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許澹和黃政樂在觀衆席看到江珩因傷下場後,第一時間就沖向了比賽現場,可是當時人多雜亂,沒有能見到江珩,只能一路跟到醫院來。好不容易得到允許湊到江珩面前,還沒說話先被江珩制止了,他正在用手機看決賽直播。
兩人湊上去看了一眼,比賽剛好結束,屏幕上用金光閃閃的字體打出了「冠軍 t國」。
江珩在那一刻并沒有感到明顯的失望。t國打法成熟,紙面實力最強,心态更是穩健,賽前預測中,t國奪冠的幾率高達70%,即使江珩以最佳狀态打滿了全場,結果也不一定會改變。
z國也雖敗猶榮。在失去了江珩之後,他們火速調整了戰術,每個人都發揮出了最佳水準,殷荷和屈同方配合打掉斯科特一條生命值後火速占領了地方一個據點,還将比賽推向了一個小高潮。
在這場比賽中,最拼的無疑是顧雲川。如果說哨兵是水手,那麽向導就是舵手,他們要掌握航行的方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即使不和敵人正面交手,也相當費心費力。而顧雲川在此場比賽中的角色已經不僅僅是個向導了,他幾乎承擔了一個哨兵的職責,直接将安妮殺穿,導致她提前下場。
安妮有苦說不出,江珩并非因她受傷下場,然而鑒于在江珩下場之前,安妮曾對他進行了精神方面的壓制,她就成了顧雲川的靶子。
z國的輪換名額全部用完後,全場只剩顧雲川一人和最後兩個據點,竟硬抗了t國四人整整十二分鐘,可惜奇跡不會降臨一支隊伍兩次,最終t國還是贏得了比賽。決賽的最後一個鏡頭沒有給到新科冠軍,還是對準了那只精神體仙鶴,它仰起修長的脖頸向着天空啼叫了一聲,随後消失。
在學校論壇上,半決賽江珩的二十分鐘和決賽顧雲川的十二分鐘共同評為本屆賽事最讓人揪心的精彩片段。
“哥,沒關系,不就是一場比賽嗎?你在我心裏永遠是第一!”黃政樂倒不在乎誰拿冠軍,一心只想安慰江珩。
手機裏冠軍隊伍被鮮花簇擁登上領獎臺,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在安靜的病房中突兀地回蕩着。
江珩身上一直有一股屬于少年人的朝氣,永遠自信,永遠無畏。決賽前一天晚上許澹擔心他緊張,還和黃政樂偷偷跑去訓練基地要給他加油打氣,結果不過才晚上十點鐘,江珩已經毫無壓力地睡着了。這樣一個人,理所當然地要站在最顯眼的位置發光,沒有人會質疑為什麽。
但此刻他垂眸不語,平靜地看着頒獎典禮的直播。許澹難受得要死,他寧願看到江珩生氣也好,哭泣也罷,就是看不得他這樣冷靜的模樣,于是開口安慰:“寶!你別傷心……嗚嗚……”自己卻忍不住哭了出來。
江珩聽見許澹的哭聲,嫌棄地挑挑眉,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滑稽模樣,抽了幾張紙糊在他臉上:“幹什麽,搞得跟我要死了一樣。”
“呸呸呸!”許澹抹了把眼淚,“長命百歲!什麽破比賽,咱不稀罕,在我眼裏,你就是最好的!”
江珩勾了勾嘴角:“用你們說,我本來就是最好的。”他拿起手機在兩人面前晃了晃,上面赫然寫着「本屆MVP 江珩」。
黃政樂眼圈紅紅的,眼淚要掉不掉,湊上去看了看,高興得一拍大腿:“太好了!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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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看了眼這兩個大小夥子又哭又笑的樣子,偏過頭去輕笑一聲:“不太實至名歸吧,多少有點同情因素。”
“胡說!”許澹不哭了,生氣地撩起袖子開始和江珩講道理,分析他比賽期間創造了多少機會,輸出有多高。要知道在比賽期間,許澹除了跑前跑後給自家隊伍做後勤工作,剩餘時間都在網上大戰黑子,雖然江珩的表現無可挑剔,但是網上魚龍混雜,總有酸雞跳腳。許澹每天的任務就是在各大平臺上四處巡邏,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江珩的黑粉。哪怕是江珩本人也不能黑江珩!
