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男生蹲在調解室門前的樹下,看見喬桓立刻迎上前去:“喬醫生!剛剛顧雲川進去了。”
“那就行。”喬桓停下了。
“可是……”男生有些疑惑。
“到底怎麽回事?”喬桓打斷他,抱起雙臂質問,“你幹什麽了?”
“我……”男生低下頭,小聲說,“我跟他告白了。”
“……我看你是想告別這個世界。”喬桓看見他手腕上的紅痕,“就單純告白?手腕上怎麽回事?”
聽見喬桓語氣不好,男生有些害怕,老實交代:“他不讓我碰他,但我沒聽……”他看看自己的手腕,“然後他就把自己鎖起來了。”
“你是怎麽通過考核的?”喬桓真的生氣了,“哨兵失控有多危險你不知道?”
“對不起,我是替我室友來的,他知道我喜歡江珩。”
喬桓給氣得冷笑一聲:“你是不是以為只通知了我,你們老師會不知道?”
男生臉色煞白。
“可以不要讓我進入你的精神領域嗎?”江珩還能回想起顧雲川精神領域裏的場景,像一間充滿了壓抑和絕望的監獄,想必方塊國是個被暴君統治的國家。
“好。”顧雲川點頭。
精神鏈接的建立比第一次還要順利。
一扇緊閉的大門旁,橘色大老虎弓起了脊背,目光鎖定顧雲川。它全身緊繃,塊塊分明的肌肉顯示出絕對的力量感,随着顧雲川的接近,老虎目露兇光,喉嚨裏發出引擎般的聲音,又像滾滾厲雷,隐約可見它尖利的牙齒。
顧雲川确信,自己再走一步,這只猛獸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咬斷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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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兇。”顧雲川小聲地說。
“我聽見了。”身邊的江珩非常不滿。
老虎看見江珩也沒有放松多少警惕,反而變得更加焦躁不安,身後黃黑相間的大尾巴左右來回搖擺,将地面擊打得啪啪作響。
顧雲川看看江珩,哨兵雙手抱臂,嘴角抿直,精神高度緊張地盯着自己的精神體。
好像。顧雲川心裏想。
無法前進顧雲川也并不着急,空中盤旋的仙鶴正在尋找這扇門的縫隙。
“江珩。”顧雲川開口,“現在有兩種方法可以進去。”
“嗯。”江珩回應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一種是找到門的縫隙後強行闖入,上一次我就是用這種方法打開了這扇門,但是你會痛。”顧雲川搖搖頭,“所以不考慮。”
“還有一種方法,安撫你的精神體使它平靜下來……”
“這個就更不用考慮了,它會把你腦袋咬下來。”江珩打斷他,“你可以強行闖入……嗯,也不是很痛。”
“我們倆現在都不是實體,所以你的精神體并不會對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只要不傷到我的仙鶴就可以。”
江珩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顧雲川,你是不是有自虐傾向?”他很早就想問了。
顧雲川并沒有回答他,他檢查了一下身上沒有任何尖銳物品,又将眼鏡摘下,看向江珩:“麻煩幫我拿一下。”
江珩注視了他半秒,接過眼鏡,鏡框冰涼,鏡架帶有顧雲川的體溫。
顧雲川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小心且緩慢地向老虎走去。比上次順利不少,想來是因為江珩本人在的緣故。
顧雲川試圖伸手摸一摸大老虎的腦袋,但是就在一瞬間,老虎沖上來咬住了顧雲川的胳膊。
江珩捏了捏手中的眼鏡。這樣會痛嗎?江珩想了想,後來煩躁地放棄思索,他怎麽知道,他又沒有在精神領域被別人的精神體咬過!
