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怎麽可能不動心

要不是有顧商盯着,江堰估計鞋都不脫了,直接沖過去抱住。

江堰進來時被門檻絆了一腳,整個人幾乎是撲進來的,惹得顧商笑起來。

顧商拉長了聲音,調侃道:“啊好急啊。”

江堰在醫院待了一天,渾身髒兮兮的,散發着“需要人”的味道,表情那麽可憐,顧商真有種收養了一只流浪小狗崽的錯覺。

要是平常的顧商,斷然不可能讓江堰在這時抱他,早知道先不洗澡了。

他拍江堰的後背,又打心底地享受這種被人依靠的感覺,會讓他覺得自己是重要的。

但僅僅被依靠還不夠,他喜歡被依賴,喜歡這種“對方什麽都沒有了,而自己是那個唯一”,讓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爽到頂峰。

顧商還未試過這種情況,因為要做一個人各種意義上的“唯一”談何容易,可如今看到江堰這樣,他又有些心疼,“好了。”

江堰不說話,只搖頭,發絲晃過顧商的臉,意思是沒好。

“去洗澡,”顧商說,“髒死了。”

江堰仍是搖頭。

顧商又道:“和你一起洗,我被你弄髒了。”

要是平時,江堰聽這話哪還能這麽平靜,可現在的兩人都沒有心思想這檔子事,就這麽安靜地待在浴缸裏,還真品出了點相互依偎的味道。

江堰應該還沒吃飯,大晚上的不好叫阿姨過來,家裏也沒有剩飯,吃不完都是直接倒掉的。

顧商只好讓助理去他常吃的酒樓打包飯菜過來,助理是最近新招的,一個年輕人,沒老婆沒孩子,能吃苦可以熬夜。

江堰躺在顧商的大腿上,睜着眼睛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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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商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江堰的耳朵。

江堰已經算好了,起碼還有知覺,能說話。顧商想起自己17歲那時候,第一二天連自己是誰在哪都不知道,一天下來,不是哭就是發呆。

他後邊其實找了一個專家去看陳春的檢查結果,被告知拖太久了,哪怕積極治療也大概只剩半年,不治療的話一個月不到。

積極治療會很痛苦,專家建議征詢患者自己的想法。

顧商還沒告訴江堰,現在不是時候。

大概半小時,顧商接到了小助理的電話,他“嗯”了一聲,“上來吧。”

江堰耳朵動了動,有了反應,視線挪到門口。

很快,電梯門打開。

江堰那一瞬猛地支起腰來,抱住顧商的腰,下颌角咬緊,是一種防禦的姿态,全身戒備地盯着在玄關的助理,宛如被其他動物侵入了地盤一般,他死死地護住自己的所有物。

助理一動不敢動,有種被野獸盯住的惡寒。

顧商捂住江堰的眼睛,“只是我的助理,他過來送吃的。”

江堰:“為什麽那麽年輕?”

“沒你年輕,”顧商哄他,又對助理說,“放下就走吧。”

電梯門合上的聲音,江堰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顧商這才拿開遮住他眼睛的手,“過來吃飯。”

助理買了很多,但江堰沒什麽胃口,強行塞了點還惡心到反胃。

顧商第一次照顧人,不懂得安慰也不懂得細心,把人喂飽陪着就覺得自己做得不錯了,他道:“行了別吃了,去睡吧。”

晚上十點,兩人躺上了床。

江堰竟然還能記起顧商睡不着這件事,“你不要去吃安眠藥了。”

顧商眉毛一挑,“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江堰不說話,只把臉埋進顧商的頸窩裏。

“躲什麽,”顧商道,“只有岑青一個人知道。”

江堰躺了一會,突然翻身起來。

顧商就這麽看着江堰機械地折騰了自己一會,都擦紅了還是沒有一點要起來的跡象。

顧商:“你是要給我展示你的不舉嗎?”

