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軍深夜出發,摸黑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才到禿子寨。

他們爬上寨子的時候,已是黎明時分,正是一天裏最困的時候,站崗放哨的山匪已經困得迷迷糊糊,甚至有些不那麽自覺的已經悄悄打起了盹,根本沒有注意想到也沒有注意到有大軍摸上來,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有些還在睡夢中,便叫摸到近處的前鋒隊伍抹了脖子、摸走了腦袋。

直到大軍翻過寨牆、打開了門,才被發現,卻是連報訊都來不及被解決。

寨主鄭弘是最先收到消息的,他被十幾個兵卒疊羅漢式的壓在地上的時候,大部分山匪還在睡夢中,大門被踹開,長矛的矛頭對準了他們的腦袋,才驚醒過來。

……

打山匪這麽危險的事,賴瑾作為主将,又是未成年,打定主意不往前湊。

他帶着保護自己的一千人,等在禿頭嶺山腳下。

為了防止遭到突襲山賊的襲擊,挑的臨時落腳地是弓箭射不到、滾石落木砸不到的有遮有掩的隐蔽處。

兵力是對方的十幾倍,又是搞突襲,優勢占盡,賴瑾沒什麽擔心的。他從小瞌睡重,少睡半個時辰都不行,趁着等消息,抓緊時間睡覺。

他一覺睡醒,天已經微微泛亮。

十幾個兵卒飛奔而來,歡天喜地的禀報,“将軍,大捷!”

他們争先恐後的湧到賴瑾的跟前,行完禮後,便迫不及待地叫嚷:

“将軍,我們逮到禿子寨主了!”

“将軍,我們從房裏把光着腚的柴伍拖出來了,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得像死豬,現在還沒醒。”

“将軍,我們發現了糧倉,好多糧,全是今年剛出的新糧!”

“将軍,有好多美女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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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我們抓到好多俘虜,活的,聽千總說讓俘虜推糧車,是不是不用我們自己推車了……”

那一張張洋溢着激動喜悅的面孔,真不像剛打完仗回來的。

賴瑾見狀便知大獲全勝了。他問,“有傷亡嗎?”

有人答:“沒有。”

也有人答:“我們什的魯三娃翻牆的時候扭到了腳,腳脖子腫了,但能走。”

“有山匪想翻院牆逃走,墩子去追,挨了一刀,有甲衣擋住,沒大礙。”

“沒見着反抗,也沒見到有誰戰死,我們摸上去的時候,他們都在睡大覺呢。”

賴瑾又問道:“沒有漏網之漁吧?都看牢了嗎?”如果上面還亂着,他等他們控制好局面再上去。他帶着炊餅,吃完早飯再上去也不着急。

一群兵卒紛紛拍着胸脯保證沒有漏網之漁。開玩笑呢,讓這些山匪跑了,就得自己推糧車了!

賴瑾還覺不放心,讓老賈親自帶着一百人到前面探路,他啃了兩個餅,吃得飽飽的,得到老賈的回訊,确定安全了,這才慢悠悠地趕往山上。

回來報信的兵卒們也趁機吃了早餐填飽肚子,悄悄嘀咕,自家将軍看着年少,但跟大将軍一樣穩重,還足智多謀,兵不血刃就把這麽大的一個匪寨拿下了。

……

賴瑾爬到禿子寨的時候,太陽都出來了。

秋老虎當道,天氣炎熱,山匪們都是光膀子睡的,又沒有褲子,好多都是光着腚睡覺,只有極少數講究的穿了兜裆。

兵卒才不管他們醜不醜,光着腚正好,看他們怎麽跑。

一個個山匪光溜溜的,被人從床上趕到院子裏抱頭蹲着。

那場面,得虧賴瑾在後院摸爬滾打中飽經将士們荼毒眼睛,早習慣了!

光膀子光腚的土匪太多,使得錦衣華服的寨主格外顯眼。

哪怕他鼻青臉腫、頭發散亂,衣服皺巴巴的還破了,身上光鮮的綢鍛料子,一個頂倆的壯實塊頭杵在人群中,形成鮮明的對比,想讓人認錯都難!

賴瑾掃視一圈,問:“柴伍呢?”

鄭弘聞言,面目瞬間扭曲:狗日的柴伍,果然是他把大軍引來的。

一旁的兵卒早就兩眼放光地盯着賴瑾,聽到他問話,立即把醉得人事不省的柴伍擡到賴瑾跟前。

柴伍也是光溜溜的,身上還有嘔吐物,瞧着就令人不适。

賴瑾瞧見一群兵卒看自己的眼神,會意,問:“是你們逮到的?”