仙鶴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但是顧雲川看起來非常平靜,他保持着被咬的姿勢沒有動。老虎也有些愣神,大概是受到了江珩的影響。
顧雲川試圖撓了撓老虎的下巴。老虎松開顧雲川的胳膊,非常生氣地沖他吼叫了一聲,終究沒有再攻擊顧雲川。
好乖,比上次乖好多。顧雲川繼續撓撓它的下巴,表示威脅的引擎聲逐漸變成了舒服的呼嚕聲。
仙鶴下落,站在趴着的大老虎身邊,低頭輕輕啄了一下它圓圓的耳朵。大老虎的尾巴橫掃過來,仙鶴輕巧地躲過,然後給它梳起毛來。
顧雲川見老虎已經平靜下來,慢慢離開了它,将剩下的工作交給了自己的精神體。
“很乖。”顧雲川接過眼鏡,對江珩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
江珩不知道該把這個評價當誇贊還是調笑,他低頭看了眼顧雲川被咬的那只手,顧雲川覺察到他的視線,大方地伸到江珩面前,撩開長袖。
除了已經結痂的錯雜劃痕外并沒有新傷。
緊閉的大門開了一條縫,江珩先擡腳走了進去。
未見畫面,先聞其聲。歡快的交響樂聲傳來,入眼是一片望不到頭的草坪,鮮花盛開綠草茵茵。無數個紅色頭發,穿着白色襯衣,藍色短褲的小男孩正在忘我地演奏着樂器。他們在鋼琴上起舞,拿小提琴的弓擊劍,在鼓上蹦床,把巨型長號當滑梯。
“……”江珩好想把門關上。
“小伊利?”顧雲川看見這幅場景,不禁脫口而出。這些小男孩的形象正是江珩最喜歡的游戲《勇者小伊利》中的主角小伊利。
江珩沒回答,他當自己聾了。
顧雲川向前走了兩步,小伊利們看見了他,歡歡喜喜地跑過來,在他耳邊吹小號,拉着他進去一起跳舞。
江珩一個晃神,顧雲川就被人群淹沒了。
搞什麽東西,他的防禦機制為什麽這麽弱智……江珩尴尬得想逃走。
就在他已經擡腳轉身時,聽見了一段與衆不同的樂聲,雖然被其他樂器所掩蓋,但是江珩聽力極好,沒有錯過。
漸漸地,快樂喧鬧的樂聲變小了,小伊利們一個個停下了演奏和舞步,都向一個方向望去。江珩看見衆人視線所指的顧雲川,他坐在一架鋼琴旁,修長十指飛舞,彈奏着《月光奏鳴曲》。
舒緩的樂聲流淌出來,小伊利們挨個坐下,依偎着彼此,困倦地慢慢閉上眼睛。樂器們和小男孩們逐漸消失,花朵和綠草也失去顏色,顧雲川身前的鋼琴顏色變得透明,最後和音樂一起消散。
顧雲川發現他和江珩身處一段高聳入雲的懸崖中段,下不見底,上望不到頂,他們腳下僅有一小塊可供站立的凸起。
上一次顧雲川關掉江珩的防禦機制之後就離開了他的精神領域,此刻是他第一次窺見江珩精神領域真正的樣子。
“有多久沒睡覺了?”顧雲川問身邊的江珩。
江珩看起來已經放松了很多,他想了想:“三天吧。”
“睡一會?”顧雲川語氣輕柔地說。
江珩看了眼腳下深淵,張開雙臂,擡腳跳了下去。
江珩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卧在沙發椅上,他很久沒有睡得如此沉了,眨眨眼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後,發覺精神不僅變輕松了,還明朗了不少,仿佛撥開了一層迷霧,一切都清爽了很多。
這是江珩從不曾有過的體驗,不知是因為顧雲川的級別太高,還是因為他們之間契合度太高,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想到顧雲川,江珩轉身去找顧雲川,發現他還還保持着被铐住的姿勢坐在椅子上。
“醒了?”顧雲川神态自若。
江珩看了看牆上的鐘,他起碼睡了兩個小時,所以顧雲川就被拷在這裏……看了他倆小時?
江珩找到鑰匙,又拿了條毛巾用溫水浸濕。他走到顧雲川面前,給他解開手铐,顧雲川下意識地要動,江珩按住他的手腕:“別動。”
繼而顧雲川的手腕接觸到了溫軟的毛巾。
麻和痛被熱包裹,顧雲川覺得自己的神經在突突跳動,似乎要透過薄薄的一層皮膚,從那些傷口中鑽出來,指甲在椅子木質扶手上劃下一點劃痕,直到江珩離開他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整個過程只持續了大概五秒鐘,顧雲川卻覺得他好像花費了難以想象的力氣去控制自己不做點什麽。
“謝謝。”江珩和顧雲川異口同聲地說。
顧雲川輕笑了一下,江珩似乎很不滿,顧雲川立刻收斂了笑容。
“江珩。”顧雲川喊他
“嗯?”
“發生了什麽?”顧雲川看着他的眼睛,神色很認真,“那個向導對你做了什麽?”
江珩移開目光,這讓他怎麽說。
“沒有什麽。”見顧雲川還要追問,他轉移話題,“顧雲川,你上次說要和我組隊是嗎?”
聽到這個問題,顧雲川下意識坐直了一些:“對。”
顧雲川是個自殘和被老虎咬都不會動一下眉毛的人,但是江珩感覺到此刻他在緊張。
“你想好了嗎,做我的向導要操很多心。”
“比哄一千個小伊利睡覺還操心?”顧雲川問。
“忘掉這個!”江珩的耳朵紅了。
顧雲川沒忍住笑起來。
貓生氣了,貓跑了。
顧雲川立刻不笑了,轉身追出去。
“抱歉。忘掉了。”顧雲川追上已經出門的江珩。
江珩沒理他,一邊走一邊手機上點了點:“你明天下午有課嗎?”
有。顧雲川想。
“沒有。”顧雲川說。
“預約好了,時間地點發給你了。”江珩沖他晃了晃手機。
顧雲川打開手機,看見江珩給他發了明天下午模拟實戰演練室的預約。
接觸到顧雲川詢問的目光,江珩面無表情,深沉地說:“考核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