亮着燈火的帝天宮,這一別便不會再見了。
無良說,他是這個世界多出來的人,他改變了結局改變了未來,或許做多了反而是錯的,還不如順其自然。
說不定等他離開,一切将會回歸正軌。
“小君哥,你別難過。”
阿九握着他的手。
洛小君愣了一下,好笑的看着他。
“我開心還來不及,怎會難過。”
阿九張了張嘴,想說‘你看起來很憂傷’可話到嘴邊他轉而笑着點頭。
“嗯,很開心。”
……
帝天宮禦書房燈火通明,今日需要處理的政務似乎比起以往都要多出許多,朝臣一個接着一個來找他,有禀報不完的事情。
一位朝臣剛與楚恒熠禀報完政務,探讨了幾句出來後左拐在一位太監耳邊低聲說幾句。
這太監急匆匆的出了皇宮,快馬加鞭到了國公府前進去與正在養病的定國公禀報道:
“許大人讓奴才捎句話:恩師無需擔心,學生自會拖延時間,在洛君懷離開國界之前絕不會讓帝君發現。”
定國公深表欣慰,摸着胡須望着窗口上升起的明月。
“用鎮國将軍的戰馬拉車,讓最好的馬夫不分晝夜的趕車,只等天明,帝君就算知曉洛君懷離開,也斷然追不上他。”
“你退下吧,別再來老夫這裏,免得引人懷疑。”
“是。”
等這太監離開,老總管走了過來。
“老爺将趙崎放出去,若帝君怪罪……”
“老夫這一生只為北梁國而活,若能為帝君送走個禍害,死也值了。”定國公疲憊的閉上眼睛,一夕間蒼老了許多。
“老奴倒是覺得平燕候并不是禍害,若不是他,而今北梁國也不知會亂成什麽樣子。”老管家說道。
定國公睜開眼睛,滿是褶皺的眼睛看向窗外不知聚焦在何地。
他何嘗不知,可他所顧慮的并不是洛君懷的身份,而是他這個人。
敢問這世間,能左右帝君情緒,并讓帝君抛下一切的人,除了他還有誰。
長此以往,定淪為把柄!
北梁國的帝君,那是諸國觊觎的位置,他豈能有軟肋呀!
在初出萌芽之前扼殺掉,才是真正的為國為民!
……
旭日升起,金色的陽光籠罩着整個輝煌的平陵城,青石所築成的城牆上刀劍劈砍的痕跡在陽光下泛着歲月的光影。
城門打開,從朝陽中蘇醒的城市繁華依舊。
禦書房中,楚恒熠疲憊的揉捏着太陽穴,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修長的指尖上,暗色的眼底氤氲着疲憊的灰。
目光聚焦在桌面的一角,就在這裏,他哭了。
……眼神裏滿是失望。
他扶着額頭,良久,他站起來回到寝宮沐浴更衣便去早朝,一路上他心不在焉的,腦子裏總會記憶起那個令他不爽的眼神。
步入瑤光殿,坐在龍椅上,群臣叩拜,而那個洛小君常站着的角落空着。
他總是站在那個不起眼的地方,認真的聽,眼神懵懂似懂非懂,看上去蠢蠢的卻令他總是忍不住去看他,偶爾見他聽懂了,想說話又怯于開口,便覺得有趣。
朝臣議政時,他時常打哈欠,有一次差點站着睡着。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他是否真的當過皇帝?
可現在,他卻不在哪兒。
“君上,君上?”
楚恒熠回過神來,“繼續。”
下朝後,楚恒熠換上便服出了帝天宮,不知不覺的到了平燕候府大門外,他擡手推門又收了回去。
“說兩句便賭氣不來早朝,若去尋他,倒顯得本君錯了。”
是他有錯在先,他不該和馮葉凜不清不楚,明明已經是他的人了!
他賭氣的往回走,走過街道,瞧見馮葉凜的馬車。
認出他來,馮葉凜勒住缰繩跳馬下來對着楚恒熠一拱手。
“多謝帝君大人大量放過我國太子。”
楚恒熠疑惑的看向馬車。
馮葉凜又道:“前段日子平燕候來找外臣,求外臣解君上危機,外臣便給他出了個主意,作為報酬他答應說服君上放過我國太子,今日正巧要離開,人便給外臣送來,平燕候與帝君,真乃君子胸襟。”
楚恒熠目光閃爍。“是這樣……”
“外臣就此別過。”
馮葉凜翻身上馬車,趕馬出了城門。
楚恒熠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他轉過身,快步朝平燕候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