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6根鐵柱

“咯嗞——!”

鑲嵌在窗上的玻璃被硬物碰撞的聲音響起。

本來就睡不踏實的雲青猛地睜大了眼睛。

為了震懾外面的狼群,也為了表示自己還“精神抖擻”,廚房與浴室的燈沒有關,燈光瑩瑩透出,在廳這邊灑下一地暖茸的亮色。

而現在,雲青這一睜眼,在光與暗的交疊中看到了一道精壯的身影。

對方形如流水的面部輪廓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依舊俊美非常,眸子狹長,冰藍色的眼瞳在黑夜裏斂着暗色,讓雲青不由聯想到月夜下拍打着礁石的海潮。

對方坐在他床上,靠在床頭。

心跳幾乎在那刻驟停,但瞬間後又複蘇,目視前方的卷發青年目光錯愕。

雲青本來是躺在床上的,這會兒被驚得蹦起來。

“我好像吓到你了。”低沉的聲音響起。

這人嘴上說着抱歉,語氣卻沒多少歉意,反而是帶着幾分不甚明顯的笑。

“啊、我……你,這……”雲青說話都不利索了。這一連串單字,也沒個準确意思。

青年黑潤的眼睛瞪得滾圓,像是防備竊賊的小倉鼠,一眨不眨地盯着單越,後者勾着唇角與他對視。

在知道小黑炭是假貓後,雲青便不光溜溜的睡了,好歹把褲子穿上。

不過也僅是褲子,現在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絲綢質的薄被從卷發青年胸口處滑下,如同席卷過岸邊礁石的潮汐,只不過礁石是黑的,而那片細膩的肌膚卻是精瓷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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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青瞠目結舌的看着單越,既在看人,也是在看衣服。

這人不僅坐在他的床邊,身上還穿着他新買的浴袍。

浴袍穿在他身上,明顯是小了一個號,領口大敞開,露出了結實的胸膛,與那張斯文臉完全不相符。

“如你所願,我變回來了。”單越身子微微往前傾。

他比雲青要高,現在兩人同坐在床上,依舊是要高些。

單越靠過來,雲青往後斜,忽然驚醒的腦子糊成漿糊“什、什麽?”

随着靠近,單越再次确認,那股能讓他通體舒暢、甚至是愈合暗傷的香氣,就是從面前人的皮肉裏散發出來的。

如同一塊新鮮出爐的小奶糕,甜香從雪白的皮肉裏溢出,而越是靠近,香氣越濃郁。

聞着,真想讓人連皮肉帶骨頭的嚼碎,一點不落的吃進肚子裏,才好将那股香味完全占為己有。

見面前人仍呆住,單越十分有耐心的重複一遍,“你睡前說的,讓我變回來。”

雲青的後背已經貼在床頭的木板上,木板冰涼,驅散了朦胧的睡意。

雲青打了個激靈,這下是徹底清醒了。

也想起來睡覺之前,他确實是跟對方說——“兄弟,商量個事兒,你能不能變回來?”

哦豁,所以現在才這樣。

“……單越。”雲青目光有些飄忽不定,落在單越敞開的領口上,劃過緊致的肌理,火燒似的一觸即離,他的聲音帶着剛醒來的微啞,“你能不能,退開一點?有一點點擠。”

“抱歉,才變回來,所以有些激動。”單越笑着退開,動作緩慢。

明明距離在一點一點的拉開,但雲青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好像是——兩個緊挨在一起的麥芽糖在分開,距離是拉開了,但粘稠的數條絲線依舊相連。

黏膩的,斬不斷的。

雲青很沒出息的縮了縮脖子,将這份異樣歸于自己“慫”這一類斯文人。

“很抱歉用了你的浴室跟浴袍,當然,我可以給予賠償……”“不用的。”雲青連忙搖頭,“沒事,一件浴袍而已,我沒有那麽小氣的。”

對方給他當了那麽久兒子,扛過他一波又一波自言自語的唠叨攻擊,他才不會一件浴袍都舍不得。

雲青開啓尬聊模式,“你怎麽現在才變回來?”

單越微嘆,“受了點內傷,身不由己。”

獸人在極度虛弱的時候,只能呈“獸态”,所以哪怕雲青不是外來戶,是這個世界的土著,也挑不出這話的毛病。

但至于是不是真的“身不由己”,這就只有單越自己知道了。

“噢。”雲青應了聲,轉而又小聲問,“你現在好些了嗎?”

