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秘密
“厲總,平安路的人說,這兩天有人經常打電話來打聽紅玉發廊。”
風度儒雅的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煙,閉眼對着電話說,“打聽了什麽?”
“一會兒問平安路做什麽生意,一會兒問紅玉發廊去年有沒有開張,老板長什麽樣。”助理彙報,“顯示的都是虛拟號碼,對面的人應該也用變聲器了。”
“我不管你們是找黑客還是走關系,把ip地址連着身份地址查出來給我。”厲川說道,“任家查東西不會這麽蠢,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麽大膽子。……乖,沒兇你,再吞深一點。”
助理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聽到最後一句話,飛快彙報完剩下的工作就挂了電話,把時間留給厲總和他的小情人。
挂了電話,厲川摸了摸埋在他胯間努力聳動的栗色腦袋,伸手拿過桌上燃着的心形紅燭,聚成一汪小池的蠟油緩緩傾斜,滴在眼前人光滑白皙的背脊上。
“嗚嗚!”那人燙得渾身一抖,嘴上沒收好力道,把貝齒磕在了侍弄的柱身上。
厲川嘶了一聲,推開他的腦袋,一巴掌甩了上去。
“想死嗎?做不好就滾,有的是人做。”厲川看着腳邊無助的男生冷聲道。
男生捂着被打腫的半邊臉,邊哭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厲總,我不是故意的,您別生氣……”
厲川臉色緩和了一點,溫聲道:“介紹人都跟你說清楚了吧?我要漂亮聽話的,你如果做不到,我不會勉強你。”
“不勉強!是,是我自願的。”男生伏在他膝頭抽抽噎噎地說,“還不上債,我們一家都要被賣去非洲了,厲總,您幫幫我吧,我求求您……”
“這才對嘛。”厲川滿意地笑了笑,“去床上趴着,別把你的臉擡起來。”
男生長相不算很美,唯獨腰背光滑纖細,與當初那只小金絲雀七分相似,這才入了厲川的眼。厲川拽着男孩的栗色頭發,在男孩的吃痛哭聲中肆意撻伐馳騁,在強烈的刺激中暫時忘卻了搔了幾個月不得治的心癢,那道純粹又銷魂的背影卻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何晏那樣的人間尤物,真是世間難尋第二個,但凡嘗過,就食髓知味,再多窈窕的肉體都不及他萬分之一。厲川恨恨地想,要不是半路殺出來的任萬山,他一定會想辦法把何晏永遠關在那幢花園別墅裏。
到了家長會當天,任惜遇帶着值日生一起打掃教室,畫板報,打印裁剪成績單,準備老師的ppt,一下午忙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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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五點,校門口停滿各式各樣的豪車,平時叱咤商界的精英總裁換下正裝,拿着家裏準備的甜點水果來找自家的寶貝。
任惜遇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看見穿着黑色休閑毛衣的任輕塵下了車,立刻跑過去迎接:“哥哥,你還不知道我的教室在哪裏吧?我帶你去。”
任輕塵笑了笑,把一個紙袋遞到他手上。任惜遇不明所以,接過打開一看,卻是兩塊小蛋糕。
任惜遇擡頭看着任輕塵,見他咳了一聲道:“我看他們家長都拎着東西來,就去那邊商場随便買了點……也不知道你這個年紀愛不愛吃甜的。”
任惜遇捏着紙袋的提手,笑着說:“愛吃的,謝謝哥。”
家長會的前段流程,是學生和家長一起在教室裏聽成績分析。任課老師輪流上臺,都要誇一遍陸自寒和任惜遇。
聽着老師毫不吝惜的誇贊和同學的掌聲,任惜遇本來沒什麽感覺。而任輕塵卻拿起他的成績單仔細研究,然後對他笑着說:“原來我們家惜遇這麽厲害。”
任惜遇聽着他不太熟練的鼓勵,心口忽然酸熱起來。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這樣的話,任惜遇都很久沒有聽過了。
“邵揚,好好向你同桌學習啊。”厲邵揚的母親邵麗娟也看着任惜遇囑咐自己的兒子,頓了頓又想起什麽似的,“惜遇以前是邵揚的同學嗎?我怎麽看着這麽眼熟呢。”
“媽,他是以前來咱家給我補習的晏晏啊。”厲邵揚回答,“後來被任家認回去接到A市來了。”
邵女士恍然大悟,笑說:“是小晏老師啊,真難得,當初你不告而別,邵揚傷心了好久呢。”
任輕塵轉頭問任惜遇:“原來惜遇還當過補習老師啊,那為什麽要不告而別?”
