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玉碎(上)
風卷着殘雲從天邊壓仄過來,在通往天牢的高牆夾道上投下森森的陰影。停下腳步,司馬師擡頭望了望被雲層遮住的日頭,面無表情地重新邁開腳步繼續朝前走去。
把守在天牢重地的衛兵看到一身朝服,頭戴武弁大冠的人走來,紛紛恭敬地行禮道:“司馬大将軍。”
低低“嗯”了聲,司馬師沖着鏽跡斑斑的天牢大門揚了揚下颌,“打開。”
“諾。”手腳麻利地啓鎖推開了牢門,衛兵絲毫不敢怠慢,“大将軍,請。”
饒是在秋日的幹燥天氣裏,司馬師也能在牢門打開的瞬間感受到一股潮氣,下意識地蹙起眉,他躬身跨過了牢門,“你等在外面守着,不必跟來。”
“這……”一只腳懸在半空,守衛頓在門口不無為難地看着司馬師的背影道:“大将軍,這裏面關押的都是十惡不赦的死囚,您一人前往,屬下怕……”
在石階上停住,司馬師并不多言,只轉過頭回給他一記淩厲的眼神便又兀自往牢房深處走去。
沒說完的話就這麽在喉嚨裏卡了好半天,直到司馬師走遠,那守衛才戰戰兢兢地退到天牢外阖上了門,好一副驚魂甫定的模樣。
幽深昏暗的牢房裏,囚犯們的鬼哭狼嚎不絕于耳。狹窄的通道,越往裏走,潮濕腐敗的味道就愈發的濃重,司馬師将将擡袖掩住口鼻,一只沾着血污的手突然從斜刺裏伸出來攥緊了他的袖擺,“司、馬、師!”
視線順着那條髒兮兮的手臂上移,最終定格在那人被亂發覆蓋的面容上,司馬師眉峰一聳,漫不經心地回應道:“別來無恙啊,張光祿。”
手因為過分用力而有些發顫,張緝翻着布滿血絲的眼睛憤恨道:“托你的福。”
聽出他言語中的諷刺意味,司馬師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目光輕蔑地望向他,“張光祿言重,本官不過盡己所能肅清君側罷了。若非你等結黨營私,妄圖謀害本官,又怎會有今日?”将張緝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司馬師抽出衣袖輕輕一撣,“本官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你、你!”眼睜睜地看着他頭也不回地離去,張緝氣得嘴唇直抖,“佞臣,佞臣啊!國門不幸啊!”
沒有多加理會身後的咒罵,司馬師面不改色地走到窄道盡頭,拐進了通往天牢另一側的窄道裏。約摸走了數十步,兩側牢房裏關押的囚犯明顯少了許多,喧嘩吵鬧聲也低了下去,卻襯得天牢裏更加陰森可怖起來。又轉過一個拐角,司馬師在一間有着窄小壁窗的牢房前停了下來,一直緊繃的臉上不知為何似乎有點動容,但出口的聲音卻冷峻不減,“夏侯玄。”
負手背對着牢門,夏侯玄擡頭望着高處的壁窗沒有回應,一束蒼白的光線照進來打在他的臉上,疏淡而朦胧。半晌,夏侯玄深長一嘆,轉身看向司馬師,半冷不熱道:“你來做什麽?”
“時至今日,你還要與我賭這口氣嗎?”見他不語,司馬師轉開視線繼續道:“你也別怪我不念舊情,殺你,乃是不得已而為之。我給過你許多機會,可你偏偏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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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師。”唇角勾起一個冷涼的弧度,夏侯玄語氣森然道:“就算我再怎麽走投無路,也絕不會接受你的施舍恩惠。”
“哪怕我要給你的是一條生路?”
“哪怕你要給我的是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