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戀
等許因走進酒店大堂,兩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電梯間。
大堂裏人來人往,他站在人群中,忽然不知該何去何從,只能死死盯着不停上升的電梯樓層,把自己的指節掐得青紫。
他從來沒感覺過像此刻這般無力。
明明他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就在這裏某層樓某個房間,和另一個男人親密着,可他卻沒有辦法阻止。
也沒有資格阻止。
他從來都不是方世灼的例外。
在學習上不是,在感情上也不是。
他會給別的學生講題,也會跟別的男人約會。
許因控制不住地想,這個男人也會親吻他嗎?也會跟他十指相扣嗎?也會吻過他身上的痣和傷疤,讓他感到舒服嗎?
方世灼,會喜歡他嗎?
他們看起來年紀相當,有說有笑,似乎比自己更般配。
許因要嫉妒瘋了。
他整個人被妒火焚身,快要失去理智。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那為什麽不能是他,為什麽不能選擇他?
就因為自己是他的學生?
他不會一直是他的學生,只要等一等,再等一年,他們之間就沒有這層關系的束縛。
可他怎麽能要求方世灼等他呢。
他也沒有生氣的權利,因為方世灼從來沒承諾過他什麽,也從來沒答應過他不會去找別人。
即使他知道自己喜歡他,他還是要跟別人在一起。
或許在方世灼眼裏,他的喜歡幼稚,莽撞,三分鐘熱度,只有許因知道,自己的這份愛意濃烈,熾熱,生生不息,不是一時興起。
其實在酒吧那次,并不是他第一次見方世灼。
一年多前,處于休學的他回學校和當時的同學一起拍畢業照,因為走得太急,在教學樓前撞了抱着書趕去上課的方世灼。
書本散了一地,許因忙說對不起。
方世灼差點遲到,也走得急,當時正低頭看時間沒看路,也跟他說抱歉。
許因蹲下幫他撿書時,注意到那是高一下冊的數學課本。
那天兩人都過于匆忙,和生命中的無數過路人一樣,只是打了個照面的關系。
可在許因的世界裏,那一撞好比火星撞地球,一切都完蛋了。
他從沒想過會在酒吧看見方世灼,那不像是他該來的地方。
方世灼還是穿着一件白色襯衣,和那天一樣,卻又比那天放蕩,領口随意開了兩顆,露着精致的鎖骨,搖酒的動作慵懶又自在。
周圍五光十色,喧嚣雜亂,他坐在那裏,像堕入凡間的神。
許因看了很久,才确認自己沒有認錯人。
不過顯然方世灼早已經忘了他。
後來的事也不在許因的預期之內,他也沒有騙方世灼,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複學會被分到他帶的班。
本以為是更好的開始,卻沒想到是結束。
那天方世灼對他的态度進行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他更沒想到,在兩個月之後,他會蹲在酒店旁的馬路邊,狼狽得無處可躲。
夜晚的風更冷了,行人紛紛裹緊大衣加快腳步,許因的圍巾給了方世灼,凍得瑟瑟發抖。
只是相比于冷,他感受得更深切的是自己的無能。
他甚至沒有方世灼的電話,只能把微信對話框開了又關,反反複複十來次,最終還是按下了通話。
房間裏,薛袁剛架好設備準備采訪。
方世灼看了眼手機,跟他和肖月點頭表示抱歉,起身走遠了些接電話。
“喂?”
許因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喊了聲老師。
方世灼怕打擾到他們采訪,壓低聲音問:“什麽事?”
冷風在耳邊呼嘯着,把他的聲音吹得不太真切。許因幹巴巴地問:“你到家了嗎?”
“沒,我這兒有點事。”方世灼沒聽出來他情緒不對,以為他和往常一樣只是想跟自己講電話,“沒什麽事的話,晚點再說。”
他還要幫薛袁做采訪記錄。
見他沒再說話,方世灼主動挂了電話。
在采訪的時候進電話很不禮貌,為了防止幹擾,他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才坐回去。
肖月比他之前在新聞上見過的圖片更年輕一些,約莫三十多歲,或許是因為寫推理小說的緣故,總給人一種摸不透的神秘感。
可能平時接受采訪多了,她的回答游刃有餘,采訪也只是圍繞她新書的一些內容展開,進行得很順利。
只用了四十多分鐘,訪談就結束了。
薛袁這才跟她坦白,說他們兩個是她的老粉絲,從大學開始就看她的書,還經常打賭猜誰是兇手。
他這個人捏了話柄就講不完,滔滔不絕一番,把當年和方世灼一起追書的情景再現了一遍。
“每次都是我猜錯,後來我就不跟他打賭了。”
聽他這麽說,肖月比剛才放松了些,說話也沒那麽官方了:“沒想到還有這種緣分。”
“是啊,所以這次能采訪您,我們感到特別榮幸。”薛袁激動得不行,指了指旁邊的方世灼,“他比我厲害,很少有他猜不中的。”
方世灼手裏捧着肖月的新書:“只是運氣好罷了。”
肖月笑笑:“推理有時候不止是邏輯,還有直覺,說白了這些跟每個人的經歷都分不開,我創作的時候也常在思考,該怎麽做到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能冒昧問您個問題嗎?”方世灼有些緊張地說。
肖月很禮貌:“你說。”
“四年前您創作的那部作品《斷崖》,為什麽結局沒有指出兇手?”方世灼說,“這也不太符合您的創作風格。”
那本書他印象很深,是唯一一本沒猜出兇手的書。
而直到故事結尾,作者都沒有給出明确的答案。
肖月似乎回憶了片刻,歪着頭問:“那站在讀者的角度,你覺得兇手是誰呢?”
其實方世灼已經忘了故事裏主角的名字,卻對人物角色記得深刻。
故事的主角,是一對師生。
他想了想:“是老師吧。”
肖月淺淺地笑了下,方世灼就知道他猜錯了。
“不,你沒有猜錯。”肖月說,“不過也不算猜對,或許沒有兇手,又或許兇手不止一個。”
過去四年,故事情節方世灼已經遺忘許多,不禁皺了皺眉。
肖月說:“當他們決定為了掩護對方放棄自己的時候,就已經被命運緊緊纏在一起,誰也逃不開。”
“老師的男朋友,學生的父親,到底他殺還是意外,真的還重要嗎?”
方世灼陷入沉思。
薛袁插話:“我記得這本書不但沒指明兇手,而且最後也沒讓兇手受到懲罰,還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當時引起了不小的争議。”
這本書涉及到的倫理和道德确實很難衡量誰對誰錯,也因為這本書,肖月沉寂了四年,直到今年才有了新作品。
肖月看向窗外,外面黑漆漆的:“可能是我個人的恻隐之心吧。”
采訪很愉快地結束,可能是因為最後那段談話,肖月還主動跟他們合了影。
薛袁和方世灼收拾好設備,臨走時肖月送他們到房間門口,問:“這個不是你同事吧?”
兩人都是一愣。
薛袁不好意思地解釋:“被您看出來了,其實他是我朋友,他不是做媒體的。”
肖月看着兩人,說:“再見,薛編,再見,方老師。”
“再……”薛袁正要擡起來的手瞬間停滞了,問,“您怎麽知道他是老師?”
肖月笑笑:“我可是寫推理小說的。”
“這也太恐怖了!”薛袁佩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偵探呢!”
方世灼倒沒那麽驚訝,也跟她說了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