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疾雪四人來到了西邊的人家。

叩響房門以後, 一張憔悴枯瘦的臉從門縫裏探出來。男人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一雙眼窩卻深深凹陷,眼下因為好幾日的缺乏睡眠而留下了很重的黑紫。

看起來就像瘋過, 而且現在神智也沒那麽清醒。

疾雪說明來意,怕他踩中雷區還添了一句:“有我們在,妖獸不敢現身。”

男人眼中這才迸發出一絲遲疑:“真的?”

“真的。”

他松開按壓門板的手, 慢慢後退, 将四人請進了屋裏。

這屋裏似乎就他一個人住,一股很久沒有開窗換氣的灰塵味, 只點了盞不怎麽亮的油燈, 門一關, 室內變得昏暗無比。

阿葵有些畏懼地縮在懷青後面, 莊曉月也畏懼地縮在疾雪後面。她頂在前面道:“我們雖然能降服妖獸, 但得先知道具體情況。能不能告訴我, 你那天遇到什麽事了?”

村長只說這個叫張二的農戶前幾日走夜路回家,被人發現昏倒在半路,把他叫醒後他卻大吼大叫,幾個人都綁不住他。事後再問他卻閉口不談。

既然沒說不記得,那肯定是記得。只要記得就能撬開他的嘴。

張二果然哆嗦了一下, 坐在椅子上不說話。

疾雪道:“你不說, 我們怎麽幫你?”

“你……你幫不了……幫不了……”他口齒不清,胡亂地說:“那是……那不是……”

他顯然是被什麽東西吓住, 緊緊抱着自己的腦袋。

莊曉月想伸手都被他一掌揮開:“別過來!”随後猛地蜷縮起四肢,聲音小下去:“沒用的,那是怪物……怪物……”

之後疾雪又問了幾遍, 他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話, 壓根兒沒法溝通。看來她的問話還是喚醒了他可怖的回憶。

“怎麽辦?”懷青問:“他要是還有正常的神智, 我犧牲一下色相倒也不是不行,但現在這樣……”

可能往他臉上甩錢他都不會有反應。

疾雪無語:“都當修士了,就別惦記你以前那些伎倆了。”她非常不想再看一遍他之前在周府對周八做的那種事。

懷青撇了嘴,低聲道:“可我只會用這種辦法啊。”

疾雪讓莊曉月三人在屋裏先看着這個男人,她從後門到了院子裏。

然後随便找了個陰影的地方停下,右手捏訣。

游戲裏有一招仙訣叫“搜塵訣”,作用如其名,可以精度極高地搜尋一片區域。

雖然魔頭并不會這個技能,但和丹方一樣,只要你知道詳細的過程,就算事先不會也可以得到這個結果。

手指一落下,周圍的世界瞬間化作黑白,疾雪沿着漆黑的地面,在稻草堆裏找了一個東西。

回到屋裏,莊曉月“哇哇哇”的聲音就傳來,一看,懷青正跪坐在地上,前傾着上身,臉離男人的臉就差那麽幾厘米的距離,他吐氣如絲,可惜男人被恐懼占據了大腦,根本沒看他。

疾雪:“喂。”

“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懷青側眸過來:“我的美人計正要開始呢。”

“……”

你頂多就是清純挂,跟美字沾半個邊嗎。

說到這裏疾雪就很想深入聊聊桂雲扶那張宛如被上帝親吻過一般的臉,畢竟懷青也算見過桂雲扶長什麽樣。

但眼前還有正事,啪嗒一聲,她将一個有些沉重的布袋扔到了張二面前。

“看看這裏邊是什麽?”

張二起初還沒理她,疾雪也不說話,沉默了有一陣後,他才緩緩擡起眼睛。

一看見那包鼓囊囊的布袋,恐懼的神色瞬間變成慌亂。

“你是怎麽……”

“不用問我怎麽找到的。我剛才在門外大致數了一下,裏頭有一千靈石。你個農戶哪兒來那麽多錢?”她道:“不會是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吧?畢竟一般農戶可不會大半夜才回家。”

這話似乎戳中張二的痛點,他一下子撲過去抱住那袋靈石:“你、你想幹什麽!這是我的錢!”

