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連着幾天下雨,衛長纓足不出戶,坐在案臺前縫衣裳,常常一坐就是幾個時辰。
李星回坐在她的對面擦拭彎刀。
刀劍是武人的生命,用來保護自己,保護家人,和遙遠的未來。
李星回一邊擦彎刀,一邊偷窺衛長纓,衛長纓自從拿起針線後,就沒擡頭瞧他一眼。好幾次李星回想喊她,可又怕打擾衛長纓,心裏委屈得不行。
窗外天黑透,小雨打着梧桐葉簌簌地響,李星回故意咳嗽一聲,便凝神看衛長纓的反應,但衛長纓仍是專注縫衣。
于是李星回更委屈了。
衛長纓聚精會神地縫手中的襕袍,天氣正在轉熱,這件襕袍須得近日做起。
今日做了一整天的針線,脖子酸得不行,眼睛也霧霧的,看針尖時總仿佛有兩個。
這針線活看着不是力氣活,可是長年累月地這麽坐着,不間斷地重複相同的動作,一針一針地把絲線縫入衣衫中,其艱苦不亞于跋涉千裏。
衛長纓微微晃了晃頭,減輕脖頸的酸痛,忽然手指一痛,針尖刺到指腹裏,她微擡起手,鮮紅的血珠滲出來,滴落在襕袍上。
她将手指放在唇邊舔了舔,稍作按壓,便又開始縫衣。
“長纓。”李星回輕輕叫她。
叫了幾聲,衛長纓都沒搭理,甚至連頭都沒擡,仿佛沒有聽到。
“一做衣裳就不理我。”李星回憤憤不平。
何止是不理他,好像還看不見他。
李星回越想越不開心,衛長纓平時都挺關心體貼他,就是做衣裳時徹底無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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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了抓發絲,眼神觸及案臺上的蠟燭,頓時心裏就有了計策。
手中袖子輕輕一揮,燭火倏地熄滅。
“長纓,你看蠟燭熄了,我們歇息吧。”他迫不及待地想擁住衛長纓柔軟的身子,這樣才能解他的思鄉之苦。
黑夜中沒聽到衛長纓的聲音,只見一點火光透出來,然後蠟燭重燃了。
“阿郎,你困了先睡吧,我還要縫一會。”
“別縫了,明日再縫。”李星回按住衛長纓的手,不由分說便抱起衛長纓,他又揮袖拂熄燭火。
躺在柔軟的榻上,眼前什麽也看不清,只有彼此身體的依偎。
衛長纓枕在李星回粗壯的手臂上,靜靜地傾聽他的鼾聲。
他們成親并沒有多久,只有半個多月,但卻像是相愛了很多年。
這或許就是上蒼注定的緣分。
衛長纓伸手撫上李星回的面頰,來了大周兩個多月,他的皮膚仍然粗糙,摸起來如同有砂粒感,一點也不像中原人肌膚細膩。
北狄人因為生活環境皮膚粗糙,那大周人去了北狄,是不是皮膚也會粗糙?
可是在李星回的話裏,去北狄十年的清玉公主依然美麗。
窗外的雨落得大了。
衛長纓悄悄地從李星回的懷中爬起身,但一起身,李星回的雙手就又抱過來,衛長纓趕緊抓過枕頭塞到他手裏,李星回便又抱着枕頭沉沉睡去。
點燃了蠟燭,再次坐到案臺前,拿起衣裳繼續縫。
縫了一會衛長纓忽然想起小珠,忙着趕衣倒把小珠給忘記了。
衛長纓放下手中的針線,撐了桐油傘出門,外間風大雨急,一把桐油傘被吹得東倒西歪,眨眼間衛長纓的半幅衣衫都濕透。
小珠就住在離衛長纓不遠的偏房中,相距不過二十來丈遠。
屋子裏亮着燈光,一個削瘦的人影映在窗紙上,這麽晚了小珠也沒睡。
衛長纓輕輕敲門。
“誰啊?”
