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決賽。

觀衆席上坐滿了來自z國的粉絲,他們舉着橫幅,揮舞着旗幟,形成了一片流動着的紅色海洋。每個人的臉上都畫上了小國旗,洋溢着興奮期待的笑容。鏡頭掃過的地方,就會有人帶頭喊起加油的口號,聲音響徹雲霄。

這就是東道主在主場能獲得的極大優勢,臺下坐着的都是支持自己的粉絲,士氣自然比對手高出了一大截。

“白駒過隙,轉眼間就到了本屆的最後一場比賽了,對陣雙方是t國和z國,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十五分鐘,雙方選手正在候場通道做最後的準備。楊老師,您對這場比賽有什麽看法?”

“t國一路高歌猛進,無論對手實力強弱,都能以絕對優勢輕松贏下,可以說是本屆比賽實力最強的一支隊伍。z國在小組賽面對的都是實力稍弱的對手,未能看出他們的實際水平,到了淘汰賽,上一場遭遇黑馬h國時幾度落後,卻貢獻了本屆比賽最精彩的一次逆轉奇跡,有驚無險地闖入了決賽。可以說雙方實力旗鼓相當,我想這會是一場非常精彩的比賽。”

林嶼在候場通道裏反複做着深呼吸,然後握緊了拳頭,小聲給自己打氣。這場比賽他們采用3向導+2哨兵的陣容,所以他将首發出場,心理壓力不可謂不大。

王又冬看到他這副模樣,笑起來:“這麽緊張啊?你看看那邊那個大爺,在那讨論如果我們贏了之後要去吃什麽呢。”她努努下巴,指向江珩的方向。

江珩靠在候場通道的牆壁上,笑着和身邊的顧雲川說話,神态輕松自若。

“江珩真的很有自信,好羨慕他啊。”林嶼小聲說。

王又冬挑了挑眉:“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十分鐘,雙方選手入場。

江珩收斂起了漫不經心的姿态,站直走進了場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們身上,尤其是江珩和斯科特。這場比賽結束之後,除了将誕生本屆大賽的冠軍,也會選出整屆比賽的MVP,大家普遍認為這項殊榮要麽屬于江珩,要麽屬于斯科特,顯然,答案就寫在這場直接交鋒中。

燈光亮起,喧嚣和歡呼都像潮水一般慢慢褪去,雨林圖鋪陳開來,空氣變得黏糊潮濕,氣溫悶熱。

「比賽正式開始」

雨林圖的遮擋物衆多,還有暴雨降臨的可能性,因此充滿了不确定的因素。江珩的感官從未像現在這般靈敏過,他可以聽到蟲子在哪片樹葉下飛舞。

“江珩從接近三米高的樹上跳下來,居然幾乎沒有發出聲響,史蒂夫在他前面不到五米處,完全沒有發現身後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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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貓科動物的基本功,你看他的精神體在林間走動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楊老師解釋道。

史蒂夫是A級哨兵,警惕性非常強,江珩走了兩步,在他身後停下了。但是他的心跳和神經停不下來,理智告訴他應該謹慎行事,但是腎上腺激素卻催他向前。

江珩從上場比賽結束後就一直保持着這樣高興奮度的狀态,顧雲川在身邊才能勉強平靜一下,睡個安穩覺。但是按照他們的戰術,本場比賽要打“游擊戰”,分散行動,騷擾完就走,務必擾亂對手的心态,讓保護在斯科特身邊的銅牆鐵壁松動。

所以顧雲川并不在江珩身邊。

西伯利亞虎在濕熱的環境中也略顯焦躁,雖然一動不動地俯趴潛伏着,尾巴尖卻在空中不安地晃動着。

太悶了,紮破一個口子呼吸一下吧。

史蒂夫反應已經極快,轉身跳開,卻被西伯利亞虎擋住了去路。他的精神體是一只棕熊,咆哮一聲趕來,掄起熊掌要往老虎身上拍去,兩只猛獸纏鬥在一起。

單打獨鬥史蒂夫是絕對打不過江珩的,但他竟沒有撤退,而是亮出短刀,向江珩刺來,江珩穩穩扣住了他的手,突然感到一陣壓力襲來,動作微微停滞了一瞬,史蒂夫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就要擡腿踢向江珩下盤。

江珩的餘光瞥見了趕來的安妮,她居然沒有留在斯科特身邊。

江珩松開史蒂夫的手,輕巧後跳躲開,看着眼前這對姐弟,他的神色認真起來。

“……我們看到江珩這邊已經開打了,一打二,江珩看起來不是很輕松。”

“t國的史蒂夫選手年齡很小,級別也只是A級,被很多人忽視了,其實在之前的幾場比賽裏,他發揮的作用也不小,尤其是八分之一決賽單殺y國的s級哨兵,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安妮和史蒂夫是親姐弟,想必配合會相當默契,看看江珩如何化解——哦,江珩輕松化解了。”

解說幾句話的時間,江珩已經頂着安妮不斷施加的壓力鉗制住了史蒂夫,是和比賽前他們初遇時相同的姿勢。史蒂夫的臉被埋在濕漉漉的泥土和樹葉中,氣得咬牙切齒:“你真是瘋得可以,撤退一下要你命?我姐的精神施壓也強頂。”

