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剔除

左邊有一大片的魚塘,邊上長着稀疏的雜草,右邊是一條小小的排水溝。

一輛車停在排水溝旁,兩個女人,一個站着,一個趴着。

還是那裏。

醒過來……

他不知為何掉進了那個魚塘裏,在渾濁腥臭的死水裏,面前的草對他的視角來說又高又長,只能通過偶爾被吹動的縫隙看見那邊的情景。

顧商會游泳,游得還特別好,可腳像是被什麽纏住了,死活靠不到岸,他嗆了幾口髒水,手毫無章法地撲騰,水花嘩嘩作響。

醒過來。

快醒過來。

終于,手抓到了岸上的一把泥,他揪住一些草,奮力撐起身體。

可就這這一刻,趴在地上的那個女人忽然動了動了脖子,臉蹭着地上轉了過來,蹭了滿臉的血,直勾勾地看着他。

顧商被活生生吓醒了,猛地睜開眼,卻什麽都看不見,一切都被黑暗吞食了。他像被看不見的東西掐住了脖子,喉嚨斷斷續續地發出“嗬…嗬…”的卡帶聲響。

為了睡眠而換的遮光窗簾在這時顯露出不好來,沒有外界的東西打破僵局讓他快速回到現實,他跌入了夢魔,冷汗已然将他的額發全部打濕,他皺着眉,在床上小幅度地掙紮着,真絲被都被踢到床下。

過了有十分鐘,顧商才好像回過神來,噩夢帶來的餘韻讓他不敢動彈,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他看不見,只徒勞地瞪大着眼睛,不敢閉上一秒。

周圍好像有東西正死死盯着他,他越想就越發抖。

又過了不知多久,他的手腳可以動了,但還是無法發出聲音,他一巴掌拍向牆壁。

“啪嗒”一聲,房間亮了起來,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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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商下了床,腿還發着軟,差點摔到地毯上,他身上一片濕涼,全是冷汗。

整間房子的燈都被打開,在光亮的包裹下,他才慢慢冷靜下來,他坐在落地窗,看外邊的燈光燦若繁星。睡衣貼在後背上,身影看起來格外的瘦削,雪白的後脖子低垂,上邊汗涔涔地反着光。

今晚是睡不着了。

可後來又不知怎麽,他又貼着玻璃窗暈暈乎乎地睡着。

再次醒來,他以蜷縮的姿勢貼緊了角落,窗外天色大白,他睜開眼時差點被陽光刺到,遠處高速路上車輛來來往往,或許是白天給了他安全感,顧商整顆心忽的重重放下了。

身上黏膩得不像話,床單上被冷汗浸的地方還沒幹,他去洗了個澡,溫熱的水源源不斷地打在他身上時,他才感覺回到了現實。

從國外回來,顧業山給他放了個假,他穿着短褲,右腿垂下沙發晃悠,腳背蹭過柔軟的羊毛毯。沒有秘書催他上班,也沒有處理不完的公務,他卻有些不知道幹什麽了。

正當他翻找出一部電影,手機響了,是方綏。

這次顧商不需要想一會這人是誰了,“顧總,你在幹嘛呀?”

顧商單腳踩在沙發上,“什麽事?”

見顧商并沒有興趣同他敘舊,方綏開門見山,委屈道:“顧總你有空嘛?我現在在參加一檔綜藝,我被欺負了。”

顧商“嗯”了一聲,将枕頭墊在後腰處,摁下播放鍵,又半拉上窗簾。

“你來幫我撐撐場子好不好?”

顧商直截了當:“沒空。”

雖說顧商脾氣不行,但面對小情兒,耐心總歸是多那麽一點的, 就跟對待向自己撒嬌的小寵物一樣。

眼見電話要挂,對方急了:“真的,這裏的導演總給我穿小鞋!就連SKS一個剛出道的新團也給我甩臉色看……”

當今娛樂圈娛樂公司層出不斷,随着發展,只有三家獨大。大公司出來的,大家也會不由自主恭敬些,而方綏正是來自三大之一的BM演員部。

顧商頓了下,SKS的老板是他朋友,據他所知,剛出道的就只有一個,江堰在的那個團。他莫名其妙地來了點興致,“甩你臉色?”