任惜遇咯噔一下,意識到離開厲家和被任家認回有個巨大的時間漏洞,趕緊回答:“我親生母親出了點意外,沒來得及跟厲家打招呼。”
任輕塵和邵女士聽了這話同時沉默下來。正好老師說得差不多了,任惜遇就上講臺主持流程,組織學生們有序離場,留家長在教室繼續聽班主任講話。
任惜遇坐在小樹林裏的長椅上發呆,忽然一顆奶糖遞到眼前。他一擡頭,不出意料看見厲邵揚的笑容。
任惜遇無奈地看着他:“你哪來那麽多?”
“這邊小賣部都沒得賣,我還是讓我媽從B市帶來的呢。”厲邵揚抱怨着,剝開一顆丢進嘴裏。
“我都說了,我已經不喜歡吃了。”任惜遇嘆氣。
“我喜歡吃不行嗎?”厲邵揚轉頭望着他,“高二一整年,我都靠着它記住你的味道,現在已經習慣了。”
任惜遇躲開他的視線,輕輕吸氣:“厲邵揚,你沒有必要記住我,我也早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為什麽?”
厲邵揚一句話,問得任惜遇一個字也說不出。
為什麽離開?為什麽删了他?為什麽一年沒有消息?為什麽再次見面那麽冷漠?
厲邵揚并不是什麽都沒察覺到,他只是不想逼問答案,想等任惜遇自己開口,可任惜遇怎麽也不可能把那些肮髒污濁的交易攤到厲邵揚的面前。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是以前的何晏了,別對我抱有多大期待,你會失望的。”任惜遇說完,站起來便想走。
“晏晏!”厲邵揚跟着站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問了還不行嗎?你就當我今天什麽都沒說,我們重新從朋友開始做起好不好?”
任惜遇狠着心掙了一下,沒掙開,反而被厲邵揚摟着肩膀往懷裏摁。任惜遇所有能對厲邵揚的狠心都用完了,自暴自棄地靠過去,像饑渴難耐的旅人倒向海市蜃樓的甘泉。
将要倒進厲邵揚的懷裏時,腕間忽然一痛。沒等任惜遇反應過來,不知從哪裏出來的紀燃锢住他的另一只手腕,把他從厲邵揚的懷裏拉開。
“紀燃!放開晏晏!你弄疼他了!”厲邵揚怒道。
紀燃一挑眉,歪頭對夾在中間的任惜遇笑:“任惜遇,你自己說,要不要我放手。”
任惜遇看着近在咫尺的紀燃,那雙染着惡趣味和報複欲的漂亮眼睛,像看着金子打的鎖鏈一層一層勒上自己的脖頸。
任惜遇用眼神與他無聲對峙,一點一點把自己的另一只手,從厲邵揚掌心的溫熱裏掙脫開。
“厲邵揚,我還有事和紀燃說,你先回去吧。”任惜遇連回頭看着厲邵揚的勇氣都沒有,只背對着他漠然開口道。
厲邵揚震驚地看着任惜遇的背影,連他的手從自己掌心脫出都一時沒反應過來。
紀燃冷哼一聲,拉着任惜遇便走。回過神的厲邵揚沖上去攔住二人的去路,死死盯着紀燃:“晏晏你說,是不是紀燃逼你。”
“我逼他什麽了?”紀燃只覺得好笑,熟稔地摟過任惜遇的肩,低頭捏起任惜遇的下巴,“小班長,我逼你了嗎?不過找你玩玩麽,是不是?”
“你他媽把手拿開!”厲邵揚罕見地爆了髒話,想動手又怕誤傷任惜遇,結果被紀燃一擡手推開。
眼看着三人要打成一團,兩道聲音忽然傳來:“你們在幹什麽?”
家長會結束後,任輕塵和邵女士聊得甚歡,一路找孩子找到小樹林,就目睹了這場鬧劇。
任輕塵看着任惜遇被锢在紀燃懷裏的別扭姿勢,皺起眉頭說:“你是小燃吧?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勒着惜遇幹什麽?”