“小珠,是我。”
門開了,衛長纓的視線對上小珠的臉,小珠不經意地撇過頭,但衛長纓早瞧到她眼睛浮腫,眼有淚光,顯然是又哭過了。
風雨打入門前,衛長纓收了傘放在門外,便迅速掩了門。
“纓娘,你怎這晚還沒歇息?君侯呢?他也沒睡嗎?”小珠手裏還拿着沒做好的鞋子。
“他已經睡了。小珠,我過來看看你。”
“我沒什麽的,纓娘,很晚了,你回去歇息吧。待會君侯醒來見不着你,可就要着急了。”
衛長纓沒有走的意思,拿起她手中的鞋子,鞋面上的針線納得很緊致,但沾染了幾滴血,可見是小珠在納鞋面時不小心刺到了手指。
“纓娘,婢子真先羨慕你,原來兩情相悅這麽難!”
衛長纓淡淡一笑,手扶在小珠的肩頭,道:“情有一見鐘情,也有日久生情,也唯有日久生情最牢固。我原來很看好赤骨和你,但情緣天定,人力難敵。”
“纓娘,婢子懂你的意思,等把這雙鞋做完,婢子便不再留戀,一心服侍纓娘和君侯。”
“赤骨過幾日便走了,你來得及做完嗎?”
“來得及,我少睡便行了。”
“小珠,你就不用幹活了,專心做鞋,願這雙鞋做好後,你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不要什麽收獲,我只是全我自己的心,赤骨他怎麽想不重要。”
“嗯,你想開就好。小珠,你也早些歇息。”衛長纓準備撐傘出門。
“纓娘。”小珠叫住她,拉着衛長纓的手,道:“這幾日都在下雨,對赤骨他們搭穹廬有影響嗎?”
“君侯說要等雨停才能搭,所以赤骨還要留一段時日。”
衛長纓明白,其實小珠并不舍得赤骨回北狄,這雨是知人意,懂人心,替小珠多留赤骨一些日子,也好能讓她完成這雙鞋子。
說完,衛長纓邁入黑夜中。
風雨吹倒傘,半邊身子濕透,衛長纓回到屋子,只聽李星回在榻上輕輕呼喚她的名字,待走近一看,他兩眼卻是緊閉,雙手仍是抱着枕頭。
衛長纓不禁笑開了,李星回睡着了可真乖。
七日後,赤骨從丹丘山下回來,這意味着穹廬已經搭好,他也該離開大周,返回北狄。
他是來向李星回辭行。
兩人在馬廄裏見面,相對無言。
李星回使勁地刷着馬,襕袍的下擺濕了半幅。
作為朋友,他極不舍赤骨離去,但赤骨的留下會對衛長纓的生命有危險,因此他又決不容許赤骨留下。
“王子,如果我回到北狄,清玉公主問起你,我該怎麽說?”
李星回握緊刷子,道:“就說我已經成親了,我妻子叫衛長纓,我對她一片癡心,而且我過得很幸福。”
赤骨愣了一會,道:“如果清主公主問你什麽時候回北狄,我該怎麽說?”
“就說有長纓在的一日,我便不回北狄。”
赤骨又愣住,這次他愣住的時間稍長,道:“如果清玉公主問你可還記得她,我該怎麽說?”
“永生不忘。”
說完,李星回又刷起馬,他非常認真地刷馬,甚至還會捉走馬匹毛發裏的虱子。
赤骨凝視着他的面孔,咬了咬嘴唇,道:“王子,我走了,你保重。”
縱有太多的留戀,但赤骨心中更牽挂的是清玉公主,就在這時赤骨理解了李星回,在李星回的心裏最重要的是衛長纓。
他們各有各的牽挂。
赤骨大步走出長安侯府,可這時他看到了衛長纓。
衛長纓站在侯府外的一株老樟樹下,手中拿着一樣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背後還背着一個包袱。
“赤骨。”她在這裏等赤骨很久了。
“夫人,你有話要和我說嗎?”赤骨雖為清玉公主鳴不平,但也不得不承認衛長纓也是個出色的女子。
衛長纓将手裏的東西遞給赤骨,道:“你拿着吧!”