“比一開始好了不少。”單越笑着說。

“那、那就好。”雲青幹巴巴的說。

單越溫聲道:“你做的飯菜真的很好吃,我去過的很多大飯館都不如你。我覺得我傷勢恢複的這麽好,你功不可沒。”

被認同做菜好吃,雲青挺開心的,情緒也沒剛剛那麽緊繃了,“哈~謝謝誇獎。不過你也幫我編了不少籬笆,咱們這算互惠互助。”

單越調整了姿勢,跟雲青一樣靠在床頭。

這是一張一米五寬的雙人床,雲青倚在靠近牆壁的內側,單越在外側。

雲青骨架偏小,身形修長,跟壯實挂不上鈎。

他本以為一張雙人床待兩個人綽綽有餘,但沒想到單越調整姿勢後,他感覺空間瞬間變小了許多。

明明……偷偷瞄了下對方那張溫文爾雅的俊臉,雲青心裏嘟囔:真是人不可貌相。

“怎麽了?”單越扭過頭來,目光含笑。

“沒、沒什麽。”雲青僵了一下,腦子裏忍不住浮現出今天下午他把貓塞進衣服裏的畫面。

對方身上的火力很旺,哪怕在這樣的雨夜,也是暖烘烘的。

但接下來的話題,瞬間吸引走了雲青的注意力。

“等雨停後,外面的狼應該快離開了。”單越目光落在窗戶上。

雲青好奇:“為什麽是雨停?”

單越挑眉,“因為這裏有現有的獵物,雖然說一時半會獵物不會出來。”

雲青惆悵的嘆氣,“是不是屋子裏的燈太顯眼了,這才吸引了山裏的狼群。”

單越笑了笑,“不排除這個可能,也有可能是它們觀察你很久了,确認你是自己一個人,所以才行動。”

男人聲音很有磁性,卻不是那種讓人感覺威壓的壓迫,與之相反,雲青覺得聽單越講話很舒服。

但再怎麽樣,聽聞狼群可能悄咪咪盯上了他,雲青驚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草哦,那怎麽辦啊?

他還真是自己一個人啊!

“兄弟……啊不,越哥!你說我應該怎麽辦?”雲青頓時緊張,微微靠近單越,想讓他盡快想一個對策出來,“那幾頭狼會不會記住這裏了,有事沒事過來看看?”

之前什麽尴尬啊,什麽不自在啊,在生命安全面前,通通得讓步。

身旁的卷發青年靠近,單越聞到那股甜香濃烈了些,他的目光不由落在面前人赤着的雪白胸膛上,狹長的眸子微眯。

雲青半點沒注意到身邊人的異樣,繼續着急的說,“我這屋子應該是沒辦法挪到其他地方去了,你說我要不要弄幾個陷阱,又或者說買一些捕獸夾。”

“不用擔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被狼叼走的。”單越将被雲青蹬掉的被子拉回來,搭在他大腿上。

雲青哭笑不得,“你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沒有跟你開玩笑,雖然現在比不得以前,但休息一晚上後對付幾頭狼,應該還是足夠的。”單越說。

雲青聽他語氣自然,也沒有任何心虛,看他的眼神頓時不一樣,閃閃發光,跟看到金元寶似的,“真的假的?”

單越:“真的。”

雲青小卷毛支棱起來,“越哥,你真是我親哥!”

單越意味不明,“親哥就算了。”

雲青一邊點頭一邊說,“那就是異父異母兄弟。”

摸了摸下巴,雲青目光下意識往下掃,想看看單越有沒有腹肌,結果才發現對方穿浴袍時,腰帶根本就沒有系好。

松松垮垮的。

雖然僅是一眼,但雲青還是看到了。

好家夥,這還真是……“這下放心了?”耳邊有人輕笑了聲。

雲青立馬坐直,不再靠過去,“放心了,嗳,現在的貓真厲害。”

不僅會抓老鼠,連狼都能驅。

單越不置可否。

就當雲青想問問對方的“人形”能維持多多久時,他聽到了一個轉折——“不過麽,我有一個條件。”

剛移開目光的雲青刷的看過去,眨了眨眼睛,“什麽條件?”