疾雪道:“你那天到底看見了什麽?告訴我,我可以對你這筆不義之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哇哦。

居然用威脅這一招。

莊曉月在後面捂着變成O型的嘴。

不愧是疾雪。

“我……難道我告訴你,你就能把錢的事替我瞞住?”他忐忑地看着疾雪:“不告訴村長?”

疾雪點頭:“說到做到。”

張二又不放心地再三确認,方才深吸了口氣,冷汗順着額角流下來:“我……我那天回家……沒有看見妖獸。但是,但是看見了一條尾巴……”

那是一條黑夜更黑,比夜幕更長,比人巨大了數倍的尾巴。

像是鞭子,幽幽自黑暗中生長而出,在半空中詭異地晃動着,尋找迷途的獵物。

張二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

可那的确就是一條尾巴。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尾巴。但無疑是怪物。

他從沒見過那樣的巨大的妖獸!

“除了尾巴,你沒看見它的其他部位?”

“沒有,真的沒有!”張二道:“我怕得不得了,還感覺,感覺它好像在看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你們這種小修根本沒辦法的……”

疾雪點了點頭:“那另一個人呢,他也看見了跟你一樣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張二似乎又再次被恐懼囚困,聽不見人話了。

莊曉月問:“怎麽辦?”

疾雪道:“走吧。”

一行人離開張二的屋子,已經是下午了,村裏又塞滿了吃飽喝足回來的弟子。她本來準備回集合的地方,沒走幾步,不慎在轉交和一群人相撞。

“這不是蓮班的人嗎?”

說話的人疾雪不認識,看了眼莊曉月,莊曉月湊過來嘟囔:“是桃班的人,就比我們好一點。牛什麽牛。”

“你說什麽?”那人揚起眉梢,火氣味很重。

莊曉月趕緊一溜煙躲到疾雪身後。

看來這不是單純的偶遇。

“剛才不是很神氣嗎?現在知道怕了?”男弟子看着疾雪:“跟我們交換交換情報呗,早點殺了妖獸回宗門,對大家都好。”

疾雪問:“你們有什麽情報?”

“我們的情報可是很貴的,不如先說說你們的。”

不用想,這幫人不是真的來交易的。

這次試煉的确沒有規定不可以弟子互鬥,坐收漁翁之利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可惜他們找錯了人。

疾雪還急着回去見桂雲扶。

“你想知道情報?”

男弟子擡起下颌:“對。”

“那你湊過來點。”

弟子以為她是慫了,往疾雪身前一挪,臉剛湊上去就吃了一記鐵拳。

“噗——!!”

他被打得腦袋往後仰,接着身體往後仰,整個人在空中像滾筒洗衣機一樣完成360度大回旋,最後啪嗒一下倒在地上瞪着眼珠子昏死過去。

其他弟子幾乎都沒看見疾雪是怎麽出手的。

“她……她怎麽回事……”

莊曉月也很錯愕,看她的表情跟桃班弟子看她的表情差不太多。

她怎麽回事??

“現在可以交換情報了。”疾雪的拳頭因為摩擦生熱冒出了白煙,她拽起昏過去的弟子的衣領,沖其他弟子道:“把你們的情報告訴我,不然我就弄死他,趕緊的!”

“……”懷青在後面抽抽嘴角,總算知道周八為什麽管她叫土匪了。

這邊一陣騷動,早就聚集了不少圍觀的弟子,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哎,蓮班的人來了。”

疾雪擡頭就看見桂雲扶站在不遠處悠悠看着她。

這人走路沒聲的。

“不是去打聽情報了?”他問。

疾雪:“打聽了。”甩甩手裏昏過去的:“這個也馬上就要打聽到了。”

看起來她還一點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笨狗。

“放開他,走了。”

“?”疾雪雖然不想放過到嘴的免費情報,但桂雲扶都這麽說了,她手一松,無情把人扔地上,擡腳跟了上去。

“為什麽不讓我繼續?”

“宗門是沒說不能弟子內鬥,但你打算得罪整個桃班的人?”

疾雪想了想,她打一個班的人也不是不行。

桂雲扶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扯起嘴角笑道:“那些廢物小修是不能拿你怎麽樣,但長老呢?”

“長老?”