什長忙不疊地回道:“是我們。”

賴瑾說道:“記功!記大功!把人看好了。”

一個什的人個個歡天喜地,旁邊幾個什的人橫眉豎眼。

大家一起沖進最大最闊氣的院子,好幾個屋子,他們逮的是同樣醉過去的壯仆,就這個什的人運氣好,把柴伍逮到了。

賴瑾瞧見旁邊幾個什兵卒的眼神,再看了眼他們身邊醉得迷迷糊糊的幾人,問:“那幾個也是英國公府的?”

幾個什的人麻利地點頭,應道:“正是。”

賴瑾說:“也記功,都看好了。”

幾個什的人頓時開心了,笑咧了嘴,紛紛道謝:“謝将軍!”

因為還沒有安排功曹,沒有專人記錄戰功,賴瑾吩咐在場的千總們從各自的麾下挑選兩個會識文認字算數的,把戰獲登記好,報到他這裏來,等核實過後,他再論功行賞。

賴瑾注意到,禿頭嶺的山賊都是青壯,沒有一個老弱,旁邊還有十幾個舞姬,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特意培養訓練出來的。

他挺好奇的,“這些山匪只劫財,不擄人嗎?即使不擄人,幹活的老媽子也得有幾個吧?這怎麽有點像兵營?”

鄭弘的汗水簌地下來了,悄悄地擡起頭打量賴瑾,又讓旁邊盯着他的什長狠狠地踹了腳。

什長怒斥道:“看什麽看?”

鄭弘吃痛,只得收回視線,低下頭,卻在思量,這位成國公府的嫡公子不像傳聞中那樣被寵壞了嚣張跋扈無腦啊。

旁邊發現軍械庫的千總當即把賴瑾引到後院。他将整齊擺放的長刀呈給賴瑾,“這刀是用反複鍛打的精鐵鑄成的,整個大盛朝能用得起這樣精良武器的,僅三家。”

哪三家自不必提。皇帝家、成國公府、英國公府。

賴瑾提起旁邊的牛皮盔甲仔細查看,心裏便有了數。牛皮稀少昂貴,許多縣兵穿的還是豬皮制成的甲衣,這麽一批軍械甲衣絕不是山匪們能囤積得起的。

他問道:“這些山匪們穿的是布衣還是甲衣?用的什麽兵器?”

千總回道:“全是這樣的牛皮皮甲。”又把賴瑾領到旁邊一個小院。

院子裏堆成山的甲衣、腰刀,全都是從山匪的房裏搜出來的。

方士澤捧着個盒子過來,呈給賴瑾,說:“抓到鄭弘的時候,他懷裏抱着這盒子。”

賴瑾打開盒子,發現裏面全是裁得整整齊齊的帛,上面還寫有字。

大盛朝沒有紙,記錄文字的多是簡帛。簡是木簡、竹簡,帛,則是帛布。

他展開帛書,上面沒有稱呼,也沒有落款,顯然也是防止落到其他人手裏,只有一句話:“斷不能叫賴瑾那厮活着離開長嶺縣”。

這咬牙切齒的語氣,讓賴瑾瞬間想到了柴絢。

眼下這情形,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英國公明着不能派兵占下長嶺山要道,便私下扶植山匪。瞧這些皮甲腰刀,也算是下血本了。

賴瑾真想說,英國公,好人啊。知道他去邊郡花銷大,這是又送人又送錢的,他自然就笑納啦。

他把裝有書信的盒子塞到方士澤的懷裏,“收好,價抵千金!”笑眯眯地邁出院子,說:“走,去看看糧倉和錢倉。”全是他的了!

賴瑾很快便到了糧倉。十幾個糧倉,滿滿當當的裝的全是今年的新糧,別說兩千人,再加兩千人,都夠吃到明年。

他美滋滋地說道:“錢倉呢,領我去。”

跟在賴瑾身後,原本還喜氣洋洋的千總們聞言都朝着其他人看去。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詢問:錢倉呢?

一名千總的反應快,“興許是在禿子寨主的屋子裏。”他說罷,快步朝鄭弘的院子走去。

逮住鄭弘的千總說:“早翻過了,就半箱子銅板和幾件把玩的小玩意,沒甚值錢的。”他說完,見到衆人齊刷刷地看着他,明顯不信的樣子,甚至目光那麽些懷疑,頓時急了,“我沒私吞!這麽多眼睛看着的,真要有,瞞得過誰!”

賴瑾說:“別急,信你。有人知道錢在哪!”他說完,快步去到鄭弘的跟前,問:“你的錢倉在哪?”