好吧,雇傭人保護自己,不給保護費好像說不過去,但是、但是……雲青心裏有那麽一絲說不明的失落。

他把對方當朋友,浴袍給穿了,浴室也給用了,現在連床都分了一半,單越卻在最後忽然來個轉折。

哪怕一開始将所有條件直接擺在明面上,雲青都覺得會比現在好受。

“行,你說叭。”雲青頭上的小卷毛塌了,語氣也低落下來,“不過我現在暫時沒錢,你如果想要一些物品,倒是可……”“我想要雙份飯菜量。”

單越見他越說越蔫,不由打斷他,“不然這麽下飯好吃的菜,就那麽少的量,我還真吃不飽。”

雲青:“???”

雲青人傻了。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可能是單越想要他支付保護費,攢點錢,為以後離開做準備,也可能是各種物品。

但萬萬沒想到——對方是覺得吃不飽!

單越看着面前呆愣愣的青年,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圓滾滾的,情緒一覽無遺,全是震驚。

單越不由笑了下,“如果你覺得這要求還是太高,那我可以少吃點。”

“不不不,不高的!”雲青猛地回神。

方才的失落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廚藝被肯定的歡喜。

“嗐,你先前直接跟我說就成,海灘邊撿的海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雲青笑眯眯的說。

單越有一瞬間的失神,沉醉在那雙幹淨又歡喜的黑眸裏,飄逸在鼻間的甜香好像化作了無形的羽毛,輕輕拂過最柔軟處。

不過也僅是一瞬間,剎那後所有痕跡不可見。

“啪嗒、啪嗒。”

廚房那邊忽然傳來動靜,而且聲音一陣陣的響,接連不斷。

雲青驟然一僵,神經繃緊到極致。

這聲音,是不是廚房那邊的窗戶出了問題?外面的狼不會進來吧。

“別慌,我過去看看。”單越從床上起身。

雲青下意識抓住浴袍的一角,男人動作頓住,回過頭來。

暗影投下,讓男人文雅的輪廓多了幾許鋒利感,如同即将出鞘的兵刃。

雲青抿了抿唇,小小聲說:“你自己小心點,要是不行千萬別勉強。”

單越笑了笑,方才的鋒利感驟然消失,“好。”

雲青這才松了手。

從床鋪這個方向,只能看到廚房門口,卻看不見廚房裏的窗戶,更看不見廚房裏的情形。

所以單越進去後,雲青便看不見人了。

等了一會兒,雲青有些着急,不由試探喊了聲,“單越?”

沒有人應。

“越哥??”雲青聲音提高些。

“沒事。”裏面傳出回話,聲音平穩得讓人安心。

雲青松懈下來,同時也放棄了跟着去廚房看看的念頭。

所以他并不知道——進了廚房的單越,從蓋着盆的桶裏拎住一只被包裝繩捆成粽子的小白狗。

剛才那聲音正是饅頭用腦袋撞桶發出來的。

單越一只手便将小白狗拎起來,“真想扔你出去喂狼。”

饅頭想哼哼,奈何嘴巴被毛巾堵着,根本叫不出來。

狹長的眸子微眯,單越突然笑了一下,而這一笑讓他手裏不斷掙紮的小白狗僵住,饅頭似乎感受到什麽,如臨大敵的炸毛。

單越先解開饅頭身上的包裝繩,然後從水龍頭裏接了一點水,潑在小白狗身上,最後才把堵嘴的毛巾拔了。

“噫嗚嗚!!”重獲自由的饅頭使勁兒嚎叫,企圖引起廚房外的人的注意。

單越拎着狗出去。

外面,雲青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見單越手裏拎了一團白毛團出來,不由愣了愣。

“饅頭?”雲青驚訝。

他明明記得睡覺之前,饅頭是待在矮紙箱裏的,怎麽現在會從廚房裏出來。

單越朝雲青走去,兩指拎着小白狗脖子後面的一點皮毛,在雲青伸手想把白毛團接過時開口,“在廁所坑裏撿到它,大半個身子卡在那裏,可能是忍不住本能。”

下意識縮回手的雲青:“……”饅頭:“???”

這邊屋沒有開燈,光線不是很亮,雲青只能看見饅頭身上濕漉漉的,沾着“某種液體”,但液體顏色不太清楚。

卷發青年先是震驚異常,然後痛心疾首,“饅頭,是爸爸做的鳗魚不好吃,還是青龍蝦不香?為什麽要去坑裏吃那個!你看看你現在臭烘烘的,是臭饅頭了!”

瞳仁地震的饅頭:“!!!”

單越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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