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貝斯

轎車平穩地行駛在馬路上。今天沒什麽太陽, 窗外灰蒙蒙的,路旁的建築飛快閃過。

沈眠枝無暇顧及轎車行駛到了哪段路,也顧不上旁邊小聲撒嬌的曲奇。

在最初的本能顫栗過後, 沈眠枝便完全沉浸在了傅斂的懷抱。

他們在重逢相識之後, 也有過幾次類似于擁抱的接觸,可今天這次不一樣。

這并非出自這樣那樣的意外情況, 他們倆都是完全清醒的, 并且, 沈眠枝是默認同意的态度。

沈眠枝被小心翼翼地攏在了懷裏。傅斂似乎不怎麽怕冷, 總是穿得很少,但靠近了就能感受到溫暖熱乎的溫度。

隔着薄薄的兩件衣服, 沈眠枝聽到了傅斂略快的心跳, 也嗅到了一縷極淡的冷冽氣息。

幾秒後, 他察覺到傅斂伸出了手,然後輕輕落在了他的頭頂, 揉了揉他的頭發。

“眠眠。”傅斂這樣喊道。

語氣和動作都那樣溫柔,像是在哄小朋友。

沈眠枝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

他忽然意識到,不是傅斂想給他擁抱, 而是傅斂察覺到了他需要一個擁抱。

沈眠枝徹底放任自己接受了這個擁抱。

無論是出于朋友的關照,協議結婚對象的善意, 又或是別的什麽……沈眠枝選擇接受這個溫暖的擁抱。

在傅斂的懷抱裏,一次次無法回憶的挫敗, 對空缺未知的茫然,那些生理上或是心理上的不适,一點點平息了下去。

駕駛座的司機依舊在兢兢業業開車, 并兢兢業業扮演一個聾子。作為一個合格的總裁司機,他的信條就是認真開車, 絕不打擾老板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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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後座溫存安靜,無人打擾……小狗除外。

沈眠枝也不知道他被傅斂抱了多久。兩人都沒有提起要松開彼此,只是安靜的,充滿溫情地抱着。

曲奇同被兩位家長同時冷落,委屈地等了好一會,最終不甘寂寞地哼哼唧唧擠進來,伴随汪汪的叫聲。

沈眠枝連忙把上半身轉回來,讓小狗可以站得平穩點。

傅斂和老婆的擁抱被動結束。他沒好氣地在曲奇腦殼上彈了一下,低聲說:“逆子。”

曲奇對爸爸狗叫:“汪汪汪。”聽不懂啦。

小狗能有什麽壞心眼呢,小狗只是想和媽咪貼貼罷了。

溫存的氣氛被打破,沈眠枝快速地看了傅斂一眼,低頭逗小狗。

回去的路上,傅斂恢複了平時沉穩淡漠的模樣,也沒有再逾越地喊他眠眠或是有別的親近接觸。

一切如同往常那樣規規矩矩,可兩人心知肚明,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悄然改變。

猶如冰川悄然開始融化。

……

回到家之後,兩人吃了午飯,沈眠枝帶曲奇回卧室午休,傅斂則是去公司處理一些事務。

午睡結束,沈眠枝去了書房寫報告。其實主卧也夠大,設備同樣齊全,但在書房寫總是多點必要的氛圍感和儀式感,可以有效減少摸魚的可能性。

作為兩人的同居新房之後,傅斂的書房也重新裝修和調整過家具擺放位置,書房變成了兩人共同的活動區域。

沈眠枝專注地敲着鍵盤,思路清晰流暢,花了兩個半小時寫完了這份長長的報告。他伸了個懶腰,餘光忽然看到了書房角落的貝斯。

那把貝斯被放在櫃子裏,隔着玻璃櫥窗,也能看出質量極好。

“眠枝想試試嗎?”傅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眠枝回過頭,對下班回來的傅斂笑笑:“我不會貝斯。”

“不會也可以試試。”傅斂随手解下外套,“我記得眠枝會好幾種樂器,總是有點共通的。”

沈眠枝說:“唔,也就會兩三種吧。”

就像每一個期望子女多才多藝的父母,沈家父母也對幾個孩子提出了樂器的要求。

沈家三姐弟都在幼兒園開始就被摁着學了樂器。林穂君從小就叛逆,跑去學了無敵拉風的管風琴,沈曜随每一個校園風雲人物的大流學了吉他。沈眠枝不得不替姐姐弟弟承擔父母的期望,精修了小提琴和古筝,可以說是中西合璧。

除了這兩個,別的樂器沈眠枝也嘗試過,有那麽點半吊子水平。

傅斂已經走到櫥窗那邊,輕松地把貝斯拎了過來:“閑着也是閑着,想玩一下嗎?”