江珩面無表情地死死壓住他,擡眸看向幾步之外的安妮。

安妮仿佛來到了真正的雨林之中,被藏在林子裏的野獸盯上,一時汗毛四起,一滴冷汗落下。但她很快冷靜下來,江珩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雖然看上去游刃有餘,但她是不是能賭一把,他在強撐。

安妮和斯科特合作很久了,她再清楚不過高階哨兵的臨界點在哪裏。安妮的心定了一些。

“江珩會對史蒂夫完成本場的首殺嗎?啊,在安妮的施壓下,江珩遲遲沒有撕下史蒂夫的生命牌,三個人僵持住了。另一邊,z國和t國也陷入了混戰,殷荷對上斯科特非常沉着冷靜啊。”

“這就是殷荷選手的優點,不會因為對手的強弱而心态失衡,她非常穩健。”

“z國的四名選手對陣斯科特加上兩位向導也有些分身乏術啊,沒人有空支援江珩……”

「史蒂夫生命值-1」

「安妮生命值-1」

「江珩生命值-1」

廣播接連響起。

江珩在此之前已經火速跳開,鑽進叢林裏,只見樹葉輕微顫動,安妮和史蒂夫再想找人已經無從下手。

安妮驚疑地擡頭望去,捕捉到一點白色羽毛掠過的痕跡。是顧雲川。

“比賽開始僅十分鐘,江珩一換二,不算太虧,得手之後他也迅速撤退,不再戀戰了。我們看另一邊啊,t國在失去兩條生命值之後似乎不打算再和z國糾纏了,斯科特做了個撤退的手勢——嗯?顧雲川發現什麽了?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江珩好像不太對勁。”

看臺上的觀衆歡呼聲也停了一下,他們驚訝地看着轉播屏幕,上面是江珩的身影。

疼。

人在劇烈疼痛中是沒有辦法思考的,可是江珩還能第一時間找好隐匿地點,沒留下一點可供追蹤的痕跡,連攝像頭追到他都花了一點時間。

比起上次的大腦劇痛,這次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每一條神經似乎都在被無形的手大力撕扯着。他半弓着身子卧在樹下,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傷痕深可見骨,血水滴落在泥濘裏,泥水混着汗水很快将江珩整個人浸濕。

比賽被叫停了。

仙鶴焦躁地在空中盤旋,凄厲的叫聲讓人心驚,它終于找到了躲在林間的老虎,下降後用翅膀擁住它,老虎安靜地卧着,似乎失去了意識。

顧雲川跪在江珩身前,衣襟上沾滿了泥濘的泥點,搶救出江珩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背,把他按在自己的頸窩裏,感受到懷中的人渾身發燙,微微顫抖。

“疼成這樣居然沒暈過去?”趕來的醫護人員一邊為他檢查,一邊忍不住驚訝。

喬桓來回踱步,說不出話來,一面氣得火冒三丈,一面看見江珩疼成這樣還睜着眼睛,睫毛亂顫的倔強模樣,又難受得鼻頭發酸。

顧雲川背對着喬桓,喬桓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同為向導,他看得見顧雲川控制不住四溢了一地的精神力,它們将江珩緊緊地包裹住,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繭,幾次想要進入江珩的精神領域幫他止痛,似乎都被擋了出來,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顧雲川是第一個趕到江珩身邊的,在衆人還發懵的時候就迅速地叫停了比賽,喊來醫護人員,阻止了江珩繼續傷害自己,沒有耽擱一秒鐘,似乎冷靜理智到了極點。

但是,喬桓還看見了顧雲川擁抱着江珩的左手輕微顫抖。

他在害怕。

白景屹按住上蹿下跳的屈同方,忍不住怒吼道:“別亂動!”

“我他媽急死了!”屈同方也沖他喊,“怎麽回事啊!”

“神經痛。”喬桓對着他們說。

“神經痛是什麽東西?嚴重嗎?”

喬桓把兩人拉到另一邊,給他們簡單地講解了一下神經痛。兩個人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一點。

江珩似乎堪堪緩過來一些,沒有起初顫抖得那麽厲害了,醫護人員幫他簡單包紮了一下手上的傷口,正要問他感覺如何,江珩卻先開了口:“換人吧。”

他的聲音有點啞,但是很平靜。

衆人都愣了一下,屈同方先反應過來:“換!寶沒關系,我上場,你別擔心!”

“嗯。”江珩輕輕應了一聲,把頭埋進顧雲川的頸窩裏。

“江珩……”顧雲川要開口說什麽,卻突然怔愣住,繼而眼裏流露出慌亂,睫毛輕輕顫抖着。

溫熱的液體滴在顧雲川的頸窩裏,順着他的鎖骨,流向他心髒的位置,好像一片羽毛落下,卻有千鈞重,剛剛搭建好的城池轟然倒塌。

江珩在哭。

他哭得沒有聲音,甚至連一絲顫抖都沒有,全場所有人除了顧雲川沒人發現他的眼淚。剛剛經歷劇痛時江珩把牙齒咬出了血也沒流一滴淚,然而此刻,在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完成接下的比賽後,眼淚便關不住了。

這片泥濘潮濕的雨林終于下起淅淅瀝瀝的大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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