“負責梅班的長老出了名的護短,你打了他的弟子,到時候考核評定他會給你使絆子。”

“那我連他也一起……”揍了兩個字沒說完,桂雲扶眼風斜過來刮了她一眼,她閉嘴了。

“要是我沒來,你打算怎麽收拾之後的爛攤子?”

疾雪道:“你會來的。”

“……”

以往的桂雲扶不會搭理這話,現在卻道:“我不會任何時候都站在你這邊。”

疾雪糾正:“我不需要你站在我這邊啊,是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那邊。”

桂雲扶腳步一頓,很快恢複如常。

“漂亮話誰都會說。”他轉過頭看着她,口吻像是揶揄,像是譏諷,又好像藏着些試探,不等疾雪回答,他擡起細白的手指指了指遠處,是柳南朝這邊跑過來了。

“商人,我問到了!你真厲害,這辦法果然管用。”

“什麽辦法?”疾雪問。

柳南咳咳兩聲,站到桂雲扶身邊:“這是我和商人的秘密。”

疾雪:“……”

她看桂雲扶:“不能跟我說?”

桂雲扶:“你遲早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那我們要交換情報嗎?”疾雪看出他對自己有所隐瞞,故意這麽問。

桂雲扶果然搖頭。

放在以前,疾雪肯定會想盡辦法,就算把人摁在牆角把他的嘴親腫纏着他也要讓他對自己坦白,但如今,或許是從桂雲扶身上嗅到了一點不同往日的氛圍。疾雪沒有這麽做。

他以前一直是懶懶散散的,不管是在魔域時研究丹藥還是在凡人界找小六十,這些事他做了就做了,只是順便這麽做了而已。

但現在,他似乎在認真地做什麽事。像是有什麽目标一樣。雖然不知道原因。

所以就算她強行去問,桂雲扶大概也不會說。疾雪有這樣的感覺。

日頭西斜,修士們一天的活動差不多也要結束。就算他們不想結束,村民也要歸家生火做飯了。

周圍到處都是愁眉苦臉看着自己過夜道具的弟子們。

他們其中的大多數人都出身仙家,之前過的日子還不錯,露宿荒野是從來沒有過的經驗。突然被扔到這裏,從哪頭開始都不知道。

“看看這天,說不定真要下雨,”懷青扇扇眼睫,“你真不跟我們睡牛棚?”

疾雪:“絕不!”

“那就随便你了。”

“但我有個要求。”她湊到懷青旁邊,懷青臉一紅,往後縮了一下:“……什麽?”

“這個。”她提溜着當康:“阿葵反正很喜歡它,我不介意把它借給你們一晚。”

“哇,好呀!”阿葵烏溜溜的眼睛彎起來:“我可以和小豬玩嗎?”

“可以。”疾雪把當康遞到她手裏,撓撓當康的豬皮:“你尊上對你好吧,你不用露宿荒野了。”

當康壓根兒不知道自己被當成電燈泡處理了,高興地哼哼哧哧:“尊上對屬下真是太好了!”

“行了,我也不跟你們聊了,我要去搶位置了。”柳南抓着自己的廁紙:“外頭到處都是野獸,我要睡村子裏邊,你們随意。明早見。”

大多數弟子都跟他一個想法,所以從村口往裏看,這萬人打地鋪的景象還是很壯觀的。也很喜感。

莊曉月在其他班有相熟的朋友,早就幫她占了個村裏的位置,也和疾雪招手告別。

這下就只剩她和桂雲扶了。

“走吧。”她朝桂雲扶道。

他淡淡點了下頭,倒也沒拒絕。

這種默許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兩個人真的有點什麽一樣。疾雪很喜歡。

她帶着桂雲扶離開村子,左拐右拐來到了一座破敗的寺廟。

她對天罡宗周圍的地形很熟,知道這裏不僅清淨還有遮雨的頂棚。

“怎麽樣?雖然灰塵多了點,但安全舒适。”

桂雲扶失笑:“連我都不知道這裏還有這樣的地方。”

“說明我鼻子靈。”

“狗鼻子?”