他停頓一會,試着給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一起玩樂器,也算是構建曾經熟悉的場景。蘇醫生今天還說我們在家的時候可以嘗試。”

沈眠枝對貝斯還挺感興趣的,或者說是有種天然的好感,更別提傅斂還搬出了構建記憶場景的說法。

嗯,構建場景的話,那是不是說明,在年幼的時候,他還和傅斂一起學樂器?

沈眠枝壓下思緒,伸手接過這把昂貴的貝斯:“那我試試。”

不過他錯誤的預估了貝斯的重量,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到傅斂拿得如此輕松,産生了一些錯覺。

沈眠枝沒用多少力,以至于剛接過來的貝斯光速下落,距離地板只剩五厘米。他手忙腳亂用力拎起來,旁邊的傅斂也在同一時間伸手,想要幫忙固定住。

下一瞬,貝斯被穩穩地拎在了半空,他們倆的手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幹燥溫暖的手覆蓋在微涼的手背上。

傅斂垂眸,熟練地給老婆臺階:“怪我,忘記提醒你這東西比較重了。”

“是我不太小心了,還好沒摔。”沈眠枝抓着傅斂的私人樂器,心有餘悸。等慌張過了,他才發現傅斂的手還覆蓋在他的手背上。

體溫已經傳遞過來,把他的手背捂得暖洋洋的。

“斂哥,我自己可以拿動的。”沈眠枝微微動了一下。

“好。”

傅斂順勢松開手,沈眠枝盡量優雅地抱着貝斯,緩緩挪動到沙發上坐下,順便把貝斯放在腿上。

嘶,壓在腿上的這重量,比他上次抱了學校的大橘還沉重。

沈眠枝不由得仔細看了看傅斂的手臂和腰。

傅斂疑惑:“怎麽了?”

沈眠枝真心實意地說:“斂哥,你的腰和臂力真好,不然可背不動貝斯。”

傅斂的眉頭上挑了點,微妙地頓了頓:“是還可以,謝謝誇獎。”

沈眠枝:“……?”

是錯覺嗎,感覺斂哥好像意有所指的。算了,不管了。

雖然貝斯表演需要站着,但沈眠枝現在只是心血來潮想試試,所以很不講究地坐下了。傅斂當然不會對他的舉動有什麽異議,也在旁邊坐下。

沈眠枝輕輕撥動貝斯的弦,彈了幾個毫不相幹的音符。傅斂極有耐心,挑着重點給沈眠枝講述技巧。

樂理知識和樂感确實是有共通之處的,沈眠枝很快從瞎彈琴變成彈正經音符。

“眠枝的樂感很好。”傅斂說。

沈眠枝又撥了撥弦,在這樣輕松愉快的氛圍裏,下意識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是傅老師教的好嘛。”

沈眠枝說完,兩個人同時愣住。

沈眠枝本人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說……他只在姐姐弟弟還有那幾個好朋友面前,才會偶爾開開玩笑。

不知道斂哥會不會讨厭這種開玩笑的稱呼。

“我剛才說話沒過腦子……”沈眠枝還沒組織好語言,傅斂就已經開口了。

男人只穿了一件針織衫,這樣随意的裝扮柔化了他淩厲的五官,甚至還帶上了上次在課堂上窺見的那點痞壞。

傅斂嘴角微微勾起,接下了沈眠枝的玩笑話:“傅老師給你彈一段怎麽樣?”

沈眠枝默默把貝斯遞過去。傅斂也沒講究,就這麽坐着,即興彈了一小段。

這段音樂不是傅斂冷淡內斂的沉穩風,反而聽上去低沉溫柔,又帶了點輕快。

傅斂的眼神一直沒離開沈眠枝,就這麽專注地望着,妄圖借音樂傳達自己的情緒。

剛才那句玩笑話帶來的輕快放松,逐漸被某種旖旎溫柔的氣氛替代。

兩人本就是并肩坐在沙發上,傅斂借彈奏的動作,靠得又近了幾分。

一段即興演奏結束,傅斂問道:“好不好聽?”