方綏說:“廁所門口,他出我進,不小心撞了,我下意識道歉,那個姓江的給了我一個冷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商腦海裏頓時浮現出江堰那張五官鋒利的臉,面無表情的時候的确冷死人不償命,他道:“地址。”

方綏簡直要高興死。

二十分鐘後,顧商來到了一個演播廳,他被允許從後門進去。節目是提前錄制的,臺上三名主持人,九名嘉賓,臺下坐滿了,約莫有五百人。

顧商站在觀衆席的最後,工作人員擡了張椅子過來,被他擺擺手拒絕。

應該是錄制到一半了,下一個進度是做游戲,分為四隊,主持人一隊,男女組合樂隊一隊,方綏和另一名演員一隊,A五人一隊。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今天來的嘉賓都不火,不然不會這麽多人湊到一起。

主持人:“臺下的觀衆們支持哪一隊就給他們熱烈的掌聲好不好!我們主持人隊!”

臺下所有人很給面子地鼓起掌來。

“演員隊!”

方綏出列,朝臺下比了個心,許多女孩子晃着應援橫幅站了起來,尖叫。

“蟲飛隊!”

也有一些歌迷舉手鼓掌。

“A隊!”

幾人都擡起手來打招呼,宋其亭笑得特別燦爛。

聲音卻戛然而止,沒有一個粉絲到場,臺下的觀衆都不認識他們是誰,開始錄制以來演播室第一次冷場。

幾人收回手,難過還不能在臺上表現,成欽笑了笑,江堰垂下眼,重新将目光放回臺上,只剩宋其亭還有些不死心。

再然後,宋其亭的手也放了下來。

主持人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直接道:“卡!這段剪掉!重來!”後續也沒有任何安慰和救場,任由江堰他們在臺上尴尬。

這破節目,有什麽好上的,顧商慢慢地“啧”了一聲。

錄制反複暫停修改,時長不短,節目組一般會設定中途半小時的休息時間。

嘉賓們自行回到休息室,主持人确定下節流程與臺詞,觀衆們上洗手間。

顧商被帶着去了後臺,知道他身份的都低下脖子喊一聲“顧總”,不知道的也不敢貿然打擾,顧商的氣質與穿着都自帶貴氣,一看就不是什麽平常人。

他本來打算先去方綏那裏,哪知就是那麽趕巧,透過兩三個人,他看到江堰往外邊走。

顧商示意工作人員不用跟着了。

江堰很想用冷水拍一拍臉,手都捧着水擡起來了,才想起自己化了妝,在意識到無人鼓掌時說不失落是假的,但也就那樣。

只是他不敢去想,真正想做明星的其他四人到底有多難過。

休息室的氣氛是沉悶的,江堰撐着洗手臺,努力想待會要怎麽逗他們開心,可他連笑都不擅長,更何況當個開心果。

“嗨。”

熟悉的嗓音,江堰一怔,擡頭看過來。

顧商抱臂,靠着門框,玩世不恭地喊他,“我的小狗。”

江堰吓了一跳,都沒心思糾結于顧商的稱呼了,連忙扯住他的手腕将他扯進來,還想關門,“你怎麽在這?”

顧商又啧了一聲,別人求着他來,江堰怕死了他來。

“我在這個節目上投了五千萬。”剛創辦時投着玩玩,沒想到越辦越爛。

江堰無話可說了,他下意識想———也不知道顧商什麽時候來的,有沒有看到那尴尬丢人的一幕……

顧商用被握住的那只手拍了拍江堰的臉,“讨好一下我,說不準直接讓你當常駐嘉賓?”