江珩聽許澹頭頭是道地給他列出一二三點分析,本來覺得好笑,但是聽他眉飛色舞地誇自己,又忍不住有一點小得意。黃政樂觀察到江珩的眉眼舒展開來,挂上了真心實意的笑容,偷偷給許澹比了個大拇指。
喬桓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在許澹喝水的間隙走進來:“沒什麽事,就是身體超負荷了。估計你這幾天還得疼個幾次,但是止痛藥對你也沒有用。你看你是要住醫院,還是回——”
“住醫院!”黃政樂和許澹異口同聲地說。随後他們回頭看着江珩,眼裏都是勸說的意味。
江珩可不想住醫院,但是看着眼前站在同一陣線的三個人,到了嘴邊的“不要”兩個字又吞了下去。
“他們都想來看你,但是剛比完賽怪辛苦的,我讓他們先回去休息,可能晚上會過來。”喬桓頓了一下,“不過顧雲川我攔不住,他一會就到。”
“顧雲川才是最該休息的那一個吧。”黃政樂沒忍住說了一句。
“休息?他不見到江珩能休息才怪了。”喬桓往門外走,“有事按鈴叫我。”
許澹和黃政樂出去給江珩買晚飯,病房裏終于清淨了下來。江珩放下手機,躺了下來,半蜷在病床裏。他其實還在疼,雖然沒有剛發作那會疼得叫人大腦空白了,但是總覺得哪裏在隐隐作痛,似乎是骨頭,又似乎是神經。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沒睡着,江珩聽見了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聽腳步聲就知道是顧雲川,他走路跟拿了尺子丈量過似的,每一步都間隔相等。
江珩沒動,感覺到顧雲川在床邊坐下,然後往自己手裏塞了一個東西。江珩把手心打開一看,是MVP的獎牌,金燦燦的,正面雕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虎頭,下方刻着他的名字:江珩。
“怎麽老虎腦袋都雕好了,是內定嗎?”江珩還是沒轉身,他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裏,悶悶地笑道。
“冠亞軍獎杯和MVP獎牌事先都做好了好幾份,最後根據結果刻一個名字上去就好了。”顧雲川解釋道。
“哦。”江珩應了一聲。他感到被熟悉的溫暖包裹,渾身放松下來,疲倦上湧,明明剛剛怎麽也睡不着,可是這會卻瞬間進入了夢鄉。
再醒來時天色已暗,江珩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想起來自己是在醫院裏。他坐起身來,房間裏沒有開燈,他先看見簇擁在自己身邊的精神觸手,它們昏暗的房間裏散發着淡淡的光芒。顧雲川咬了他的腺體之後,他就能暫時看見這些小玩意了。
江珩準備開燈,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一只手輕輕地覆蓋在他的眼睛上,然後“啪”地一下,燈光亮起。
“醫院的燈太亮了,适應一下。”顧雲川的手心被江珩的睫毛蹭得有些癢,但還是穩穩地蓋在江珩的眼睛上。
江珩乖乖地一動沒動。過了半分鐘,顧雲川才移開了手掌,看見光落在江珩的眼睛裏,把他的眸子襯得明亮好看。
外賣堆滿了整張桌子,炸雞燒烤壽司蛋糕,甚至還有小龍蝦,豐盛誘人。江珩的鼻子動了動。
顧雲川輕輕笑了一下:“想吃什麽?”
“都想吃。”江珩說。
顧雲川想了想,把炸雞遞給他:“先吃這個。”然後戴上手套剝起小龍蝦來。
酥香軟嫩的雞塊讓江珩開心地眯了眯眼,剛啃完雞腿,嘴巴裏就被塞了一塊剝好的蝦肉。江珩嚼了嚼,咽下去:“不辣。”
“那不吃了?”
“吃。”
窗外傳來鐘聲,江珩往牆上看去,時鐘顯示七點整。比賽結束後顧雲川趕到這裏最多下午四點,在他睡着的接近三個小時裏,顧雲川一直在用精神力給他緩解疼痛,現在又幫着他調節味覺。這些都發生在他竭盡全力打了一場艱難的比賽之後。
江珩開口喊他:“顧雲川。”
顧雲川轉頭看他。即使是在剝蝦,顧雲川也像在操作什麽精密儀器似的,每只蝦的蝦肉都被幹淨利落地完整剝出,堆在外賣盒裏,而蝦殼被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像只紀律嚴明的軍隊。
江珩看着好笑:“好威風的蝦殼大軍。”
貓的思維總是跳脫又可愛。
顧雲川随意調換了幾個蝦殼的位置,用他們擺出了一個“1”:“補給你的冠軍獎杯。”
江珩忍不住笑起來:“你好幼稚。”
顧雲川看見他的笑容,心裏酸酸脹脹,又聽見江珩問他:“你要不要休息?”
顧雲川看着他:“要,但不是現在。”
江珩挑了挑眉表示疑問。
顧雲川摘下手套,擦幹淨手指,坐到江珩身邊,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精神觸手:“我現在……控制不住它們。”
顧雲川很少,不,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傾訴過自己的情緒,此刻他看着江珩的眼睛,把自己毫無保留地交出去:“因為我處在非常焦慮的狀态中。”
江珩輕輕嘆了口氣,不留情面地說:“活該。”然後指指自己,“我也活該。顧雲川,這次我倆闖了個大禍。”
“他們今晚會來嗎?”沒等顧雲川說話,江珩又問。
“他們來過了,你在睡覺,喬桓勸他們讓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再來。”顧雲川回答。
“很好,趁這個時間,我們做一份檢讨。”江珩握着拳頭,假裝舉着個話筒對着顧雲川,“顧雲川同學,請問你這次錯哪了?”
顧雲川想了想:“錯在……不夠強。”
江珩愣了一下,笑道:“你完全不知悔改。”
但是顧雲川知道他很喜歡這個回答,所以他繼續說:“如果我足夠強大,不會發現不了你會疼。”他頓了一下,“後悔不能解決問題。”
顧雲川提出要留下來陪江珩,喬桓抱臂看他:“你……你真的不休息休息?”
顧雲川回答:“不在他身邊我沒有辦法休息。”
“……行吧。”喬桓想了想,“止痛藥對他沒用,你在他身邊也好。”
顧雲川回到病房時,江珩已經吃完了飯後甜點小蛋糕。他走過去收拾桌子,江珩突然說:“等一下。”
顧雲川停住手上的動作。
“我想留着這個蝦殼獎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