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第二天早上有二年級哨兵的常規訓練課,按規定,所有哨兵們六點就得在操場集合,先負重跑熱身。年輕小夥子們怨聲載道,一個個打着哈欠背上負重。負重按照哨兵等級不同,重量也不同,許澹想去掂掂江珩的負重,差點沒舉起來,他咂咂舌:“這麽重,別把我寶壓矮了,正長個呢。”
江珩單手背起挎在肩上:“爸你太虛了。”
離他們不遠處,殷荷獨自一人站在人群之外,已經背好了負重,帽子把她的短發全部扣住,如果不仔細看,會覺得是個嬌小的男生。女性哨兵數量稀少,這屆一共就兩個女生哨兵,另一個還因傷休學了。
熱身跑圈不算平時成績,大家能劃水就劃水,許澹就差停下來走了,被老師一腳踹在屁股上,好在只是踉跄了一下,沒當場栽個跟頭。他聽見身邊有人笑,正準備罵人,一轉頭看見是江珩。
“寶,你怎麽還在我後面?”許澹非常驚訝。
“我都比你多跑一圈了。”他說這話時看見了右前方的殷荷,他們倆都已經超過這群劃水吊車尾一整圈了。
跑完既定圈數,江珩只是微微氣喘,他放下負重,走到一邊喝水,等待其他人跑完。殷荷幾乎和他同時完成,也退到了場外,站在他一米遠處。
她看見江珩喝完水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微曲一雙大長腿,俯身揪了根草撥螞蟻玩。殷荷猶豫了一下,走到江珩身邊喊他:“江珩。”
江珩聞聲站起來。殷荷不算太矮,大概175左右,但是江珩今年體檢的時候就已經181了,最近好像又長高了不少,兩個人離得近,近十厘米的身高差非常明顯。殷荷退開幾步。
“怎麽?”江珩問她。
“一會搏擊課,我可以和你一組嗎?”
江珩想了想,還沒人和他約這節課的搭檔,于是點點頭:“可以。”
殷荷欲言又止,還是說了出來:“你不用把我當女生。”
江珩歪了歪腦袋問她:“怎麽樣算把你當女生?”
殷荷沒想到他這麽問,想了想:“就是覺得我實力不行……”她看着江珩真實疑惑的樣子,斟酌用詞,“畢竟男生和女生不一樣。”
“人和人都不一樣吧。”江珩不太能理解,“男生之間也有完全不一樣的,為什麽不一樣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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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殷荷居然被他問住了,“女生的生理結構和男生不太一樣,力量方面可能會差一些。”
“那你一定在其他什麽方面極其優秀,畢竟S代表super,不是嗎?”
江珩想了想,試圖理解殷荷這番話的含義:“你是想讓我輕敵嗎?”
……感覺他完全沒有明白自己想說什麽,殷荷覺得有些好笑,轉過身掩飾自己的笑意。
這時黃政樂也完成了,向江珩跑過來,看見了殷荷,笑呵呵地打招呼:“荷姐!”
殷荷向他微微點頭示意。
“哥,下節課我和你一組吧。”黃政樂打完招呼就去黏江珩。
“去去去,輪到我和崽一組了。”屈同方緊跟其後,扯着黃政樂的領子把他拽離江珩。
“我想和哥練練嘛!大屈你都A+了,就不能發揮室友愛幫我進步進步嗎?”
江珩打斷他倆的争吵:“我和殷荷一組。”
“啊?”屈同方有些驚訝。
一邊殷荷聽到了,開口:“如果不方便,沒關系的。”
“啊你個大頭鬼,天天和你們幾個練,也不長進,我要找旗鼓相當的對手,聽見沒?”江珩想到昨天顧雲川推測他是否逃過搏擊課,答案是他一節課也沒逃過,已經給409當了一年的免費陪練。
“什麽旗鼓相當?你要去找顧雲川嗎?”那邊聽話聽了一半的許澹跑過來,問江珩。
說到顧雲川,江珩想起來了,他問眼前三個人:“昨晚你們找顧雲川幹什麽?”
“我——”許澹剛開口就被黃政樂捂住了嘴,他一臉無辜,“誰找顧雲川了,屈哥你找的嗎?”
屈同方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搖頭:“沒,誰是顧雲川啊,我都不認識。”
“……”正巧集合的哨音響了,江珩懶得理裝傻的這倆人,轉身就走。
熱身之後就是計入平時分的項目考核了,包括障礙跑、單雙杠練習和限時俯卧撐。
根據哨兵等級不同,分數的評定也設有不同标準,因此就算S級哨兵完成障礙跑和單雙杠的時間比B級哨兵少了一半,他們也只能得到相同的分數。
黃政樂的優勢是速度,雖然障礙跑也同時考察力量,但他依然能保持領先——指緊跟在江珩身後,領先剩下所有人。
不過令他驚訝的是,殷荷甚至快了江珩些許。黃政樂生怕他珩哥常年第一不保,忍不住喊了聲:“哥,加油啊!”
江珩還有心思回頭看他,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閉嘴。江珩當然也注意到了殷荷領先于他,他并未使出全力,但是顯然殷荷也沒有,他倆都在自己最舒服的狀态。這也就是個平時小考,完全沒必要為第一争得要死要活——
老師看看計時表上的數字,又看看平時跑完臉不紅心不跳的江珩正大口灌水,水滴和汗液劃過他的喉結,浸濕衣襟,他撩了一把濕漉漉的劉海,眼睛亮得驚人。江珩感到心率比往常更快,這種挑戰極限的感覺讓他隐隐興奮。
“破紀錄了。”老師拍拍他肩膀,感覺到衣服下有力的肌肉散發着熱量,“幹嘛,準備參加奧運會啊?”
