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傾向
傅斂說話并沒有太多抑揚頓挫，語調冷靜得像是只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可窗外夜色朦胧，客廳裏燈光柔和，以至于傅斂的陳述變成了某種溫柔的嘆息。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清晰無比地落入了沈眠枝耳中。
傅斂看着略微怔愣的沈眠枝，補充道：“當然，這些都是我個人的觀點。我并不能為你做出判斷，也不能替你做決定，我對于你們而言只是外人。”
傅斂說到這裏，嘴裏有些苦澀。他微微側過頭，借着夜色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但是，任何人都沒有你重要。”
沈眠枝攥緊衣角。
在這個裝修風格寡淡到宛若樣板房的空間裏，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傅斂的表情是一貫的冷淡。
但沈眠枝好像窺見了一絲堪稱溫柔的感情。
他不知道那是否是錯覺，但這一刻，他被很好的撫慰了。
安靜的對視之中，沈眠枝忽然想到過去的那些年。
自己之前一直在生理性逃避傅斂，而說出這番觀點的傅斂，選擇出國會不會是在想……讓他安心？
……不可能吧。
大哥現在或許只是禮貌性安慰他。
過了好一會，沈眠枝才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謝謝大哥，我會好好想的。”
傅斂的目光注視着他：“嗯。去睡吧，已經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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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沈眠枝起身，走到房間門口又停下來。他試探着回饋一些關心，“大哥，你的失眠症狀是一直都有的嗎？”
傅斂頓了頓，沒說實話：“沒有一直。可能最近剛回國有點不适應，過段時間估計就好了。”
沈眠枝将信将疑。他沒再追問，只是說：“那……大哥晚安。”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傅斂心裏卻湧起巨大的滿足感。
他輕聲回道：“晚安。”
這番簡短的交談，不僅沒有讓沈眠枝捋清楚腦海裏的種種思緒，反而更亂了。
但奇妙的，他沒有再失眠，回到房間之後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
傅裕整個人都很煩躁。
他和沈眠枝道了歉，但并不覺得自己哪裏有什麽大錯，最多就是不該讓沈眠枝陪他玩那個冒險牌任務。
但是玩游戲，有這些互動不是很正常麽。
他已經夠尊重沈眠枝了，只是差點在外面親了而已。
傅裕越想越煩。
在礙眼的傅斂出國之後，他花了很長時間和沈眠枝相處，終于取代了對方的位置。
他以為可以放肆地跟其他人炫耀沈眠枝的歸屬，但沈眠枝竟然還是那麽古板，一點都不配合。
傅裕恨恨地想，不就是冷靜麽，幹脆晾沈眠枝幾天算了。
難過了委屈了，自然會跑回到他身邊來，就像小時候那樣。
……
第二天是周一。
但凡熬夜到太晚，沈眠枝的生物鐘就會失去作用。所幸他調了鬧鐘，還是做到了清晨起床。
睡眼惺忪之際，沈眠枝摸過手機看了看微信。
因為習慣了跟親近的人報平安，昨晚到住處之後，他也簡單和傅裕說了一聲，不過對方沒回。
沈眠枝順手問了傅裕一句生物制劑的事情，轉而看向自己的家族群。
名稱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裏，沈柏平在五點半起床之後，轉發了一篇叫《震驚！不結婚的代價竟是如此！》的公衆號文章。
然後林穂君和爹媽日常争執了一番。沈眠枝大致掃了一眼。
［媽媽］：你不結婚，以後老了怎麽辦？我知道你能力很強，但是哪有不結婚的道理。
［阿姐］：不是，爸，我們家這麽有錢，我還愁以後老了？
［爸爸］：穂君，你總要有個感情寄托。不然可能會孤單，以及，以後的一切是沒法預料的。
［阿姐］：那有什麽，我快活了這麽多年，最後真的要慘幾天，那也是我應得的。
［爸爸］：……
［媽媽］：……
看到姐姐最後那句話，沈眠枝沒忍住笑了一下。
他們父母在這方面，怎麽說呢，既傳統又不傳統……兩位對子女的伴侶是同性還是異性倒是沒有太多要求，但認為成家和立業是必須的。
或許其中有幾分想讓姐姐去聯姻的想法——沈家的兩位商業大佬總是能夠計算利益最大化。