“夫人,不用。”赤骨拒絕。
“你先看看。”說着,衛長纓将東西塞到赤骨手中。
赤骨只得打開看,裏面是一雙新靴,他拿着靴子看,靴子的底納得很厚實,但并不硬,而是軟軟的。靴面是赭色,又用紫金色繡出一條條流雲和幾道火焰。
“這是小珠給你做的靴子,你帶在路上。”
赤骨将靴子又包起來,道:“夫人,我不需要,你還給小珠。”
衛長纓笑起來,道:“你可真不近人情,這是一個女子不眠不休,甚至連茶飯都不吃,特意為你趕出來的靴子。你便是不中意,也應該先收起來,或者你走遠了,把它扔到路邊也是可以的。”
“沒必要那樣。”赤骨依舊不為所動。
衛長纓不禁感嘆,一個女人若是愛上赤骨,那可真是不幸的事。
“赤骨,你知道做一件襕袍要多少絲線嗎?”
“不知道。”
“做一件襕袍,再加上襕袍上的刺繡,所需的絲線能繞整個京畿一圈。”
“不可能。”赤骨雖說不信,但眼中卻明顯動容了。
“如果襕袍上的刺繡要再多一些,那就不止繞城一圈。這雙靴子雖不像縫襕袍的絲線那樣多,可用的絲線也能将我們的長安侯府繞上幾十圈。你如果不信,可以将這雙靴子上的線拆下來,看看它能将多少土地圍在一起。”
赤骨沒有說話,他緊緊地握着手中的靴子,盡管他不中意小珠,但他相信衛長纓的話。
“我曾聽君侯提起你幼時的事,也深為清玉公主的善良感動,但更令我感動的是小珠,因為要把那能繞京畿一圈的絲線,一針一針地縫到衣裳裏,或是靴子裏,需要肩膀數萬次數億次的移動,甚至那小小的針還能刺到她的手。赤骨,你看看,在那雙靴子上是不是留有小珠的血?”
赤骨趕緊又打開,再次仔細地看靴子,果然在靴底和靴面上有數塊幹涸的鐵鏽色的血漬,這些血漬或大或小,但數起來居然不少。
“你流過血嗎?”衛長纓問道。
“流過,但我不怕疼。”流血是男人常有的事,赤骨完全不畏懼。
衛長纓淡淡一笑,道:“你伸出手來。”
赤骨不解,但還是伸出手,衛長纓從衣袖取下針,向着赤骨的手指刺去,赤骨不及防備,等他抽回手時,中指上已被紮出了血。
血先只是一點,然後越來越多,如珠子滴落下來,一滴、兩滴。
“疼嗎?”
赤骨咬着唇不回答,很疼,疼到心裏。
“十指連心,別看只是針紮出的傷口,那并不是比刀劍傷要疼得輕。拿着針的人,是時刻準備着要流血,要忍受疼痛,要忍受日日夜夜重複的勞動。若非對那個人有情,她又怎心甘情願?怎又有如此的毅力?也許這樣的情看着是淡淡的,但卻是天長日久的,它能彙成河,流經千萬裏。”
赤骨嘆了一口氣,道:“夫人,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好像又沒明白。”他甩了甩頭,将手中的靴子包好,放到自己的衣襟裏。
衛長纓看他收下也噓了一口氣,總算完成小珠的托付。
愛上赤骨的人很辛苦,可被赤骨愛上的人很幸運。
“把這個包袱也拿着,裏面有換洗的衣物和盤纏,還有小珠做的餅。”
赤骨接了過來,道:“夫人,保重。”他不再說什麽,跨上馬,手一揚鞭,那馬便飛奔而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衛長纓看着遠方,眼中一片霧茫茫,但卻似乎看到遼闊的大草原。
“他到底有多歡喜清玉公主,才不能對小珠說一聲謝謝。”衛長纓喃喃低語。
肩上突然一熱,仿佛火在燃燒,衛長纓回頭一看,卻是李星回,他的手正搭在自己肩上。
“長纓,我要向你道歉。”
“向我道歉?為什麽道歉?道什麽歉?”衛長纓被他弄糊塗了。
李星回一臉正色,道:“剛才我聽到你對赤骨說的那些話,所以我感到很羞愧,因為我曾暗中怪過你,認為你只要縫衣就不理睬我,對我視而不見,說的話充耳不聞。你說,我是不是太小心眼,明明你是在我為我縫衣,我卻還在怪你。”
衛長纓看着他,伸手撫上他的面頰,柔聲道:“阿郎,為你做任何事都是妻子的責任。”
李星回抓住她的手,将每根手指掰開看。
“你怎麽了?”