江堰松開,撇過頭,“我不要。”

SKS的cody受過專業培訓,上節目會帶三套衣服,一套演出服,一套備用服,一套簡單的運動服。

顧商不知道cody是怎麽想的,A五人的五官都是偏立體銳利的,身高目測都在一米八以上,明明單穿修身的黑西裝往那一站,就可以吸粉,偏要配一些馬卡龍色襯衫,襯衫又寬大又長,不僅把肌肉全吞掉了,長腿也沒突出,還顯得人邋裏邋遢的,沒精神氣。

新人剛出道沒資歷沒作品的,不配也不能直接上大火的節目,之前顧商零零散散給了好幾個資源都不見起色,他也沒上心,如今一看,怪不得吸不到粉,不僅遮住了優點,還放大缺點來了。

回去得讓SKS把這cody給開了。

或許是做高定的老本行職業病犯了,總之顧商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特別是現在江堰身上這件櫻花粉的,真的很想讓人把它撕爛。

我們顧總的行為準則裏從來都沒有“想”這個字,他伸手扯住了江堰的領口。

又被抓了領子的江堰:“?”

呲啦,一聲刺耳,襯衫直接從中間一分為二,底下大片肉體露出來。

江堰的表情來不及變化,但眼神稱得上震驚。

“嗯?”顧商忽然戳了戳,指甲陷進去,“怎麽用止血貼,胸貼呢?”

為了防止凸點,上臺前的男人都會進行類似的措施:老頭背心和胸貼。

江堰躬身,捂住自己,活像個被輕薄的良家婦女,有太多話要說,半晌只吐出來一個“你”字。

顧商看了眼都快貼到牆上的江堰,“躲什麽?”

襯衫已經穿不住了,江堰只得捧在手上,他有些發懵,“這個是要還的。”

“慌什麽?”顧商想去摸江堰線條明顯的小腹,“我賠,待會你和cody說,穿第三……”

江堰再次躲開了,還退後了一步。

話音戛然而止。

顧商放下手,臉色也逐漸不好看起來,“你在跟我鬧脾氣?”

江堰撇開頭,抿緊嘴角,明顯有些生氣,但他嘴上道:“……不是。”

出息了,竟然還能營造出同自己對峙的氣勢,顧商陰沉着臉,想一巴掌扇醒對方,手剛擡起來,就聽見外邊江堰小夥伴們在呼喚。

然後,兩撥人對上了眼。

江堰隐在角落裏,衣不蔽體,另一個男人一副要來強的姿态。

宋其亭想都沒想就沖了過去,差點就要揮拳頭了,直到他看見男人看過來的側臉,比他們這些出了道的明星還好看。

怔愣之間,大家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

他們沒有那麽不成熟,分不清自己的衣食父母是誰,更不會自認為地為了江堰好而去頂撞顧商。

他們對剛剛的畫面感到憤怒,但最憤怒的是他們無法對此作為,只能一個又一個地站在江堰旁邊,還稍稍站前了點,企圖擋住江堰。

還真是沒受過這種待遇,顧商就這麽面無表情地站在五個人的對立面。

這如臨大敵的目光與對江堰持保護意味的姿态加重了他的怒火,像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般。他是花了大價錢的,他想做什麽那是理所應當,甚至,這五個人能站在這都是依靠他。

狼心狗肺的東西。

“怎麽?”顧商氣極反笑,“排着隊等我操?”

直白粗俗的話讓其他四人臉色變得慘白。

經紀人和導演找了半天沒找着A五人,後者眼裏都快冒火了,新人就這麽大牌!終于在廁所裏看到人,他一開口就是罵:“媽的你們五個人怎麽回事!要開拍了他媽的聽沒……”

眼珠子在挪到右手邊的時候,導演整個人噎了一下,“顧、顧總?”

顧商笑了下:“開什麽?給我把他們五個從嘉賓名單裏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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