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教官咪4
1.
林至誠出生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身邊的親人朋友對于哨兵和向導都知之甚少,他們只知道這是一群保家衛國,值得尊敬的人。林至誠的父母逢人就會炫耀自己的孩子即将成為國家棟梁,即使家庭條件不算富裕,在學校讀書期間,他們也會挑選最貴最好的生活用品給林至誠帶上,每隔半月就要問問錢夠不夠花。
林至誠想,爸爸媽媽是想和他說說話,但是他們好像已經成了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了共同話題,所以只能反複詢問他,錢花完了沒有,還有沒有什麽缺的東西呀。林至誠也不知如何與父母聊一聊關于自己的事情。他們眼裏的驕傲,在哨兵的世界裏,不過是最不起眼的吊車尾罷了,他沒有資格成為父母所期待的英雄。
哨兵的精神體大多是食肉動物,他們之間似乎也遵循着自然界弱肉強食的法則,每個人生來上限已經被決定,十八歲依然沒有突破A級的林至誠知道,他這輩子很難再有所精進。
哨兵的世界以實力說話。林至誠被欺負的時候沒有想過反抗,很少有哨兵會同情弱者。不過在得知他們的新教官是江珩時,林至誠無望又無聊的生活中難得迸發出一點期待。
江珩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他是天之驕子,是英雄,是所有哨兵究其一生的目标和夢想。林至誠并不清楚他在期待什麽,他好像一個困在黑暗隧道裏太久的人,忍不住要從那團最耀眼的光裏汲取一點點力量。
那個春節之前下了好大一場雪,身為北方人,林至誠在大雪紛飛的下午找到了一點仿佛回家的熟悉感。不過,僅僅過了一個晚上,這場雪就已經化得差不多了,父母給他寄來的嶄新的水杯、書本和包也全都不翼而飛。南方的冬天存不住雪,就好像哨兵的世界裏容不下他。
在此之前,林至誠并沒有被江珩注意到過,他不會對此感到失望,沒人規定強者有義務拯救弱者。
但是那天他不僅被江珩注意到了,他還第一次在哨兵的世界裏發出了聲音。很大的聲音,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江珩讓他挺直背,擡起頭,大聲地喊出來。他才發現,其實雪并沒有化完,正午陽光下,屋頂上堆積的皚皚白雪反射着刺眼的光,讓他眼前一片模糊。
那天之後,林至誠和江珩并沒有更多交集。林至誠默默地咬着牙加練,雖然他知道這并不能帶給他多大提升,他已經嘗試過很多次。很多事情就是這麽不講道理,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會有結果。不過每次見到江珩,林至誠一定會挺直脊梁,擡起頭,盡可能地大聲問好,大聲答到。而當他擡起頭,當他大聲說話,當他開始對不友善的行為說“不”,他逐漸交到了一些朋友。
新兵訓練期很短,春天結束之後他們就要分別。江珩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哨兵,是一個很好的前輩,不過他可能不是特別适合做教官。最後的綜合素質評定時,他們班拿了個倒數第一。
不過并不出乎意料。江珩看上去冷淡,并不愛笑,但不是因為性格冷漠,林至誠想,更多時候,他看起來是漫不經心的,随意的,對這個一成不變的世界興致缺缺,像是百無聊賴的大貓。如果有了什麽好玩的,新奇的事情,他比這些剛成年的少年還會感興趣,經常帶着他們去山裏打獵、游泳和野營。
小江教官在面對了幾次考核成績之後是這麽說的:“算了,我們去玩吧。”
春天很快結束,小江教官也即将和這些新兵們分別。林至誠依然是B級,他對着江珩敬了一個标準的禮,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江珩看着他,兩人身高相當,視線平齊,小江教官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沒有讓我失望。”
林至誠咽了一下口水,心髒跳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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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珩繼續說:“你比之前進步了很多,也強大了很多,并不是只有實現級別上的突破才叫變強。”他彈起手裏的徽章,金色的徽章在空中翻轉,反射着燦爛的陽光,落回江珩掌心。江珩把它別在林至誠的領口:“恭喜你,026號林至誠,順利從新兵訓練營畢業,祝你前程似錦。”
他擡起頭,又說:“哭什麽,別人以為我臨畢業了還訓你。”
2.
