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戰場

任輕塵的呼吸因為失控亂了節奏,和任惜遇的吐息交纏在一起。小瓷碗被胡亂擺到床頭櫃上,又因為沒有放穩跌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火星一下子就從胸膛燒到下腹,任輕塵趕在自己完全失控之前抓住任惜遇脫睡褲的手,低喘着說:“你傷還沒好,不用這樣。”

任惜遇睜着小鹿似的眼看他,乖乖點了點頭,然後坐在床邊,光腳踩在任輕塵的毛絨拖鞋上,輕巧地解開他的皮帶,伸出豔紅的舌尖,在他硬漲的物件上舔了一下。

任輕塵倒吸一口氣,立刻制住任惜遇的肩:“不用,不用這樣。”

任惜遇眨眨眼,眼裏霧蒙蒙的水汽像要把他包裹進去。任惜遇說:“哥哥,真的不用嗎?”

任惜遇拒絕再把他當兄長,可這一聲哥哥全無孺慕之情,只是床笫間愛侶的誘惑挑逗。任輕塵再也克制不住,扣着他的後腦再次追吻上去,與他一起側躺到床上,手掌從腰臀撫摸到大腿,再到他伏在腿間的粉色性器。

被任輕塵握住的時候,任惜遇整個人都抖了一下,接着從善如流地握住他的,一邊熟練套弄,一邊在他手裏喘息呻吟。憑心而論,任輕塵的技術算不上多好,但成熟男人的掌控和愛撫叫他生出別樣的滿足感和熨帖,手裏的動作也更加忘情賣力,讓任輕塵也低喘出聲,扣着他深吻,無休無度地索取甘霖。

任輕塵的舌頭開始反守為攻,闖進任惜遇的口腔肆意翻攪,發出粘膩的水聲。少年人身上仿佛還殘留隐隐的奶香,像是過早開放而顯得更加嬌嫩羸弱的花瓣,在風裏搖曳着,欲拒還迎地纏上他的腰。

前幾天他還在把任惜遇當成需要呵護的胞弟,為自己暗潮洶湧的欲望感到羞愧和恥辱。而現在,他的弟弟正在他懷裏被他親吻攻占,用帶着奶香的口腔包容取悅他。強烈的背德感沖撞着他,刺激得他從心口麻到頭皮。

他的靈魂像是分成了兩半,一半沉溺于這場絢爛奢靡的背德游戲,一半懸在空中冰冷地審視這對自欺欺人的可笑兄弟。一個寧可作踐身體也不願再相信情愛,一個捧出真心也被拒收,于是甘願踏進畫地為牢的陷阱,做個讓對方最放心的嫖客。

任輕塵怎麽敢再拿真心束縛惜遇,他遇到的每一個愛字,都已叫他脫了層皮。

紀家庭院內,紀燃已經被父母關在自己的小洋房裏将近一周,地下室有健身房和球場,頂層有游泳池,所有設施一應俱全,還有傭人做飯打掃,但就是圍着洋房站着一圈二十四小時輪崗的保镖,不讓紀燃出門。

起初紀燃還不在意,整天打球游泳玩玩游戲,給任惜遇發無聊的騷擾短信,時間長了他就開始煩躁,對着保镖發脾氣大喊大叫,但沒人理他。

這天早晨他趴在窗戶上,眼尖看到父親的車經過,打開窗大喊:“爸!停車!”

車子毫無反應,于是紀燃氣得喊:“紀盛堂!給老子停下!”

果然車停了下來。紀父下了車,指着窗口的紀燃罵:“臭小子,讨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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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燃混不在乎地做鬼臉,問:“要打也得先放人啊,你什麽時候放臭小子出去啊?”

紀父餘怒未消,冷聲說:“你先反省好自己!混夜店混酒吧,去學校只會跟同學打架,你什麽時候才能像個人樣?”

“怎麽就不像樣了,我打架是因為姓劉的那個欠揍!我為民除害!”紀燃道,“再說不就打個架麽,至于關我那麽多天嗎?期末考都不讓我去!”

“就你肚子裏那點墨水還考試?”紀父冷笑,“別耽誤功夫了,安心在家裏呆着,關不了你幾天,等留學機構那邊聯系好了,你就直接去國外,到時候愛怎麽玩随你便。”

紀燃懵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說:“誰說我要出國了?我不出國!”