“紀燃,你這叫校園霸淩,再不松手我就把你上報到政教處。反正今天家長會,所有家長都在,讓大家都看看,你是怎麽欺負同學的。”厲邵揚冷聲說。
“霸淩?”紀燃像是第一次聽見這麽新奇的指控,憋不住笑起來,又被厲邵揚挑起了火。他紀燃這輩子想做什麽想說什麽,還從來就沒顧及過任何人,于是氣血上頭,更強勢地捏着任惜遇的下巴,宣戰一般,氣勢洶洶地勾起嘴角,“誰他媽在霸淩任惜遇,老子在追他。”
說罷,紀燃不管不顧地湊上去想要吻住任惜遇顫抖發白的嘴,可又看見任惜遇通紅的眼眶和馬上就要溢出的淚,那雙眼睛裏有紀燃從未見過的強烈憤恨,大有紀燃敢當着厲邵揚的面親他,他就能與紀燃魚死網破的意思。
過燙的情感灼痛了紀燃的眼底,他最終還是改變了路線,把唇印在了任惜遇的額頭上。
最終是紀燃家的秘書趕到,在事情鬧大之前,幾個家長把孩子各自分開,強行領回去了。
坐在任輕塵的副駕上,任惜遇捧着裝小蛋糕的紙袋子,一直低着頭沒說話。
任輕塵開了一會兒車,把車停在路邊,開口打破安靜:“餓了吧?先把蛋糕吃了墊墊肚子。”
任惜遇眨眨眼,從袋子裏拿出兩塊蛋糕,想了想遞到任輕塵面前:“大哥也吃一塊。”
“這……好吧。”任輕塵無奈地笑了笑,随手挑了一塊不那麽花的,和任惜遇一起拆開包裝用小叉子鏟着吃。
任惜遇戳着芝士蛋糕上的小草莓,輕聲問:“大哥為什麽會來給我開家長會呀?”
任輕塵頓了一會兒,才說:“以前我上學的時候,來開家長會的,不是吳秘書就是司機。”
任惜遇擡頭,看着任輕塵把奶油抿進薄唇,微微一笑:“那天聽吳秘書跟你的電話,就覺得,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想要個真正的長輩來替自己開一次家長會吧?”
任惜遇聽着任輕塵低沉的話音,心頭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擠出酸澀的汁來。
其實從小學到現在,他的家長會從來沒有家長出席。母親開着紅玉發廊,怕到學校給自己兒子丢人,總是找借口跟老師推辭。他代替家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着老師和同學家長對自己稱贊不已,總是不知該怎麽回應。
這還是他第一次,有真正的長輩給他開家長會,給他準備小零食,接送他上下學。雖然這個長輩,也只是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同父異母的哥哥。
也許離開這個特定環境,任惜遇還是會歸位到任輕塵競争對手的位置上,被他想辦法邊緣化、擠出任氏集團勢力中心。可至少在此刻,任輕塵真的在努力學習做一個長輩,給他同病相憐的弟弟彌補一點童年的遺憾。
任輕塵猶豫了一陣,還是道:“今天的事你別太放在心上,紀家那小子野慣了,想一出是一出,得叫他爸媽好好治治他才行。”
“哥,”任惜遇軟軟地開口了,烏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他,“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跟爸說。”
“什麽?”
任惜遇的聲音像從奶油裏剛撈出來,細軟清甜:“我是同性戀。”
任輕塵一下子不說話了,愣愣地看向他的眼睛。
任惜遇于是又說了一遍:“我以後不會結婚,不會生小孩,因為我是同性戀。”
這是任惜遇迄今為止最輕率的一次探險。他把自己的命門送到任輕塵面前,賭任輕塵會對他卸下防備,并不再想辦法把他從任萬山的庇護中踢走。因為踢走他換來的下一個任小公子或許會有更大野心,更大能力,而一個不會有後代的同性戀,已經斷絕了成為繼承人的可能。
一切輕率,只是因為他發瘋一樣地舍不得任輕塵給他的溫暖,雖然不太熟練,但真的在用心學習的出于親人的關懷。
“你……咳,是有喜歡的人了嗎?”任輕塵面色不太自然,大概實在是對弟弟的戀愛話題不知從何下手。
“沒有。”任惜遇乖乖回答。
“那你怎麽确定自己是……那個什麽?”任輕塵吃了一口蛋糕,想借此緩解尴尬。
任惜遇笑了起來,輕舔了一下嫣紅的唇珠:“因為看過那種片子,還有看到別的男生那裏的時候,我那裏也會硬。”
任輕塵一下子被蛋糕嗆住了,咳了半天才板起臉:“你怎麽能特意去看別的男生呢?”
“我是看到幾次覺得自己不對勁,後來就避開了呀。”任惜遇被逗得笑個不停,叉子也拿不住了。
任輕塵皺眉認真思索:“這種事,我也不能幹涉你。不過你自己要注意分寸,保護好自己。談戀愛什麽的……別影響學習倒也不礙事。只是紀家那小子不行,他那種小纨绔沒個定性,什麽話張口就來,別被他騙了。”
“好。”任惜遇乖乖點頭。
任輕塵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我不會跟爸說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