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淩臻不想帶宋久尋來的。

宋久尋很小的時候就被他親生母親送進福利院這件事淩臻知道,宋久尋抵觸這個地方,他自然也能猜得到。

但宋久尋沖他笑笑說袒露一個秘密本來就是痛苦的事情。

他還是和宋久尋來了這個地方。

一路上都帶着笑意的人在看見福利院門口的時候終于繃不住了,咬着牙發抖,最後抓着他的手腕一直重複着說:“我要抽煙,我要抽煙,我要抽煙。”

淩臻伸手扶住宋久尋的後腦勺,重重地吻上去,宋久尋也張開嘴,和他熱烈地吻起來,急促地呼吸。

越親,宋久尋就貼得越緊,淩臻甚至能從緊貼的胸口處感受到他的心跳,那麽那麽快。

到底是什麽情緒呢?急切?恐懼?或許也會是因為這個吻嗎?

“淩臻。”

宋久尋帶着喘息叫了他一句,他應了一聲,宋久尋牽着他敲開福利院的大門,和院長說了幾句話,又牽着他繼續往裏跑。

他很着急,很着急地去一個地方,去做一件事。

淩臻知道,他是只有當下這一刻擁有勇氣,所以一定要在現在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否則他以後都不會有第二次這樣的勇氣。

宋久尋找到一間小黑屋,停了下來,然後伸手指了指,說,我小時候被關禁閉,關在這裏,一個星期。

“很黑,感覺要死了。”

淩臻記得,宋久尋要開燈睡覺。

“你猜為什麽我被關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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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臻不想猜,不想問,但他還是問了,因為宋久尋想說。

宋久尋憋太久了。

淩臻問:“為什麽?”

宋久尋又扭頭,指了指對面的一間房間,說:“有一個比我大好幾歲的男生,半夜摸我,脫了我的衣服掰開我的腿。他想上我。”

淩臻一瞬間皺緊了眉頭,太陽穴有一種要爆裂的痛楚,窒息的感覺淹沒他。

宋久尋用的詞太直白太簡潔,不做任何掩飾地來揭開自己的疤。這種直白變成刺痛淩臻的利器。

“他在我睡覺之前給我喝牛奶,裏面加了安眠藥,我當時不知道,但是因為讨厭牛奶所以沒喝,他就沒想到我會醒來。”

宋久尋笑了幾聲。

笑了幾聲後他沒停下,看了一眼淩臻笑得更歡了,趴到淩臻肩膀上,輕輕地說:“我就是那天晚上瘋掉的。”

“我不停踹他,他把我甩到地上,也踹我,我抓着他的腿站起來又被他甩到地上,他扯着我的頭發把我的頭往牆上撞了幾下,另一只手竟然還在脫褲子。我頭疼得要命,他手弄進來也特別疼,然後我就瘋了,把他摁在地上,把他手指都咬斷了。”

宋久尋還在笑。

“他伸進來那根手指被我咬斷了。”

“我命硬,頭被砸了幾下還能穿好衣服走出去,他抱着手一直尖叫,吵死了,後來我被關禁閉了,安靜多了。”

淩臻痛苦地彎了彎腰,用力地喘了幾下,宋久尋問他怎麽了。

“覺得我惡心還是覺得我特別厲害?”

淩臻什麽也沒說,扯着他就要走,又覺得不夠快,把他扛到肩上就往外沖。

耳邊是宋久尋的笑聲,宋久尋被放到副駕駛,淩臻又看見宋久尋眼鏡上薄薄一層霧氣。

宋久尋一把扯下眼鏡,手指迅速往眼睛上一抹,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勾起嘴角,問他:“怎麽樣?我命是不是特別硬,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活下來的?”

淩臻搖頭,說:“你既然活下來了,那就是你應該活下來。”

宋久尋靠到車窗上,閉上眼睛。

“我也沒想要活下來,但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淩臻沒說話,沉默地開車,開出了好遠才說:“我以後不會和你交換秘密了。”

宋久尋一下坐起身,扭頭看着他,笑着說:“怎麽還生氣了?好了好了,淩大少爺,我請你吃飯。”

淩臻這人,生氣都看不出來是生氣。

——

宋久尋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有時候他會突然消失,完全沒有蹤跡,過幾天就突然回來了,縮在被子裏睡得舒舒服服,睡飽了就冒出來跟他說餓了。

宋久尋就是喜歡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但偏偏又要拽着他。

這麽多年,宋久尋那句話一直支撐了他這麽久。

他說,淩臻,一個人特別自由,但是有你我才覺得活着。

這話像示愛,但淩臻知道宋久尋不是。

宋久尋這種人,不直接說愛,才不是愛。

為了活着,宋久尋要靠近他,但是為了自由,宋久尋也要适時地遠離他。

淩臻擦幹淨血,往上灑了灑藥粉,扯過紗布纏上。

不過也還好宋久尋現在不在。今天上午,那個他血緣上的弟弟又來找了他麻煩。他實在不願意還手,其實對面幾個人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他只是不願意還手。

但淩臻沒想到會這麽巧,昨天才突然消失的宋久尋,今天就回來了。

明明每次宋久尋都要消失好幾天的。

淩臻擡頭看着宋久尋,對方的眼神很冷,盯着他的傷口,牙咬得咔咔響。

“媽的。”

宋久尋甩下這麽一句話,就沖去打開他電腦要看監控,淩臻跟上去想攔住他,又被他掀了一巴掌。

電腦上的畫面,他弟弟的臉太清晰,宋久尋笑出了聲。

“真厲害。”

淩臻伸手關了電腦,宋久尋扭過頭看着他,笑着又重複一遍:“真厲害,淩臻,站着不動是你的本事?”

淩臻不說話。

宋久尋冷笑了一聲,覺得自己簡直要爆炸了,他想發瘋,但是他動不了淩臻,淩臻一身的傷,他也不想摔東西,不想尖叫。

宋久尋咬牙點了頭:“好,很好。”

淩臻眼皮跳了跳,沒等到宋久尋爆發反而更讓他心慌。

宋久尋擡手指着他鼻子,說:“你他媽願意站着不動我随便你,你死了我他媽都不管。”

他轉身進了房間,這才開始發瘋,猛踹了幾下門,淩臻嘆氣,轉身也回了自己房間,這個時候,宋久尋不會願意看見他。

第二天,宋久尋又不見了。

淩臻是晚上接到的電話,宋久尋先是咳了幾聲,淩臻猜他在抽煙。

“淩大少爺,帶錢來局子裏撈我。”

“你去找他了?”

“賤貨不給點教訓只會一直犯賤,我教他做人啊,不好嗎?”

“他是我弟弟。”

“哦,又不是我弟弟。”

宋久尋在警察嫌惡的目光裏摁滅了手裏的煙,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揚着尾音說:“你道德綁架你自己,可綁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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