“你老子說的,由不得你。”紀父說完便不再理會紀燃的喊叫,自己上了車,砰的一下關上車門。

“真要把燃燃送出國啊?”紀母坐在車上問。

紀父嘆了口氣,滿臉無奈:“我在國外拿他身份開的賬戶,他得早點出去安頓好。之後形勢也不知道會怎麽樣,你和囡囡也先收拾着東西,萬一真的不行了,就趕緊走,到國外找紀燃去。”

紀燃全然不知車裏父母憂心忡忡的對話,他被父親那句出國氣懵了,在房間裏轉來轉去,想不到解決辦法,最後靈光一現,一通電話打給任惜遇。

“喂,哪位?”任惜遇睡得迷迷糊糊,接起電話時還帶着軟糯的鼻音。

紀燃聽到任惜遇的聲音立馬精神了,興高采烈地說:“小班長,來我家幫我補習吧。”

“?”任惜遇莫名其妙看了一眼顯示屏,确認自己沒聽錯人,“紀燃你吃錯藥了?”

“我爸他有毛病,看我成績不好就要我出國,”紀燃道,“你來幫我裝裝樣子,我爸一高興,說不定就不送了呢。”

任惜遇嘆了口氣:“紀少爺,我覺得你出國學習也挺好的,國內的教育環境确實不适合你。”

“那不行,我還沒追到你呢,出國給陸自寒和厲邵揚騰地方?我才不幹呢。”紀燃哼道。

任惜遇幾乎要翻起白眼。之前對紀燃費那麽多口舌,結果全是白搭。

正欲說話,身後忽然覆上一個懷抱。任輕塵從背後摟上他,撥了一下他睡亂的頭發,在他耳邊問:“怎麽醒那麽早,是誰的電話?”

紀燃一聽見這個聲音就炸了毛:“任惜遇,你又在哪個男人床上呢?!”

“我……”任惜遇沒來得及接話,任輕塵就像沒聽見似的繼續道:“你背上的傷還沒好,不要到處亂跑比較好。”

紀燃頓時忘了方才的質問,急道:“你受傷了?怎麽傷的,嚴不嚴重?”

任惜遇無奈道:“在碎瓷片上跌了一下,紮到了,沒有很嚴重,但出門确實不方便。”

“那你……不行,我得來看看你。”紀燃氣鼓鼓地道,“你好好在家躺着,不許到處亂跑,我來了不許不見我!”

任惜遇怕他去任家鬧事,只好妥協:“我現在沒在家裏,等會兒給你發個地址,你想來就來吧。”

挂了電話,任惜遇轉身去尋求任輕塵的意見:“你不想別人進來的話,我就去酒店租個房間等他。”

“不用,他想來就來。”任輕塵笑了一聲,“紀家小子是吧?上回沒看仔細,這次正好見識一下。”

任惜遇對于兩人莫名的勝負欲有些無語,沒多說什麽。他發完地址,乖巧地躺在任輕塵的懷裏,開口道:“輕塵哥,探監需要什麽手續?”

“你想去看吳霖?”任輕塵問。

任惜遇點頭。任輕塵想了想道:“探監得交申請證明,然後等通知。而且吳霖是經濟犯罪,還在審查期,程序會更嚴一點。不過我以公司經理身份去申請就方便得多,到時候我把你的資料帶上,跟我一起去一趟就行。”

“謝謝輕塵哥。”任惜遇笑了笑,湊上來吻他,飽滿的唇珠剛碰到他的嘴角,就被他捏住了鼻尖。

任輕塵半開玩笑地問:“一個吻換一條情報?”

任惜遇眨眨眼:“輕塵哥覺得不夠嗎?那……”

任輕塵生怕他再蹦出個更香豔的詞來,正要說夠了,卻見任惜遇直起身,一邊下床穿鞋一邊說:“那我給你去煮碗面當早餐吧,我廚藝比你好一點哦。要水煮蛋還是荷包蛋?”

任輕塵把将要出口的話咕咚一聲咽回肚子裏,然後說:“荷包蛋。”

幾天之後,任惜遇下了車,跟任輕塵到監獄門口登記,然後被帶進了見面室。吳霖一身獄服,比原來蒼老了很多,也消瘦了很多,打理的一絲不茍的發型亂了,看向任惜遇時,第一次流露出了他不曾見過的情緒。

任惜遇心想,吳霖确實僞裝得很好,不是東窗事發,他都不知道自己被吳霖私底下關照過多少。他拿起電話筒,對吳霖喊了一聲:“吳叔叔。”

吳霖聽了,像是剛學會笑一樣生疏地扯起嘴角:“小少爺。”

“你不用叫我小少爺,任總都知道了,我也知道了。”任惜遇說。

吳霖愣住許久,一下子繃不住臉色,哽咽起來:“我對不起何小姐,對不起你,晏晏……”

“吳叔叔,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是任總指示你做的,跟你沒關系,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

任惜遇的寬慰卻讓吳霖更加愧疚,抱着聽筒老淚縱橫:“都怪我,我明知道何小姐不喜歡會所那種地方,可是怕被任總炒鱿魚,還把她騙上車送過去。出事了之後,又去她廠子裏散播她不檢點的謠言,讓她找不到工作……她已經懷孕了啊!任總為了保名聲叫我斷了她的生路,可她還是憋着一口氣活下來了,還把你生了出來。我那天隔着産房偷偷看了一眼,看到她抱着你,一邊笑一邊哼着歌,我就……我真不是個東西!我該死!”

