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就是想曬個太陽

“江停,你明天有課麽?”嚴峫在洗手間問道。

“上午有一節大課,下午沒有,怎麽了?”

“哦!空氣能熱水器壞了,我不想讓物業拿鑰匙自己來了,你在家就太好了,我約他們下午過來了。”

江停自然沒有意見。第二天下午,師傅修完熱水器,要順手把通往頂樓的門鎖了,江停一揮手,你們先下去吧,我來鎖。

最近建寧陰雨綿綿,讓人覺得全身都要發黴了。今天的太陽卻是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樓頂的陽光似乎比下面更強烈些,江停有些貪戀的趴在欄杆上,想着要不要拿個折疊椅上來睡一會兒。

風很輕,溫度也剛剛好,江停閉上眼睛垂下頭不知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睜開眼望向下面,樓下的花壇顯得比從平地上看小了很多,來來往往的人匆匆走來又匆匆走過。

江停突然有了種錯覺,像開了上帝視角一般,漠然的看着人間。式微,式微,胡不歸?呵,胡不歸?兄弟們,你們都還好麽?為什麽把我留下了呢?因為我比較耐虐?

離開,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是涯間墜落般失重?還是鳥兒飛翔般自由?江停輕輕搖頭,陽光燦爛的天臺,低而遠的地面.他像是受到蠱惑一般伸開胳膊,似乎在想象鳥兒在陽光中飛翔。

嚴峫下班回家時候就看到了這麽讓他肝膽俱裂的一幕:江停站在樓頂,大半個身子探出欄杆外,兩臂微張,似乎随時都能一躍而下。

他楞了半秒,腿在有意識之前已經邁了出去,發力狂奔。完全憑借本能跑進電梯按下最高層後,支持不住跪在了地上,頭很暈,他有點疑惑地想,怎麽回事兒?眼睛茫然的盯着快速上升的樓層數字,才反應過來,忘了呼吸。新鮮空氣猛的進入肺裏,激起一陣嗆咳。叮……電梯到了最高層,他連忙壓下咳嗽,看向開着的頂樓防盜門。腿軟的像面條,他扶着電梯壁連滾帶爬的出了電梯。

嚴峫大腦一片空白,全身抖的站立不住,扶着牆幾乎是爬一樣的到了頂樓門口。江停仍然保持着那個姿勢,似乎睡着了。他的腿突然不抖了,輕手輕腳地走像天臺,慢慢靠近江停,然後猛地一撲,把江停按在了地上。

江停大驚,本能的擡起胳膊往來人胸口搗去。然後他看見了滿臉是淚的嚴峫。嚴峫抱着他,全身抖得像鉑金森患者一樣,完全停不下來。江停意識到他誤會了什麽,忙安撫道:“我只是趴在那裏曬會兒太陽。”但嚴峫似乎聽不到江停在說什麽,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身體劇烈發抖,胳膊像鉗子一樣箍着江停。

江停試圖起身,但嚴峫像是受到刺激一樣把江停箍的更緊,江停覺得自己肋骨快要被他給勒斷了。只得柔聲:“嚴峫,你誤會了。”嚴峫眼睛死死瞪着江停,什麽話也不說。江停側身把手放到他的後背,一下一下的捋着,一邊捋一邊和他說話:“嚴峫,我在這裏,我好好的呢,嚴峫?”嚴峫聽不到感覺不到,只死死盯着江停,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你不能離開我。

江停看着渾身發抖,淚流不止的嚴峫,真真正正感到愧疚了。平時生活中,嚴峫從來沒有表現出對于他的過多擔心,嬉笑打鬧一如之前。嚴峫性格中大咧咧的一面多一些,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嚴峫會有這麽深的擔憂。他湊上去親嚴峫的額頭,眼角,鼻翼,嘴唇。嚴峫的牙關咬的死死的,江停耐心的親着他的嘴唇,過了一會兒,輕輕咬了他一下,說:“張開嘴,乖。”嚴峫置若罔聞,江停說:“我不走,真的我不走,嚴峫,你在這裏,我哪裏也不去。”嚴峫仍然置若罔聞。

江停無計可施,站都站不起來更別提把他弄下去了。江停想了想說道:“我要是想死,不會在你能看到的地方死的。”嚴峫的瞳孔驟然收縮,江停知道他聽見了,繼續慢慢說:“圍剿聞劭那次,知道我最後為什麽沒有踩剎車麽?因為你也在現場,我怕你看到我變成灰會瘋掉,那時候我尚不肯死在你面前,難道現在就肯了?我愛你嚴峫,我不會那麽殘忍。”

嚴峫回神,發現自己把江停勒得太緊了,慢慢推開江停。所有的感覺又都回來了,他發現自己控制不住的發抖,眼睛也有點模糊。他把自己蜷起來,輕輕地說:“江停,我要瘋了,可是我為什麽還沒瘋呢。”江停輕聲:“起風了,我們先回去。”伸手抱起嚴峫,長手長腳的嚴峫蜷起來的樣子分外的可憐無助,江停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人大力捏住,頓時疼的呼吸一窒,他默不作聲地起身,抱着嚴峫走向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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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沉默安靜的空氣裏,天色一點點暗了下去。黑暗中,江停抱着嚴峫不松手,嚴峫可有可無地任他抱着,兩個人的狀态和之前似乎調了個個。嚴峫像一根崩到了極致終于斷開的弦,說完那句話後就完全處于對外界無知無覺的狀态。

這讓江停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自己,洗澡時候把頭縮進浴池,溫水和窒息的感覺讓他覺得溫暖和安全,仿佛回到了母胎。“嚴峫?”他微微擡起嚴峫的頭,嚴峫睜着眼,卻無法聚焦。他試着把他放在沙發上,嚴峫像個大號的布偶,一動不動。他起身來到洗手間,擰了一條毛巾回來,細細給嚴峫擦臉。又喂了他幾口水,帶他去了床上。江停在床上抱着他,一下一下撫着他的後背,在他耳邊輕輕叫他。

嚴峫腦中混亂嘈雜,一個聲音不停地盤旋:“掐死他,掐死他一切就結束了,再也不會痛苦了。”另一個聲音說:“掐死他的确不會再痛苦,可再也不會快樂了。”嚴峫所有的力量都在苦苦和要掐死江停的念頭鬥争,無力對外界做出任何反應。

等他能有所反應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床上,被江停摟在懷裏。他掙紮,江停瞬間就醒了:“嚴峫?渴了麽?”嚴峫想說,你離我遠一點,但怕傷到江停,可江停的靠近讓他厭煩和痛苦。身上所有的細胞都在叫嚣,讓這個人離我遠一點!嚴峫不動聲色地從江停懷裏離開,說:“你先睡吧,我去客房。”江停愣住,嚴峫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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