江堰一愣,似乎是被這兩個字震驚到了,動作也停了,只低頭看着,還是毫無反應。

顧商無言,他起來将江堰放倒在床上,“你現在要還能精神抖擻,我就真要罵你禽獸了。”

江堰安靜了,他睡不着,躺着躺着,又開始無聲地掉水珠子。

真的是完全沒有聲音,連呼吸聲都沒有變化,顧商就躺在身邊也沒察覺,袖子濕了才發現。

顧商在心裏感嘆自己真的是好有耐心,他将江堰的頭抱進自己懷裏,安撫道:“可以了,別在睡覺前挨打。”

江堰:“……”

時針從十一點走至十二點,顧商學着之前的江堰,一直輕輕拍着後者的身體。

不知是不是一直集中着做某一件重複的、有節奏的事情,漸漸的,顧商竟真的有些困了。

江堰似乎也感覺到了,越發地像塊石頭。

淩晨一點半的時候,顧商的手停了,自然地垂在江堰的胸口上。

江堰借着夜色看顧商的臉出神,他的腦子裏一直在播放小時候的事情,停都停不下來。

他對自己父母其實完全沒印象了,只記得在工地出事故死了,他媽是個文化人,下鄉教書的時候看到了在農田裏勞作的他爸,一見鐘情上了。

兩人很快墜入了愛河,一年後江堰出生了,名字也是他媽起的。

村子裏,大家文化水平都不高,不認識這個“堰”字,就只見過燕子的“燕”和大雁的“雁”,燕又太女孩子,所以舅媽就喊他雁。

江堰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着,一眨眼,天就亮了。

顧商睜開眼睛那一刻,又颠覆了自己将近十年的三觀,他昨晚,沒有依靠藥物,沒有依靠極度契合的xing愛,就這麽光躺着,睡着了?

是哪個環節讓他有了睡意?

顧商從頭到尾回想了一遍,還是沒弄懂,暫時放棄了。

睡一覺起來,江堰看着正常多了,似乎是終于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

顧商洗漱完,甚至還有早餐吃,是江堰做的豬雜粉,他道:“待會先去看你舅媽,然後我帶你去個地方。”

江堰啞着嗓子,“不去聚會。”

要是平常,顧商聽他這個語氣,指定得不爽,但特殊事件特殊情況,顧商的忍耐度提升,他道:“不去。”

江堰的情緒不再那麽波動,他垂着眼,“你不用去上班嗎?”

“我又不是打工的,我想上就上,不上就不上。”

江堰好像越發地粘着他了,他走到哪就跟到哪,寸步不離,連上洗手間也是,但顧商沒有制止,反而縱容。

“好了……唔。”顧商被壓在沙發的角落裏,咬遍口腔的可以咬的所有地方。

江堰以前接吻從來不咬他的舌頭,只吮吸,現在是沒輕沒重了。

顧商疼得皺起眉,剛遵循着身體反應擡起手,頓了頓又放下。

算了,小可憐見的。

陳春的狀态看着更不好了,頭發已經全部掉光,她遮遮掩掩的,甚至不想見江堰。

顧商在門外都能聽見陳春的歇斯底裏與傷心,她一輩子要強,再苦再難也從未如此難看,這讓她一下子如何接受。

從病房裏出來的江堰情緒又不對了。

顧商思考要不要讓兩人先暫時不要見面,這樣對雙方或許還好一些。

江堰沉默地上了車,顧商将車變成敞篷的,風呼嘯吹過,吹亂了兩人的頭發,車子逐漸開出城市,遠離喧嚣嘈雜的人群。

現在已經六月份,夏天快來了,所見之處都是生機勃勃的綠,天氣也很好,不是那種灰沉沉的藍,而是猶如顏料般飽和度高的藍,偶爾幾片雲墜在低空。

江堰清楚地感受到風的變化,由渾濁變為清新。

顧商帶江堰來的地方是一個私人草場,一進門就有匹馬正甩着尾巴吃草,走上去親昵地摸了摸馬的臉,“踏草,好久不見。”

江堰踩着石子路,站得遠遠地看。

顧商笑起來,招了招手示意他站近一點,“你喊一喊她的名字,讓她知道你在這,她叫踏草。”