江珩被自家向導再次按在休息室裏親了一中午以後,他咬了口顧雲川的肩膀說:“我帶的都是哨兵,你喝的哪門子醋?”
向導咬了下貓挺翹的鼻尖:“有個哨兵一直看你。”
貓躲開不讓他繼續親,貓說:“我長這麽帥,被多看幾眼也很正常。”
顧雲川注視着哨兵的臉,目光從眉骨落到眼睛,滑下鼻梁,注視着好親的雙唇,印了個輕輕的吻:“嗯,真的好帥。”
在這樣專注而充滿愛意的凝視下,江珩偏過頭去,殊不知正好暴露了發燙的耳根,他轉移話題:“顧先生,我好像不适合做教官。”
“嗯?”顧雲川自然不贊同,但他很少會直接反駁江珩。他們再了解彼此也未曾24小時片刻不離,江珩的顧慮,江珩的苦惱,顧雲川向來都會仔細聆聽,只給建議,不做評判。
貓說:“我不适合做千篇一律的事情,更沒有耐心顧及這麽多年輕的小屁孩。”他頓了一下,“很多事情我想做就做了,但是我在想,也許我插手并不合适,或者我的一時興起不太負責。”
江珩看着顧雲川的眼睛:“我是不是該逼一逼他們,萬一有什麽有天賦的小孩被我埋沒了怎麽辦?我天天帶他們玩。”
顧雲川勾了下嘴角,攬緊了貓的腰,湊上去親他,他知道他的貓憋壞了:“這一屆結束,我們就返工。”
雙S級的哨兵向導來做新兵教官是一件暴殄天物的事情,如果不是江珩長時間高負荷後舊傷複發,被周圍所有人,尤其是顧姓向導摁着強行休假半年,他也不會來幹這麽無聊的活。
江珩輕輕蹭了一下顧雲川的鼻尖:“說話算話。”
“嗯。”顧雲川點頭。
貓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如果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尤其是需要對他人負責的時候。因為他從小就是最優秀的那個,老師和長輩總是會不自覺地要求他帶一帶落後的同學,為集體榮譽争光,大家的期待總是全部落在江珩身上。
顧雲川全都知道。他說:“沒有做到最好也沒有關系,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能完美地完成。”
江珩笑了一下:“聽起來一點也不像顧雲川說出的話。”
向導勾起嘴角:“顧雲川也做不到事事完美。但是貓貓,善意不會出錯,你付出了愛和關注,即使沒有幫助他們在哨兵領域取得進步,也一定能收獲什麽。”
“收獲什麽?”貓問他。
“收獲暗戀者。”
江珩從他懷裏鑽出來:“顧雲川,他們也是哨兵。”
顧雲川把逃走的貓撈回來:“可你是貓貓。”
“什麽?”
“不管什麽人,都會喜歡貓貓。”顧雲川一本正經地說。
“……你有病顧雲川。”
3.
江珩這輩子第一次拿倒數第一。雖然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江珩也不可能高興得起來。
當初被他按在餐盤裏的071抱着他哭了半天,說江教官我舍不得你。江珩回來嫌棄地脫掉外套,翻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禮物。那是屬于江珩特別精英突擊小隊隊員的徽章,這些資歷平平的新兵能夠成為他隊員的機會渺茫,但是每個人都向他表達了想和江教官并肩作戰的美好願望。
一個個親手別上徽章,江珩向他們敬了一個禮。他在自己最讨厭的季節遇到了這群毛頭小子,分別時正好進入他最喜歡的初夏。他做了一項完全不适合他的工作,得到了不怎麽樣的結果,但是那又如何呢?人總有做點沒有用的事情,否則不是太累了嗎?
江珩離開之後在自己的行李裏發現了一封信,應該是哪個新兵偷偷塞進去的。這封信很長,筆跡清晰端正,并沒有署名,但是江珩很快就知道了出自誰之手。
信的結尾說,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拼命地向前挖隧道,希望能找到一點光,可是他努力了很久都沒有收獲。遇到江珩以後,他突然發現沒有關系了,因為擡頭有光,四周也有光,不必執着于前方。
這就是一個普通春天的故事,很久之後去盤點江珩一生中的精彩時刻時,它必然不會占據任何席位。江珩也沒有再和這個春天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重逢了。
但是沒有關系,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要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