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該求我
盯着那張按摩椅發怔,或許是床被太軟,或許是放空了腦袋,顧商的瞳孔漸漸有些渙散,毫無防備的,又睡了過去。
中途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的,他腳趾抽動了下……好像有人在摸他的腳腕。
他沒有睜開眼睛,很累,頭像塞了鉛塊,暈暈乎乎的,肚子也難受。
因為瘦,所以他腳腕突起的那塊骨頭很明顯,那人用大拇指指腹繞着內側的那塊骨頭按了一圈,四指抵着外側的那塊,似乎在丈量他骨頭的粗細,力道不重,輕輕的,僅僅陷進去一點皮肉的程度。
來回按揉了一會,摸到了腳側,那裏遍布着藍紫色的血管,又酸又癢,他的皮膚很白,血管一直向上延伸到小腿。
手便也跟着往上摸,撫過跟腱,劃過小腿肚,托起膝彎。
沒有捏,只是不厭其煩地摸着。
顧商能感覺到自己的褲子掉到了膝蓋處,柔順地堆疊着,可是他今天穿了條布料硬挺的西裝褲,不應該是這種觸感……
不知道了。
被摸得很舒服。
手有繼續往上的趨勢,顧商随着本能打開一點腿。
江堰垂着眼,仿佛都能聽見顧商命令的語氣:“給我好好按。”
他毫不留情地用力掐了一把,顧商有些吃痛地皺了皺眉頭,但沒有醒。
睡着了比醒時乖多了。
顧商睡得不知天昏地暗,仿佛過了十幾個小時。
這下是徹底睡飽了,身體到點了似的将他彈出夢境。
Advertisement
五感從麻痹狀态中恢複,他重新堕入現實,身體是躺着的,睡得久了,四肢發軟地提不起力氣。
顧商睜開眼,眨了下,意識到現在是夜晚。
不餓,但肚子咕嚕咕嚕地亂叫着,腸子在裏邊翻滾。
他擡起手,吊針已經被拔去。
視線的同一方向,原本白天坦坦蕩蕩敞在那的按摩椅此刻被一張大毯子蓋了個嚴嚴實實,毯子厚,顯現不出按摩椅原本的形狀。
要是顧商白天沒看到,壓根聯想不到這是那張按摩椅。
窗簾也被拉上了,如今清醒了,顧商總感覺,他在哪裏見過那些粉色的花。
腰酸背疼,他再躺不下去,下了床,褲腿“唰”地一下垂到地上,将大半腳背遮住,只露出腳趾。
顧商低頭,看着這條已經挽起的灰色運動褲和長到大腿的白T,明明他不算矮,有個一米八出頭。
他大致看了下這間主卧,擺在中間的床,一個被雪人撓得破破爛爛的懶人沙發和角落的大高個,除此之外什麽都沒了,毫無人氣,仿佛只是平時回來睡個覺。
門外靜悄悄的,像是沒人在。
他原來穿的衣服搭在懶人沙發上,顧商過去拿起,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摸向外套的口袋,六樓的房卡果然不見了!
雖然書房上了鎖,但他睡了那麽久,江堰真有這個心去偷資料,喊個人上來撬鎖也早搞定了。
顧商表情陰沉,快速換完衣服後打開了房門。
一股米飯的香味頓時迎了上來,江堰在廚房,聞聲回頭,視線緩緩落在顧商的衣服上。
顧商目光冷冽,質問道:“我房卡呢?”
本就沒抱希望顧商能給他好臉色看,江堰關了火,走到桌子旁,拿起房卡遞過去。
顧商搶過,冷笑一聲,“你憑什麽進我家?”
想不到顧商一醒就跟他發火,江堰垂在身側的手蜷成拳,也扯了扯嘴角,“怎麽,家裏藏了人,看不得?”
顧商不欲同他廢話,當務之急是回去看書房有沒有被撬開,他沒有一絲留戀,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
江堰沒有阻止他。
刷上卡,電梯下降一層,顧商直奔書房,鎖沒有壞,他輸入密碼,進去找了一圈,資料沒丢,電腦顯示也沒有被開啓過。
那江堰進他家是做什麽?難道是進來後發現書房上了鎖,無功而返?
顧商坐在沙發椅上,就這點動作,走快了點,背後又出了汗,他滿打滿算一天沒吃東西了,卻毫無想要進食的欲 望。
雖說他打娘胎裏出來就體弱多病,但也不至于差到這種地步,好像猛了一下就要崩掉。
一切都是從七年前背叛的那一刻———那一次胃絞痛開始。
将江堰趕走後,他的胃疼了一晚上,像是有人把手從他喉嚨裏伸進去,狠狠攥緊了他的胃部一般,疼到他去了醫院。
什麽都沒檢查出來,可顧商就是說疼,無奈下醫生開了止疼藥,可吃了還是疼,毫無緩解。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這個疼仍時不時發作,他經常一天下來吃不下東西,強行吃一點也會吐出來,更難受。
身體只覺得疼,一點不餓。
最後過了差不多一個月才好,只是胃口從此變得很差,久而久之便不愛吃飯了。
顧商坐着緩了一會,慢慢發覺不對勁起來,怎麽沒見咪咪?
平時他一回家,黑貓都會出來迎接他。
顧商走到客廳,看到外邊的自動喂食器沒了貓糧,他無論是喊還是拿最喜歡吃的凍幹誘惑,黑貓都沒有出現。
他開始有些發慌,手機鈴聲響起,他沒來得及管,滿屋子找貓,直到響了兩遍,他才不耐煩地接通,看也沒看,“誰……”
“貓在我這。”
是江堰的聲音,說完不等他回話就挂了。
貓怎麽在七樓?