“好聽。”沈眠枝莫名不太敢與此刻的傅斂對視,但仍然很誠實地承認,“好溫柔的音樂。”

“好聽就好。”

恰巧曲奇這時候循着音樂溜達過來,沈眠枝立刻把小狗抱起來,逃避這難言微妙的氛圍。

“斂哥,今天學會了好多,下次再借你的貝斯了。”他說。

傅斂也不急于一時,點點頭,把貝斯放好。

曲奇不知道大人們在幹什麽,只知道對沈眠枝搖尾巴。

沈眠枝原本只是想轉移注意力,不過注意力一放到小狗身上,就移不開了。他琢磨着,對曲奇開口。

“對了,曲奇,你已經不再是一個月的狗,你已經要三個月了。”

曲奇懵懵懂懂,趴在沈眠枝懷裏搖尾巴:“汪嗚?”

沈眠枝嚴肅地說:“你的祖上,還有你那些五湖四海的同品種前輩,很多都是公安機關的在編狗員。”

“曲奇,你要加油。不求你去考編,但是基本指令還是要學的。”

曲奇被一種名為卷的力量震懾住了。

不得不說,這個家裏的兩位大人都是卷王。沈眠枝跳級多次,年紀輕輕手裏就有十幾篇期刊一作,學術之外的技能也點亮了許多。傅斂則像是學位收集狂魔,估計也考了不少證,仿佛一天有48個小時。

家裏最小的成員歪頭思考了一會,把爪爪搭在沈眠枝面前:“汪!”

沒關系,反正媽咪說什麽它就做什麽!

“今天先練習一下最簡單也是必須的。”沈眠枝把曲奇帶到了狗狗房間,“你在家要定點尿尿,知道嗎?”

曲奇捕捉到關鍵詞,似懂非懂:“汪。”

傅斂站在旁邊觀戰,把兒子的教育權讓渡給老婆,讓老婆自由發揮。

沈眠枝摸了摸小狗的後腿。

咨詢了寵物醫生之後,曲奇的固定夾板已經拆卸下來了。沒有了夾板束縛,小狗走路的姿勢自然了很多,就是還有些慢。

沈眠枝看着曲奇歪歪扭扭地在面前走來走去,把小狗提溜到如廁清潔一體機前面。

在前段時間重新裝修的時候,這個一體機連通了隔壁房間的衛生間下水道,可以算是一個狗狗專用的衛生間。

“你是不是挺久沒有上廁所了?你現在夾板拆了,可以用這個了。”沈眠枝敲了一下機器的外殼。

曲奇又歪頭思考了一會,揣測着這個東西的用法,扭扭捏捏地翹起後腿。

“汪嗚汪嗚。”小狗叫聲疑似害羞。

“好好好,我不看。”沈眠枝轉過身,還往外走了幾步。

傅斂也沒看狗兒子,問沈眠枝:“明天有安排嗎?”

沈眠枝又感受到了傅斂身上的氣息。他卡殼兩秒:“我……嗯,我回家一趟吧,小曜那家夥念叨我兩星期了。”

傅斂點頭:“好,那明天我送你回去。對了,眠枝什麽時候有空?”

“嗯?”

傅斂說:“我有幾個朋友差不多都回京市了,聽說我結婚,想要一起小聚一下。”

聚會啊……最近的幾次聚會給沈眠枝的記憶都不太好。不過如果是斂哥的朋友,那應該回好很多吧?

沈眠枝垂下睫毛,思索片刻:“下周應該都可以。”

“好,那我到時候約個時間。”

這時,曲奇解決了它的生理需求。

這臺高價購入的清潔一體機檢測到來活了,立刻伸出機械臂,稍微固定住曲奇的後肢,刷刷滋水,然後快速烘幹。

全程只持續了一分鐘,一只幹淨的小狗就被送了出來。

曲奇還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它瞳孔地震,發出震驚的狗叫:“汪汪!”

什麽怪東西,感覺靈魂被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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