“吳叔叔,別哭了,該死的不是你。”任惜遇看着他說,“所以你恨他,就背叛了公司嗎?”

吳霖猛地頓住,看了一眼監控,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最後還是咬着牙道:“對,都是我幹的,我惡心透了任萬山,巴不得看他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那麽多的資金空缺,還有偷稅漏稅,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嗎?”任惜遇一字一句地問。

吳霖看着他,恨聲道:“晏晏,別問了,不管之後查出來多少,都是我幹的。”

任惜遇站起身,垂着眼安靜地看着他,最後說了一句:“吳叔叔你放心,你的家人都好,我會幫你照顧好他們的。”

離開監獄後,任惜遇在車上一言不發地沉思着。任輕塵遞了一瓶牛奶給他,他打開蓋子喝了一口,開口道:“吳叔叔不是想背叛公司,是想收集材料去舉報任氏集團,對不對?”

任輕塵沒有說話,于是任惜遇接着道:“但是被任萬山發現了,任萬山就先他一步報警,把髒水都扣在了吳霖頭上。這樣既除了內鬼,又能洗白公司。吳霖知道自己的家人被控制了,所以不敢說真話,還說之後查出多少,都是他幹的。”

任輕塵笑着揉揉他的頭發:“我們家惜遇真聰明。”

“但是任氏集團幹過多少髒事,靠着這一次,推得幹淨嗎?”任惜遇又問。

任輕塵想起公司裏的事,不屑地嗤了一聲:“當然不行,所以他們最近在物色皮包公司給自己洗/錢,把明面上的賬做平。可規模大又任憑擺布的公司确實不好找,任總最近正發愁呢。”

“你覺得元石公司怎麽樣?是我同學袁倜家開的。”任惜遇問。

“元石……”任輕塵皺着眉在記憶裏搜索。

“袁倜本來家境很好,上學期還當過班長,但這個學期聽說他家公司出問題了,班長的位子也丢了,精神狀态特別不好。”任惜遇說,“看他那個樣子,家裏公司的狀況大概不是一般的差吧,輕塵哥你去查一查,如果符合要求的話,可以到任總那裏多推薦一下。”

任輕塵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他。

送任惜遇回家之後,任輕塵去公司查袁家的底細,任惜遇在通訊錄裏找到了一個號碼。

任惜遇接受劉家的股份之後,請秘書幫忙找個可靠的代理幫自己經營。劉家巴不得給任惜遇雪中送炭,以後萬一他掌權,劉家能得到的好處可不是同日而語的。這點舉手之勞,秘書辦得妥妥貼貼。

任惜遇打電話給代理事務所,那邊很熱情地問候道:“任先生,您有什麽需要嗎?”

任惜遇:“我的股現在怎麽樣了?”

“劉氏企業的股值漲勢挺好,我們用差價替您買進了一些散股,利率還是不錯的,您可以看看我們每天給您發的信息。”

“嗯,謝謝。”任惜遇點頭道,“現在幫我看看元石公司的股價,我要你們抛售掉劉氏的股,買進百分之二十九元石公司的股份。”

“這……任先生,您不再考慮一下嗎?元石公司行情差得都快退市了。”

“買。”任惜遇道,“準備一個新的身份,用新身份的名義買,由你們事務所全權代理。”

“……好的,元石公司百分之二十九的股大概是五百萬左右。另外任先生,您購入之後,就算他們的大股東了,可以參加股東大會,您要出席嗎?”

“你們随便找個人去出席就可以,但我有一點要求,之後公司的流水都要複印一份,帶回來給我過目。”任惜遇說,“作為股東,提這些要求不算過分吧?”