鄭弘的心裏咯噔一聲,說道:“俱都拿去買糧了,想必您也瞧見了。”

賴瑾說:“拿錢去買糧,你當什麽山匪,下山經商做買賣得了。不說是吧,待會兒別哭。”他叫道,“來人,去牽兩只羊來,在他腳底板上抹蜜,讓羊舔他腳底板。”據說這是沒人扛得住的酷刑,正好一試。

鄭弘的屋子裏就有蜂蜜,山寨裏養有雞、鴨、羊等,東西很快備齊。

賴瑾讓人把鄭弘捆在凳子上,脫了鞋襪,在腳底板抹上蜜,再讓羊過去舔。

如果遇到常年不穿鞋的,腳底板有厚厚的繭,這招可能不好使。

鄭弘出身大族,腳底板比臉白,比手細嫩。

兩只羊各往一只腳底板舔,鄭弘哈哈哈哈哈開始狂笑,笑得揮身直抽搐,停都停不下來。

沒一會兒,羊把腳底板的蜜舔光,停下來了。

鄭弘已經喘得跟扯風箱似的,豆大的汗水混着淚水往下淌,五大三粗的山匪頭子真是稀裏嘩啦的凄慘。

賴瑾催促兵卒:“再抹!”

兵卒又給鄭弘在腳底板抹上蜜,繼續讓羊去舔。

鄭弘又開始哈哈哈哈狂笑不止,整個山寨都飄蕩着他的笑聲。

一些怕癢的兵将已經悄悄地在地上蹭腳底板了,看向賴瑾的眼神都透着驚悚。

鄭弘大笑着慘叫,“我招——哈哈哈哈,我招……哈哈哈哈哈……”

賴瑾滿意了,讓人把羊牽開,還告誡周圍的人,“這是酷刑,你們不能學我。”

四周一片寂靜,衆人的表情各異,但很快,這事就讓他們抛到了腦後。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人,什麽場面沒見過。不就是讓羊舔過腳底板嘛……他們覺得還是挨鞭子比較痛快點。

賴瑾問鄭弘:“錢倉在哪?”

鄭弘說:“我床底下有塊板子,下面有個暗道。”

賴瑾瞥了眼逮住鄭弘的千總,“居然不搜床底下。”

那千總說:“我搜了。”

賴瑾帶着人進到鄭弘的屋子,蹲在床邊探頭望去。沒鋪地板沒地磚的屋子,地上都是土,床底下也是一層土。

逮住鄭弘的千總親自鑽到底床下,伸手刨開面上的土,果然露出了一塊木板。

衆人合力把床掀了,再把木板掀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僅容一人通過的地洞。

他們點上火把往裏照去,挺深的,只有一把長木梯垂下去。

有膽大先下去探路,不一會兒便在下面激動地喊,“找到了,好多錢!”

一群千總們護着賴瑾往下去。

他們順着木梯子爬到底部,在狹窄的僅容一人通過的地道中前行。

賴瑾挺不解的,“既然有地道,禿子寨主怎麽不往地道跑呢?”

一名千總應道:“應是有其理由。”說話間,面前出現一扇推開的石門,石門後便是山洞。

山洞裏的銅錢堆成一個半山多高的小丘,拿挑子來裝,都得裝好幾挑。

絲綢绫羅全部裝在大箱子裏,足有好幾十箱,不知道是不是把哪個大布商給劫了。

另外還有不少金子、珍珠、首飾、寶石等貴重物件,及十幾個紅珊瑚擺件。這紅珊瑚擺件上還挂着金鈴,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誘人的光澤。

衆人都沒有想到還有這驚喜,一時間看傻了眼。

賴瑾愣了下,回過神來,喊:“搬!通通搬走!”聲音響亮有力,擲地有聲。賺大了!

方士澤一眼看到地上的拖痕,順着拖痕走到山壁前,仔細打量兩眼,發現面前的岩石跟旁邊的有點不一樣,要更平更光滑,像是開鑿打磨過,且周圍還有一圈細縫,像是扇石門。

他試着用力一堆,沒推動,又将目光挪到下方的石頭上。

旁邊有千總見狀,立即上前把石頭挪開。

底下有個正好供一只手伸進去的小洞,呼呼地漏着風。

方士澤将手伸到石門下方的小洞裏用力地往後一拉,門開了一條縫。

幾個千總立即上前把門打開,露出黑漆漆的通道,還有風灌進來,顯然是通的。

“将軍,有路!”

賴瑾說:“探探。”

他們順着山洞走出去約有幾十米遠,面前是一堆碎石,像是塌方形成的,待把碎石推開,露出許多枯枝雜草。

撥開枯枝雜草,面前露出一群滿臉緊張又興奮的兵卒,正拿着長矛對着他們。

這些兵卒奉命封鎖後山,防止有山匪逃走,聽到身後的草叢有腳步聲和悉悉索索聲,猜測肯定是有暗道,正圍過來堵人,結果發現露頭的全是千總,旁邊還有方先生,緊跟着又見到賴瑾探出顆小腦袋。

兵卒們看看山洞,又看向眼前的這些人,愣是一下子腦子沒轉過彎,想不明白,他們怎麽全都湊這兒來了。

賴瑾瞧見外面的山道和兵卒,對禿子寨主開的地道出口,也是無語了。這地道挖得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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