不過沈眠枝不太想用這種想法去揣測父母。
而他姐姐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矛盾由此而生。沈眠枝回憶了一下家裏人的日程，唔，今天父母跟姐姐都去出差了。
行吧，出差也不忘小吵一次。
見群裏氣氛凝滞，沈眠枝認真地打字，發出姐寶男的聲音。
［沈眠枝］：@阿姐，姐姐說的對，還有我和小曜嘛，姐姐想做什麽做什麽。
林穂君高興地回了個大力揉搓的表情包。
群裏沉默了幾分鐘，林妍發了條信息。
［媽媽］：不說你姐姐，你呢，你和傅家那孩子的訂婚宴和婚禮打算什麽時候辦？
婚禮……
沈眠枝垂眸看了看左手戴着的戒指，第一次沒有給出正面回應。
［沈眠枝］：再看看吧。
……
客廳裏，傅斂已經起床了，餐桌上擺着兩籠小籠包，兩碗粥，還有一些非常清淡健康的早點。
“坐，先吃點東西，等下我送你回學校。”傅斂對沈眠枝說。
沈眠枝其實是打算回學校食堂湊合吃點的，但傅斂已經準備好了，他也沒有拂了這份好意。
“謝謝大哥，沒想到你還準備了早餐。”
氣氛太過溫馨和諧，傅斂難得開了個玩笑：“是我讓你把我這裏當酒店的，提供早餐也很正常。”
沈眠枝的嘴角翹了翹。
結束早餐，傅斂順路把沈眠枝送回學校，自己去公司工作。
沈眠枝照例一頭紮進實驗室。半個上午過去，他估摸着關教授忙完了，熟門熟路地去了教師辦公室。
師徒兩人根據樣本的某個變異基因暢聊了半小時，才堪堪止住話題。
“小沈，我怎麽都沒見過你男朋友啊。”關教授摸了摸頭發稀疏的頭頂，“平時都不來接你的麽。”
不知道是不是導師的小通病，沈眠枝見過的幾位教授都很操心學生的終身大事。
據說關教授曾跟同事感嘆，要不是他的得意門生已經有了訂婚對象，指定要狠狠介紹。
雖然介紹不成，關心關心得意門生的情感狀态還是可以的。
沈眠枝有些無奈地看着導師，給傅裕留了點面子：“他太忙了。”
“嗨呀，我們項目的小傅不也很忙麽，多上點心還是很容易的。”
沈眠枝默了幾秒：“我知道的，教授，您別說了……”
關教授笑哈哈地擺擺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沈眠枝告辭之後走出辦公室，打開微信。傅裕倒是回複了他，但只是回了一句忘了，就沒再有下文。
沈眠枝有些不解。
他以為互相冷靜，是指彼此暫且冷靜理智下來，盡量不摻雜過多情緒地分析事情，而不是……故意冷落？
沈眠枝蹙起眉。
冷戰這種處理方式在他看來是非常幼稚的行為，拒絕溝通和忽略對方，只會導致矛盾的加劇。
不過他想要的東西，似乎并不是只能求助傅裕……那就去找大哥好了。
沈眠枝切換到傅斂的對話框，跟他提了制劑的事情。
傅斂的行動效率非常高。
［大哥］：當然可以，你着急要的話，我現在就給你送過去。不過如果今天你有空的話，可以直接過來取和參觀，我一直到晚上都在公司。
［沈眠枝］：好哦，那我中午去找你。
就要退出聊天軟件時，沈眠枝收到了另一條信息。
［陳設計師］：沈先生，您定制的袖扣已經制作完成了哦，您什麽時候有空過來檢查效果和取走？或者我們給您寄過去也是可以的。［圖片／］［玫瑰／］
沈眠枝回憶幾秒，想起來這是什麽。
傅裕的生日快要到了，他前段時間找了一位知名珠寶設計師，預訂了一個袖扣定制的訂單，想作為傅裕的生日禮物。
雖然他們現在鬧得有些不愉快，但生日的這點體面還是可以給的，不至于不取回這份禮物。
不過嘛，今天的行程裏面還是去大哥的公司更重要一點，生日禮物的話，讓他們送到學校來就好了。
［沈］：你送到這個地址來吧，謝謝。
沈眠枝處理完這些事情，準備去找傅斂。
這時，他的手機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顯示是沈曜的班主任。
沈曜這家夥的緊急聯系人填了他跟姐姐。沈眠枝有些奇怪和緊張，現在是周一，那小子應該在上課才對，怎麽突然打電話過來。
沈眠枝無暇深思，趕緊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班主任說：“你好，你是沈曜同學的哥哥對吧。”
“是的。”沈眠枝焦急道，“老師，他怎麽了，是生病了嗎？”
沈眠枝壓根沒有往打架逃課之類的方向想過。那小子雖然網瘾有些重，性格有點叛逆，偶爾不着調……好吧，雖然缺點略多，但很聽他的話，是最擅長猛男撒嬌的乖弟弟。
沈曜絕對不可能是去打架了。沈眠枝在心裏如是說。
“不是生病。”班主任頭疼地說，“但是他剛才在跟人打架，受了點傷，現在情緒還比較激動。”
沈眠枝：“……”啊，他剛才什麽都沒說。
班主任在那頭進行學校特有的家長召喚術：“沈曜同學說他的爸媽和大姐都去出差了，只有哥哥還在本市。沈先生，麻煩你過來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