“當然,這是合理訴求,我們會幫您辦妥的。”

買下元石公司的股份沒幾天,任輕塵對他說,任萬山敲定了,就用元石公司。任氏為了方便,收購了大部分元石公司的股份,只是有些股東和持散股的人不放手。“不過是小陳秘書在管這件事,他急于邀功,收購到能控股就着手操作了,反正一般人也不在意公司運作,賺的到錢就行。”任輕塵說。

任惜遇在靜靜觀望的時間裏加緊複習,偶爾和陸自寒發消息讨論一下題目。發文字讨論不明白的東西就打個微信電話,但陸自寒除了電話裏偶爾撩兩句騷,倒也沒提約出來見面之類的事。任惜遇怕被任萬山抓到,沒什麽事一般不出門,所以他在心裏挺感謝陸自寒這種心照不宣的體諒。

又過了幾天之後,他背上的傷都結了痂,任輕塵忽然告訴他:“找到厲邵揚了。”

B市平安路上,女人們打着哈欠開門,原本要裹上外套去隔壁街買煙買早飯,現在打個電話交代兩句,就有個少年跑前跑後,買了包子豆漿和煙挨家挨戶地送,還要對買煙的女人補一句:“姐姐,早上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老板娘和小妹們笑得開心,多送他五角一塊的小費。

少年把一早上賺到的十幾塊錢放進口袋,買兩個包子一個饅頭,倚在門邊,邊吃邊和旁邊的老板娘聊天說笑。一群沒羞沒臊的阿姨姐姐,總把少年逗得滿臉通紅。

“厲邵揚。”

刻進血液裏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厲邵揚一下子僵住了笑臉,怔愣地回頭望去。

“啊呀,這不是小何嗎?”老板娘先喜得叫出來,“你還活着呀,還長得那麽帥了!”

任惜遇點頭,問厲邵揚:“你這段時間,都在平安路嗎?”

“哦,小何,這是小厲,沒錢又沒地方去,我看他怪可憐的,你又不在家,我就叫他睡你家去了,你不介意吧?”老板娘說,“你家沒暖氣也沒電,他就裹着衣服被子躺個床板。”

“不介意。”任惜遇輕聲說,“姐姐你去忙吧,我和他有話說。”

老板娘離開之後,兩人沉寂了一會兒,然後厲邵揚像是突然回過神似的,趕緊推開玻璃門:“外面冷,先進來坐。”

進屋之後,任惜遇感覺到不太明顯的暖意,低頭一看,是一個簡陋的小炭盆。

厲邵揚不太好意思地說:“我沒錢交暖氣費,是一個收廢品的大爺送的炭盆和炭。不過晚上怕一氧化碳中毒,我還得在窗口留條縫,還是冷得要死。”

任惜遇笑了一聲,說:“櫃子裏還有棉絮和被子,全拿出來蓋上了嗎?”

厲邵揚也笑了笑:“蓋上了,薅羊毛誰不會啊,我現在裏面穿的還是你以前的衣服呢。”

厲邵揚的頭發長長了一點,皮膚也曬黑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手上沾着包子的油,半尴不尬地在空氣中張合。

任惜遇從口袋裏取出紙巾,抓着厲邵揚的手腕,替他一點一點擦拭油漬。

“為什麽到這裏來?”任惜遇一邊擦一邊問。

厲邵揚看着他專注的眉眼,怕打碎了這份靜谧的美好似的輕輕回答:“我想看看你的生活。”

任惜遇一下子就鼻酸了。厲邵揚又道:“你不見的那一年,我到處找你,卻不知道自己來紅玉發廊看一眼。”

“沒什麽好看的,又髒又亂。”任惜遇說,“而且我本來就不想你來。我那時候覺得,你這麽好,怎麽能出現在我生活的地方呢。”

“不是,”厲邵揚搖頭,一大滴眼淚砸在任惜遇的手上,“是我該問自己,怎麽配在你面前談喜歡。那天……我明知道可能會有隐情,明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居然氣昏了頭,去學校逼問你,還……對不起,晏晏,真的對不起……我真的沒臉再出現在你面前……”

厲邵揚攥着他的手哽咽,都不敢擡頭看他一眼:“晏晏,你……還疼不疼?”

任惜遇笑出聲,擡手擦掉自己眼角的淚:“你都哭成這個樣子了,早就替我疼完了。”

“厲邵揚,不是你的錯,不要為難自己。”任惜遇把他抱進懷裏,像長輩一樣輕拍着他的後背,“我原諒你了,回家好不好?”

“我不知道回去之後還能跟他們說什麽。”厲邵揚摟着失而複得的晏晏,顫抖着深呼吸,“我真的……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我爸。”

“除了他,你還有媽媽,還有很多關心你的人。”任惜遇說,“厲邵揚,這件事,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斷、自己的選擇,但前提都是你不能當逃兵。你要回到戰場上,去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和信仰,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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