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宋久尋睜開眼，淩臻正坐在床邊，那種化不開的冷漠與刻薄還是印在他臉上，沒有絲毫消退，但神情憔悴，眼底青黑一片，大概是這幾天都沒有睡過覺。
淩臻的眉眼，其實總是這麽冷漠的。一直都是。
淩臻的心應該是硬的，應該誰也進不去，這才是正常的。
淩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了句，醒了，然後站了起來，走了。
宋久尋眨了眨眼睛，看着淩臻的背影，淩臻走出病房，他又去看天花板。
就知道，肯定死不了。
明明劃開那麽大一個口子，骨頭都看見了，怎麽就是死不了。
手腕動一下就很疼，宋久尋被迫在醫院裏躺了很多天，手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針眼，左手，右手，後來又往手腕上打。
淩臻不和他說話，一句話也不說，有時候甚至不過來陪他，一整天都不見他。
可能生氣了吧。生氣了，那這樣是不是就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了？淩臻可以把他從自己的身體裏抽出去了嗎？他不想當淩臻血管裏的寄生蟲。
但想想也不對，寄生蟲是不會讓宿主有太大的感覺的，他應該是一株菟絲花，還是長了倒刺的那種，攀附在淩臻的身上，越纏越緊，直到窒息。
淩臻應該挺疼的。
宋久尋看着淩臻簽了字，呼了口氣，終于可以出院了。
他擡起手腕，晃到淩臻眼前，問:“那這個繃帶可以拆了嗎？”
淩臻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他卻突然有點害怕，總覺得有什麽不可控的事就要發生了，他悻悻然收回手，不說話了。
淩臻開車帶他回了紋身店，從踏進門口開始，淩臻就像換了一個人，不顧他的掙紮扯着他的手臂一路往裏走，走進那個紋身的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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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久尋心髒狂跳不止，問淩臻要幹嘛，淩臻沒說話，一把把他摁在床上，那上面突然多了一樣東西，束縛帶。
他的左手，他割開一道口子的左手，被牢牢地鎖在上面，手肘，手掌心，甚至手指。
“淩臻，你要幹嘛？！”
淩臻還是不說話，回答他的是對另一只手臂的束縛，再然後是腳踝。
淩臻拿起紋身的工具，漠然地看着他的手腕，開始在他傷口下方紋身。
“淩臻！”
宋久尋瘋狂地想要掙脫束縛，傷口又疼起來，他手抽搐了一下，淩臻說:“安分點，要是繃帶上見血了，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
宋久尋不動了。
淩臻彎下一點腰，繼續紋。
淩臻故意紋得重，他疼得發抖，但好在紋得快，那不是什麽複雜的圖案。
那是淩臻名字的首字母。
“宋久尋，你已經死了，你現在是我的所有物。”
“……滾。”
淩臻松開了束縛帶，他下意識地縮回手，被淩臻牽住了，十指緊緊扣着，淩臻就這樣牽着他，然後在自己手腕上紋身。
“你亂動的話，可能我也要去醫院躺半個月了。”
宋久尋又不敢動了，就這樣看着淩臻紋，紋上自己名字的首字母，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他無法形容。
淩臻說:“你一起殺死的，還有淩臻，現在，我也是你的所有物了。”
宋久尋搖頭，眼淚一滴滴往外流，就像那天他手腕上滑出又往下墜的血。
“淩臻……你放過自己吧，你可以……很好很好地，過好你的人生。”
宋久尋哽咽不止，心髒好像碎掉了，因為碎掉了，所以那些一直藏着沒說的話全都冒出來了，藏不住了。
“而不是被我搞得一團糟，你知道嗎？這一點也不好。”
“不好，”宋久尋搖頭，“我錯了，做錯了，我讓你變得一點也不好，你應該好好睡覺，去想去的地方，關掉這個狗屁紋身店，你早就不想開了，我知道。”
“我又不是不知道……我都知道。”
“就像你說的，我很自私，一直都很自私，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我沒給你，我能給的，不能給的，我都沒給你。但我想要的，不管你有沒有，我都逼着你給我。”
“所以我現在給你，淩臻，我給你。”
宋久尋輕輕地，又沉沉地說。
“我給你，屬于你的人生。”
“給你一閉上眼就能睡着的能力，給你自由，給你安靜又聽話的愛人，給你永遠不會離開的愛人。”
“我給你，所有我偷走的一切。”
宋久尋好疼，疼得要命，他的眼淚好痛苦。
這樣好了嗎？可以了嗎？淩臻不要痛了，他來痛吧。
但淩臻只是嗤笑一聲，說，你錯了，宋久尋。
“你根本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麽。”
淩臻問他:“宋久尋，你的心是被挖出來了還是被吃掉了？”
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只好看着淩臻掉眼淚，淩臻為什麽要哭呢？淩臻從來沒有哭過，他一點也不想看淩臻哭。
“我愛你，那你怎麽不可以愛我呢？”
淩臻問，問他，宋久尋，你怎麽不可以愛我呢。
“如果你不知道要怎麽愛我，我教你，可以嗎？愛我不會很累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愛我。”
淩臻的眼淚比他的眼淚還要痛苦。
“我又不要別的，宋久尋，我只是要你愛我，我只是要你告訴我……”
“告訴我，這麽久了，其實你也愛我。”
宋久尋笑着伸手摸淩臻的眼角，那麽燙的眼淚，燙得他手都發抖，他說:“我怎麽愛你？我只會吸你的血。你那天已經聽到了，那還要我再告訴你一遍嗎？好，那我親口告訴你。我宋久尋，是一條寄生蟲。”
那種燙人的眼淚一瞬間更多了。
好像他總是說錯話，他想讓淩臻別哭了，可他說一句，淩臻的眼淚就更多。
“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我從來不覺得你在吸我的血。”
淩臻抱住他，眼淚蹭在他耳朵上，疼得他開始耳鳴，連淩臻的聲音都模糊起來。
“我們是共生的，因為你，我才好好的活着。因為你，我才會……好好地，過完我這一生。”
“你不是在吸我的血，你只是知道我愛你，卻不敢愛我。”
“其實我也不會，”宋久尋笑了笑，“那你來教我？”
“淩臻，不要哭了，要是我愛你，你就不哭了，那我就愛你，好不好，你教教我，怎麽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