“看看有沒有指頭被針紮傷?我好給你上藥。”
衛長纓笑着搖頭,道:“哪有針紮傷就上藥的?”
針紮傷的傷口很小,在止血後,那傷口就幾乎找不到了。
李星回在她的手指頭上沒找到傷口,但摸到了繭,繭不厚,很小,但這樣美麗的手,卻會在将來有越來越厚的繭,他不忍心。
“以後不要給我做衣裳。”
“不,我才不把這個機會讓給別的女子,讓你穿着我做的衣裳,無論在哪裏都會想着我。”
“即使不穿你做的衣裳,我也會想着你。”
衛長纓倚在他的胸前,人生最幸運的事莫不過于兩情相悅。
可如果自己是小珠,那自己會怎樣呢。
如果是李星回,他又會是怎樣呢?
“阿郎,是如果,如果,你中意的人不中意你,你會怎樣?”衛長纓一問完就笑出聲。
“我啊!嘿嘿,要是長纓不中意我,如果是在北狄,我就動手搶。”
“啊——你還動手搶?那你在北狄,你搶過多少女子?”衛長纓捂着唇笑。
“一個都沒搶過。”
衛長纓抿着唇笑,道:“那如果在中原,你會怎樣?”
“死纏爛打。”
“你真是無賴!”
“嗯,我是無賴,要賴你一生。”
兩人正在說笑,全然沒聽到馬蹄聲在靠近。
“大阿姊,大姊夫。”
來的人是衛長绫和王琅琊,兩人騎馬而來。
“長绫,三妹夫。”衛長纓趕緊打招呼,迎二人進府。
幾人在正堂坐定,衛長纓着手煮茶,衛長绫瞧着她親手煮茶,便道:“大阿姊,你這府裏還是得請幾個婢女,不然什麽活都得你親自動手。”
府中有仆從,但除了小珠外皆是北狄人,他們并不懂煮茶,甚至也不會做中原的飲食。
衛長纓沒強求他們學習,尊重各人飲食習性,讓他們如有歸家之感。
不過請幾個婢女也沒必要,李星回也不怎麽飲茶,統共就她與小珠兩人飲茶。
衛長绫飲了一口茶,又道:“大阿姊,太後壽辰即至,诰命皆去宮中祝壽獻藝,你有什麽打算?”
“還沒有打算,沒考慮這個事。”衛長纓直言,她每日忙着縫衣,哪有工夫考慮獻藝。
“你知道嗎?郦君月被太後特赦免除面壁思過,她為了給太後祝壽,已經請了西域舞姬教習她舞蹈,看樣子是想壓到你。”
“壓倒我?”
“對啊!你和大姊夫讓她吃了那麽大的虧,她恨死你們倆。而且我還聽說,她還在找相貌和功夫都勝過大姊夫十分的男人。”說着,衛長绫先笑壞了。
李星回面上發熱,道:“其實,阿兄就比我強。”
說出這句話時,李星回着實有幾分嫉妒,若論相貌,張擊衣是要勝過他,這是不用争議的事。
像是提醒了衛長绫,衛長绫放下手中的茶碗,道:“你們說,郦君月不會把阿兄找出來吧?我才不許阿兄幫着她,阿兄要是幫她,就是和我們衛家作對。”
衛長绫和衛長绡也受過郦君月的氣,兩姊妹當時因為和郦君月同時看中一枝珠釵,那郦君月仗着財大氣粗,硬生生地搶走珠釵。
後來兩姐妹回來後向李元青訴苦,但李元青也不敢得罪郦君月,畢竟郦君月的靠山是郦貴妃。
“阿兄不會做這種無聊事,郦君月也未必能找到阿兄。”衛長纓給她碗中盛茶。
“難講!這個阿兄誰都不了解他,古裏古怪,不知他回來是幹嘛?我反正感覺,他說不定會和郦君月一路。”
衛長纓搖頭,道:“不會的,阿兄不是那種人,他沒理由幫着外人對付我們。”
“那就好,如果他敢和郦君月一路,我就不認他這個阿兄。這郦君月在府裏面壁思過的這些天,咱們京畿的貓兒狗兒都多了,不然平日裏貓兒狗兒哪敢出來,都被她吓跑了。”
衛長绫極厭惡郦君月,這京畿出色的男人都做了尚書府的女婿,那郦君月只怕是尋不出更出色的男人了。
“大阿姊,王琅琊說,我們單個的獻藝恐怕不起眼,最好的是集體一起獻藝。所以,今日來找你們,我們商量出個什麽樣的才藝。”
這倒是,魏國公的夫人是天下第一才女,太子太傅的夫人是國棋聖手,江中王的王妃是知名琴師,等等。
“長绡她的意見如何?”