難道江堰進他家就是為了将貓拿上去?
還有……
江堰怎麽知道他在找貓?
顧商無法通過電梯去到七樓,只能爬樓梯。
江堰倒沒有故意将他關在外邊,門一打開,顧商就看到黑貓蹲在前邊的地上,正仰着頭看他。
社恐黑貓還在陌生的環境摸爬滾打,始料不及見到了熟悉的人,激動得很,順着褲腿就往顧商身上跑,喵喵喵地叫得很是凄慘。
雪人見狀,也要從沙發上跳下來,卻被一只大手摁住了後頸。
江堰說:“他不喜歡你,別去了。”
雪人好像聽懂了,看着黑貓歪了歪頭,好似在說,明明都是貓,為什麽它不讨顧商的歡心。
江堰說:“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醒,怕貓沒得吃,所以拿上來了。”
顧商很想問為什麽不直接在自動喂食器裏加糧,但最後只“嗯”了一聲。
江堰也不會說是因為不知道怎麽打開自動喂食器的蓋子。
顧商抱着貓就想走回去,可黑貓膽子真的太小了,一見又要出門,唰地跳下來鑽進了沙發底。
尴尬。
顧商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在別人家抓貓還是先不管了,甚至他都不知道江堰是怎麽做到将黑貓抓下來的。
江堰:“吃個飯再走吧。”
再怎麽說,江堰沒有任由暈倒的他摔在地上,也沒有偷資料,雖然可能只是沒偷到,顧商沉默着,暫時做不到惡言惡語,他蹲下,嘗試将黑貓叫出來。
沙發底下,黑貓的眼珠子亮得跟玻璃珠似的。
只能先這樣了。
可惜的是,這頓飯注定吃不成。
江堰做了番茄炒牛肉粒、冬菇蒸雞、水煮菜心,顧商手機又響起來時,前者正将盛好的白粥放到桌子上。
是何今安。
自從上次被挂掉電話後,再沒打過,何今安很懂事,不會同一個錯誤犯兩次,現在也不是什麽不能接的情況,因此顧商接通了。
“顧、顧副總……!”何今安聲音嘶啞,顯然哭了很久了,“我被封殺了!”
顧商一瞬還以為聽錯了,“什麽?”
誰敢封殺他的人?
何今安的哭聲斷斷續續,聽得人心煩,“顧副總!幫幫我,幫、幫我,您肯定有辦法的對吧?”
不會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顧商眉頭緊皺,挂了電話的他剛想打電話給秘書,又一個比較熟悉的、有他私人聯系方式的情兒打過來了,一樣同他哭訴自己被封殺了。
緊接着是秘書三號的信息,說的也是這個事。
顧商很快就冷靜下來,其他行業同他無冤無仇無利益碰撞,而同行業有這個能力的只有Muss。
可封殺他的人就等于得罪他,如果真是Muss,Muss必定為了這件事得罪很多同行業的人,這是在斷自己的財路,他相信慕色還沒蠢到這種地步。
他給秦則雪發消息,讓她徹查。
期間,江堰坐在他對面,安安靜靜地看着,他沒想到封殺得那麽快。
等顧商放下手機了,江堰忽然說:“能哄你睡好覺的人在這些裏嗎。”
顧商猛地擡起頭。
……
什麽。
怎麽……不。
是了,江堰以前一直被他俯視着,以至于他總是忘了江堰已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小明星了。但不應該……哪怕江堰是SKS的股東,一下子封殺那麽多人也不可能做到……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嗎。
江堰好似知道他心中的疑問,“我有Muss的股份。”
說不震驚是假的,顧商花了點時間接收這個信息,可消化完畢,随之而來的是越發濃厚的厭惡,所以江堰一邊封殺他的人,一邊虛僞地喊他一起吃飯。
顧商眼裏閃着無法遏制的怒火,除了憤怒,還有些別的東西,他道:“你有Muss股份又如何,饒是慕色也不能随意用集團的名義去……”
話音戛然而止,他懂了,慕色竟寵江堰寵到這種地步。
蠢貨才會被美色左右理智,顧商心中盡是鄙夷。
他臉色很沉,江堰這番做法在他眼裏不外乎是挑釁,傳出去也很打正山的臉,他氣極反笑,“你覺得我會為此而苦惱?”
“不,”江堰搖搖頭,“你會給一大筆錢然後放棄他們,因為他們不值得你浪費時間精力。”
這下,憤怒是燒了個徹徹底底。
顧商松開那顆被擠壓的眉上痣,慢慢地側了側頭,之後驟然踹向江堰。
他站起,走到江堰身邊,扯住對方後腦勺的發往下扯,他不讓江堰站起,還要将江堰的臉摁在自己胯 下,居高臨下道:“既然你想上位,那就先伺候好我。”
他語氣森寒:“像你一開始那樣,張嘴。”
雖處下位,但江堰表情不變,那氣勢竟同顧商勢均力敵,他平靜地看了顧商半晌,擡手握住了顧商的手腕,用力。
顧商吃痛,沒有放開。
江堰不顧被拔下來的頭發,不容拒絕地、一點一點地扯開顧商的手,他說:“顧總,你錯了。”
顧商第一次被他如此頂撞,表情可怖,“你說什麽?”
“是你想睡覺,”江堰盯着顧商,一字一頓道,“是你需要我,你該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