“誰是狗啊。”

廟裏的燈火早就熄了不知道多久了,好在還有桂雲扶的蠟燭,她手指冒火将其點上,再掐了個咒訣把周圍弄幹淨,除了旁邊有尊小型佛像有點礙事,其他都好。

桂雲扶把面簾摘下來透了口氣,她抖了抖自己的毯子披在他肩上,在他胸前緊了緊:“你在這休息吧,我出去找妖獸。”

“你從張二那裏聽說什麽了嗎?”

“他說在夜裏看見了一條長如鞭子的巨尾。但有這種尾巴的妖獸太多了。我只能晚上去碰碰運氣。”

“……”桂雲扶低着頭看她:“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啊?”

“我都說了不會跟你交換情報。”

疾雪這才想起這茬來。

“無所謂啊,我又不怕你知道。”

“……”

他抿唇道。

“但我還是不會把我知道的告訴你。沒關系嗎?”

“沒關系。”疾雪伸手把他散落在頰邊一縷黑發撩開:“誰都有不能對他人啓齒的事。你有。我也有。而且我那件事其實到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比較好。所以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桂雲扶黑漆漆的眼睛不由半掩下來,裏邊映着蠟燭的火光,一晃一晃的,輕輕搖曳着,好像一朵花落入水面掀起一圈漣漪。

他不知為何沉默,任由疾雪摸摸他冰冷的臉頰。

“好了,我走了。”

剛一轉身,桂雲扶揪住了她的衣角。

那力道很輕很輕,好像一遇熱就會融化的雪,如果不是疾雪感官靈敏,根本不會注意到。

“怎麽了?”她回頭。

桂雲扶已經放開了手,似乎根本不存在他曾經挽留了她一下的事實。

他嗓音磕絆道:“一會兒……要下雨。”

“?嗯,對,我看過了,說不定是很大的雨。懷青那家夥撞大運了。”

桂雲扶像是在考慮着什麽,最終卻只吐出一句:“你去吧。”

疾雪點頭:“我就去看看,很快就回來。”

她的很快是真的很快,畢竟她還惦記着回來以後說不定可以和桂雲扶裹同一張毯子睡睡覺。

村裏村外都沒有異常,她沒有感覺到任何大妖的氣息。

一些小妖獸她順路一腳就給踩碎了。

村裏的道路幾乎不能供人行走,天罡宗的弟子們以稀奇古怪的姿勢睡在鄉間田野,有把自己綁在柱子上睡的,有用強力樹膠把自己黏在房檐下睡的。

疾雪偷偷摸摸禦劍進去看了一圈,什麽都沒發現。

啧。

都是這群修士非要睡在村子裏,也不想想妖獸怎麽會現形。

暴雨是說來就來的。

疾雪上一秒感覺到有雨絲打到她鼻子上,下一秒她就被傾盆大雨沖刷了個正着。

雨勢比她想象中大,還伴随着隐隐的雷鳴。

弟子們紛紛被吵醒發出哀嚎:

“下、下雨了?!”

“不會吧……”

“哪個王八犢子說的會下雨,給我站出來!”

等疾雪回到破廟,天氣已是電閃雷鳴,狂風夾雜着暴雨,好像要将這座寺廟連根拔起似的。

她走之前點的蠟燭也早就被吹滅了。

一腳踏進去,她先把蠟燭重新點燃,在火苗周圍加了一層靈力屏障,然後才一邊對自己用烘幹訣一說:“芙芙,我回來……”

嗯?

她還以為桂雲扶會等她回來再睡的。

這破廟并不大,這裏邊的空間更是小,她看見桂雲扶倚靠在牆角裏,毯子裹在他身上,甚至蓋住了他的腦袋。

她是修士感覺不出來,但可能确實有點冷。

“芙芙,冷嗎?冷的話我用劍……”她蹲下身輕輕揭開他腦袋上的一角毛毯,桂雲扶那張秾麗而精致的臉便露了出來。

他的皮膚蒼白,鴉羽般的睫毛緊閉着,甚至微微顫抖着,平時總是紅潤潤的唇此刻卻沒見多少血色,被他咬得陷下去一個小窩。

疾雪察覺到這個狀态好像不對,所以之後的話也沒說得出來。

“……好慢。”他微微睜眼,擡起頭,聲音低弱沙啞。

疾雪第一個反應是——他被妖獸襲擊了。

但周圍沒有打鬥的痕跡,他身上也沒有傷。

“怎麽了?冷?”她眉頭倏地皺起來。

桂雲扶像是看穿她心中猜想,露出一個有些脆弱的笑。

“你就當我是冷吧。”

疾雪有些不知作何反應。

……所以,他這樣子不是因為痛苦?