“二阿姊也贊成,不然我們單打獨鬥,怎麽能勝過她們?她本來要來,只是她府裏有幾個刺頭,她要平了那幾根刺。”
衛長纓點頭,天下出色的女子不知有多少,這些是知道的,還有不知道的,只怕衛家的三個女兒在那些人面前都如塵泥一般不起眼。
“既然是集體,那就讓三個男人一起參與吧。”衛長纓笑道。
瞬時李星回和王琅琊對視一眼,唇邊皆有話,但又都沒有說,這時候是女人在拿主意,他們只有聽着的份。
“好,我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我們六個人,聲勢浩大,準能把那些什麽魏國公夫人,太傅夫人,江中王妃給壓下去,好好地出風頭。”衛長绫喜得拍手。
“那要表演什麽才藝?”
這才是難事。
兩姊妹都陷入沉思中,雙眉蹙起。
王琅琊撓了發絲,道:“太後大概什麽才藝都看過,只有表演她沒見過的,我建議是表演北狄風格的舞蹈,這種太後沒見過,必定可以先聲奪人。”
“行,就這麽辦,大姊夫,就要看你了。”
“壓力好大。”李星回笑起來。
“這事就交給大姊夫去想,好了,我們夫婦出來半天要回去了。”衛長绫起了身。
送走衛長绫和王琅琊後,李星回便在屋裏苦思冥想,衛長绫交待給他的可不是一個好差事。
“不急,太後壽辰還有一段日子,你慢慢想。”
“那今日就不想了。”說了不想,但李星回還是蹙着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麽還在想?”衛長纓在他身畔坐下來。
李星回忽然笑起來,道:“我在想,阿兄會不會……”
“阿兄不會的,就算是阿兄,我覺得還是你俊。”
張擊衣是傳統下的審美,但李星回帶來的異域粗犷風卻是極具沖擊力,讓人眼前一亮。
“長纓,那是你覺得。嗯,我好像在嫉妒阿兄,甚至還有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那日迎親時,若不是我氣力大過阿兄,我早就敗給阿兄了。”
衛長纓笑着搖頭,道:“我想,你的這些感慨,阿兄肯定也有。這其實是好事,你們成為各自的對手,就會起到督促對方的用處。”
“我,好像在盼望,與阿兄再打一場。”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珠的聲音随後響起。
“纓娘,宮裏來人了,說太後宣你進宮,辇車就在外面等着,讓你快點去。”
頓時兩夫婦面面相觑,衛長纓甚是奇怪,太後怎會宣自己進宮,況且自己與太後又是素未蒙面。
“長纓,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留在家裏好好想獻藝的事,難道你還擔心太後會害我不成?”
衛長纓換了一身衣裳,重新梳理了發絲,出了大門,果然見一架辇車,辇車旁有幾名着宮裝的宮女。
“你就是長安侯夫人衛長纓?”
衛長纓點頭。
“請上車。”幾名宮女幾乎沒有廢話,神色嚴肅,真是一個字眼也不肯多說。
衛長纓踏上辇車,她掀開簾子正欲進去,李星回就叫了她一聲,衛長纓回過頭,輕輕地揮了揮手。“我過會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