江堰雖然從小生活在農村,但連牛羊都沒見過幾次,因為是貧困村,而牛羊太貴。這還是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馬,遠比想象中的要高大,比他還高。

他聽話地喊:“……踏草。”

“對,”顧商勾着唇角,“慢慢站到我身邊來,讓她聞聞你的味道。”

江堰跟着做了,踏草果然側了側頭,鼻子動了動。

顧商剛想讓江堰擡起手嘗試着摸一摸,就見踏草忽然用頭推開江堰,江堰被她推得往後退了一步。

“不可以,”顧商拉住踏草身上的缰繩,随後看着江堰,揶揄地笑出了聲,“她好像不太喜歡你,可能是你身上的臭男人味太重了。”

“……”江堰仍舊面無表情,只是渾身的氣息都耷拉了一些。

顧商拍了拍踏草的身體,帶着江堰往裏走,“裏邊還有。”

江堰深知顧商帶他來這裏的緣由,他不想辜負顧商的好意,嘗試着将糟心事都抛在腦後,“這裏是養馬的嗎?”

顧商道:“可以這麽說,這是一個馬場。”

江堰說出心中的猜想:“你的?”

“不是,我一個朋友的。”

江堰來到半個兩百米操場那麽大的馬廄,他看到裏邊有十三只馬。

“這是和風,”顧商摸着一匹白馬,“他是這裏最乖的馬了,你過來摸摸。”

江堰走過去,經過前邊時,忽然有一匹馬朝着他叫,聲音又大又高昂,吓了他一跳,他看過去,是一只全黑的馬,皮毛光滑,威武雄壯。

江堰仿佛看到這匹馬鼻腔在噴氣。

顧商哈哈笑出了聲,看起來心情很好,“他叫追我,是我的馬,是不是很帥?”

今天的顧商很愛笑,江堰忍不住湊過去,和對方接了一個吻。

追我叫得更大聲了,還伴随着蹄子刨地。

“追我吃醋了,”顧商說,“愛撫在馬的世界裏也是表達喜歡的意思,他生氣我不先去摸他,反而跟你接吻。”

江堰繼續親他。

追我繼續叫。

顧商又忍不住笑,“你摸和風,再不去哄追我,他要撞你。”

好在和風并不抗拒江堰,但也不熱絡,只嚼着草,不理他。

江堰感受着手心下粗糙短毛的觸感,覺得神奇,心情似乎真的變好了一點。

顧商哄了追我好一會,他把追我牽了出來,喊:“小鳥,來。”

江堰最後摸了摸和風,跟着顧商出了馬廄。

草原一望無際,看不到邊,江堰不知道草原有多大,他看到顧商給追我吃了點零食,然後一手拉住缰繩,左腳踩住馬镫,右腿一跨,就坐上了馬背,一串動作行雲流水。

顧商小腿夾緊馬腹,輕輕一拍,追我就沖了出去,只留給江堰一些草屑。

草原遼闊,顧商騎着追我,身姿挺拔,衣擺被灌進了風,一鼓一鼓的,馬似流星人似箭。

很快,顧商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風在江堰的臉上停留婉轉,他站在原地,安靜地看着。

噠噠噠,是追我的馬蹄有力地踩實大地的聲音,他看到顧商從遠方朝他奔過來,臉上帶着笑,單手握缰繩,另一只手裏不知道拿着什麽東西,潇灑肆意。

只一會,顧商就來到他跟前,經過他時,小腿腰腹用力勾住馬镫,柔韌的腰一彎,準确地将什麽東西插在江堰的頭發上。

追我昂揚地叫起來,似乎幫助自己主人惡作劇成功讓它很興奮。

顧商騎着追我,從江堰身後繞了一圈掉頭,又跑遠了。

江堰摸了摸發,将東西撚下來。

是一朵小黃花。

花瓣上還帶着水珠,也不知道顧商從哪裏摘下來的。

江堰眨了一下眼睛,只覺得,他怎麽可能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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