她慢慢挪到他身旁,剛坐下,桂雲扶的身體就突然朝這邊倒過來。

他的側臉靠在她肩膀上,手從毛毯裏伸出來抓住她的袖子,整個身體都倚着她。

疾雪心髒微跳,鼻間充斥着他身上草本的香味,下意識伸出手臂環住他單薄的背脊,把人往自己懷裏擁了擁。

“那……這樣還冷嗎?”

桂雲扶不禁想笑。

她還真以為他是怕冷。

“嗯。”他閉上眼,讓自己現在不要去想別的:“冷。”

疾雪抱得更緊了一點:“那現在呢?”

“就這樣。”桂雲扶嗓音難得低低的、軟軟的,像只因為什麽而膽怯的小貓:“就這樣……再抱我一會。”

天知道疾雪現在是什麽心情,好像胸腔裏塞了一顆炸彈,叮叮叮叮,随時會因為她狂跳的心髒爆炸。

她不僅臉熱,身體也熱,背上已經開始流汗。但懷裏的人體溫還是那麽溫溫涼涼的,微微蜷縮的身體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弭在外頭的轟頂雷聲中。

所以疾雪只能将他擁得更緊。

她才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他。

“你要悶死我了。”桂雲扶的聲音輕輕傳來。

“對不起。”疾雪腦子裏一團亂麻,控制不住嘴:“我怕你感冒。不對,但有混元珠是不是……”

桂雲扶低道:“現在不要說這個好不好?”

“……好。”

她知道現在的桂雲扶不太對勁,但不明白是什麽導致了他這樣。

是冷?是雨?還是……外頭的雷鳴?

她驀地想起之前走時,桂雲扶拉住她說了一句:“要下雨了”。

難道那是變相的挽留?

但她沒聽出來?

好像……好像只有這種解釋了。

她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

桂雲扶原來怕雷聲。

可是為什麽?

疾雪本來想問,低頭看了眼他蒼白又安靜的臉龐,決定等明天雨停了再說。

一個人有些孤單。

兩個人相偎着的話,外頭的雨聲都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

疾雪又做了那個古怪的夢。

她也又成了那個陌生的女人。

男孩生來就比常人羸弱,所以從來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

他是母親的試驗品。

試驗品不是人。

物品沒有自由的權利。

疾雪在夢裏粗暴地抓住了他,看着他怯怯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掰開他的唇齒,用最鋒利、最尖銳的釘子在他的口腔裏刺穿他的舌頭。

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直到成功為止,一直重複。

但目前為止還沒有成功過。

魔域又下雨了,好大的雷聲,越是如此,疾雪的心情就越是焦躁。

“你為什麽要反抗?這是為了魔域!你不想魔族變得比以往強盛嗎?”

“阿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求你……”

男孩細碎的哭聲又輕又低。

清晨的光透進來。

疾雪醒了。

意識還有點恍惚,畢竟上一秒她還是別人。

等了好一陣,她才回憶起夢裏的場景。

魔域、男孩,還有不認識的女人。

但依舊很模糊,從場景到他們說的話都很不清楚。

頭痛。

她摸摸額頭,這才發現旁邊的重量已經沒了。

“醒了?”

她擡頭,桂雲扶正俯視着她。

他雪白的袍衫沒有一絲褶皺,眉眼瑰麗,神色平靜,映照着微醺的晨光,好看得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

疾雪總算想起自己要問什麽:“你怕打雷?”

桂雲扶倒沒想到她一醒來就問這個,啼笑皆非:“你猜?”

“我猜……”

“天色不早了。該去村裏了。”他打斷她的話,嗓音還殘留着一點沙啞,足以證明昨晚那個不是她的臆想。

他背過身走出寺廟朝她勾勾手:“不過來就丢下你走了。”

“……”明明就是怕打雷,還不讓她說。

“來了。”疾雪站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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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粥粥無能 5瓶;南微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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