“……”江珩繃直了嘴角沒說話,在心裏罵自己幼稚。
“很厲害。”殷荷跟上來對着江珩說,她只是面頰微紅。
“還行吧。”江珩垂下眼簾,沒垂下嘴角的弧度。
S代表super,二年級的哨兵們覺得直到今天才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江珩在破紀錄完成了障礙跑之後,接連破掉了單雙杠和俯卧撐的校園記錄,這和殷荷已經沒有太大的關系,因為後面兩項考核中,殷荷從開始就落後于江珩。
“寶今兒怎麽了?”許澹完成最後一項後走到白景屹身邊問他。
“他好像過于興奮了。”白景屹有些擔心,“上周精神疏導他是不是沒去?”
屈同方正在手舞足蹈地誇江珩牛逼,突然腦袋上挨了一巴掌,回頭一看:“臭狐貍你神經病啊?”
“崽,你沒事吧?”許澹沒理他,問江珩。
“我能有什麽事?”江珩往腦袋上倒了一瓶礦泉水,耀眼的陽光下每一滴水珠都閃閃發光,他的外套已經脫掉了,白色t恤被浸濕,變成半透明貼合在他線條好看的肌肉上。江珩甩甩頭發,甩了許澹一臉水。許澹往後躲,又感到後頸被濺到水,回頭一看,黃政樂在以同款姿勢甩頭。
搞不懂你們貓咪!
“你上次精神疏導去了嗎?”白景屹也走過來。
江珩想了想:“沒有。”
“去一下。”白景屹看着他,語氣不容置喙。
江珩又擰開一瓶水喝,含含糊糊地說:“好。”
白景屹皺眉還要說什麽,黃政樂湊過來:“哥,我陪你去。”
“不要。”江珩回答得很幹脆。
“那你肯定是騙我們的。”
“對,騙你的。”江珩理直氣壯。他無視掉黃政樂控訴的眼神,轉身去收拾好書包,轉回來卻發現路被409四個人堵死了。
“……”江珩幹脆坐在椅子上,仰頭看他們,“我不想去。”
屈同方坐到他身邊:“為什麽?”
給哨兵做精神疏導的是學校裏的向導老師們,大多數是女老師,個個都把江珩當自己兒子,調解完還要拉上他進行不少于兩小時的苦口婆心和諄諄教導。因此江珩向來是不到瀕臨崩潰的臨界值是不會跑調解室的,他寧願亢奮到連續失眠。
江珩感到煩躁:“不為什麽。”
白景屹攔住要說話的許澹:“去學生調解室吧,我幫你查查預約,行不行?”
學生調解室,顧名思義是由學生向導進行一定的培訓以後義務給哨兵進行調解,也可以鍛煉自己,效果或許沒有老師的好,但是聊勝于無,總好過江珩自己強撐着。
“唔……今天下午就有空位,是個A級向導,我幫你約了啊。”白景屹沖江珩晃晃手機。
好不容易有個相對清閑的下午,喬桓正在椅子上打瞌睡,醫務室電話突然響起,吓得他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見離電話更近的顧雲川完全沒有起身的意思,喬桓揉了揉臉去接電話。
“喂?……你慢點說,怎麽了?……S級?江珩嗎?有人受傷嗎?……你們在學生調解室是吧,好,馬上過來。”喬桓放下電話轉身招呼顧雲川,“雲川,又來活——”
哪還有顧雲川的影子。
一個秀氣的男生向導站在調解室門口着急地張望,看見顧雲川有點發愣,問道:“顧雲川,你怎麽——”
“他在裏面?”顧雲川打斷他。男生的眼睛看起來像哭過一樣,這讓顧雲川莫名煩躁。
“啊,對……哎!你等下——”男生看見顧雲川兩步走進調解室,急忙跟了上去。
室內空無一人。
接受到顧雲川質問的目光,男生指指裏間上鎖的屋子。顧雲川目及他手上的紅痕,覺得刺眼。
“唔!”男生捂住了腦袋,眼淚又往下掉,“你幹什麽!不是我鎖的,是他自己把自己鎖裏面的。”
「出去。」霸道的精神指令直接入腦,男生說不出話來,只能晃晃悠悠地跑出去了。
“江珩?”顧雲川試圖轉動門把,“我是顧雲川,沒有其他人了,可以讓我進去嗎?”
“顧雲川。”江珩的聲音聽起來很平穩,“我現在很危險。”
顧雲川攥緊了門把,凹凸的紋路擠壓掌心帶來的疼痛讓他勉強保持冷靜:“所以你需要我。”
門打開了。
江珩看起來并不危險,他的劉海微微有些長了,搭在額前,甚至顯得乖巧。但是從他慌亂顫抖的睫毛可以看出他并不平靜。
緊張、憤怒、慌亂……江珩不知道如何描述這樣的感覺,空氣的流動都會讓他警惕,更別提窗外射進的那束過分熾熱的陽光,震耳欲聾的嘒嘒蟬鳴以及灰塵、木頭和皮革混合的濃烈氣味。
這間屋子是用來應對哨兵失控的緊急情況的,裏面有一些應急物品。江珩抛給顧雲川一副手铐,嘗試平靜地看着顧雲川。但是在顧雲川看來,很兇,也很委屈。
顧雲川打開手铐,将自己拷在了椅子上:“我現在對你沒有任何威脅。”
“所以,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