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退婚
北鬥望山，孤獨寂寞的身影行走在漫天雪地裏，尤顯得引人注目。
雪下得更大，更猛，茫茫蒼天，茫茫荒野，大地披上銀妝，以往清澈見底的河水、明朗的天空都變成了略帶沉重的暗色，銀色的世界洗淨了浮華，沉澱了厮殺的血腥。
走向雪山的林浮生背影略顯滄桑，就連那在雪地裏留下來的腳印都透着濃濃的無奈。
“浮生，你回來了！”
看着慕容雪瑤帶笑的面孔，林浮生霎時只覺得心中的霧霾一掃而光，身體輕靈了很多，就連腳下也似生風一般，健步如飛到了她的身前。
“師父，這是我抓得魚，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帶着我一起在西塘抓魚的記憶嗎？”
慕容雪瑤身子一顫，如遭電擊，怔怔出神，目光在他手中的兩條青魚上停留片刻，“沒想到，你這麽快都已經長大成人！”
“浮生，成雪是不是告訴你成神的法？”
後者神色一怔，就連臉上的顏色也尴尬了些，“師父，你都知道了？”
慕容雪瑤與連城雪是致密的好友，林浮生笑了，旋即釋然。
“浮生，你是不是喜歡我？”
慕容雪瑤水亮清透，沒有一絲雜質的星眸對上了林浮生的目光，此話一出，她能清晰地看到林浮生的身軀在微微抖動，整個人呆若木雞般地凝視着她。
慕容雪瑤那在陽光下的笑，美麗到極致。
這一刻，在林浮生的眼中，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族戰神，也不是長者為尊的師父，而是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凡。
就像雪蓮花，聖潔美麗，超塵脫俗。
空氣凝結，山頂寂靜無聲，唯有四目相對，激射出異樣的火花。
林浮生心中一橫，似鼓起一輩子的勇氣，對着那道他夢寐以求的身影，輕啓嘴唇，“師父，浮生的命是你給的，這輩子當守在你身邊，哪裏也不去！”
畢竟，他只有百年凡塵，因她而生，為她而死！
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慕容雪瑤臉上的笑容更濃了，連天上的炎輪都給蓋住，“可你畢竟沒有成神，只有成神才能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林浮生沉默了，就連臉色也暗淡三分。
那話，也确實在理，三生塔內的那一幕幕猶若重新在眼前上演，歷歷在目且刻骨銘心，可是這樣做，值得嗎？
或者說，這樣做，對嗎？
林浮生離開的第三天，魔帝終于現身。
他似閑庭信步，悠悠地踏雪尋梅，随後，犀利的目光穿透古樹的閑隙，落在那一道緩緩移動的身影上，“雪瑤！”
霎時，僵硬的面龐上浮現出一抹微笑。
他飛身躍起，速度很快，從天而降，擋去了慕容雪瑤的去路。
慕容雪瑤停下身子，目光一落，降在魔帝的身上，“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
聲音中，透着一股不滿的責怪。
魔帝怔住，虎目一頓，嘴角拉出一條弧線，“怎麽？這種結果不好嗎？風水輪流轉，神族也該把神庭讓出來給別人坐坐！”
他的話有些不悅，帶着怒，反倒讓慕容雪瑤愣住，忽閃忽閃地眨着眼睛。
以百萬神族和三界生靈為代價，只為了拉神族下水，這心未免也太狠了點，再看那人，已經沒有了當初那般柔情似水的溫柔。
“你變了！”
魔帝臉色暗沉下來，聲音夾着白氣，怒道：“我心硬如石？你可知道我這百萬年在黑暗深淵中是如何度過的？百萬魔族在黑暗深淵中又死了多少……”
慕容雪瑤只覺得喉嚨被堵住，哽塞。
對于魔帝來說，那的确是一段黑色歲月。
瞬間，她倒有些可憐魔帝。
“你對神族的恨，不要加在凡人身上，就當是我求你了！”良久，她才想起自己是神族戰神，守護天下生靈。
魔帝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我想你今天來這裏應該還有別的事情吧？”慕容雪瑤繞過魔帝的身體，想要離去，卻又突然停下腳步。
“你随我去神庭上住，這裏荒山野嶺的，很不安全！”魔帝聲音又柔了下來。
慕容雪瑤微微一怔，目光似穿過浩渺無垠的天空，良久才口吐香蘭，“我在這裏很好，這是我誕生的地方，神庭，那裏才是這三界之中最不安全的地方。”
魔帝嗤鼻一笑，他似乎捕捉到什麽，接着又問：“你那凡人的弟子離開了？”
慕容雪瑤緘默不語，唯獨腳下向前邁出，踏雪走向崖颠的住處。
魔帝心意一動，跟着走上去。
風一刀一刀地襲來，臨近慕容雪瑤身前的時候卻自動散開，長發缭繞，美若如畫。
刑罰殿，即墨靈嫣面露喜色，不顧自己的形象，飛快地奔出玄門，裙擺被風帶起，斜長飄飛，露出兩截白皙的藕腿。
她仿佛并不在意，若囚籠之中的困鳥重獲自由，直到在林浮生的身前停下腳步。
“浮生，你來了！”
林浮生望了即墨靈嫣一眼，輕輕點頭。
即墨靈嫣的心剎那間如花開，開心極了。
“臭小子，想通了？”
清風居，連城雪依舊是一副豔麗美婦的模樣，見到林浮生映入視線，臻首望去。
“浮生見過雪前輩！”
“雪前輩，浮生今日是為一事而來，還請雪前輩能夠答應浮生的請求！”
“你說！”
“退婚！”
兩個字一出，霎時變作一雙拳頭鑿在即墨靈嫣的心上，而連城雪更是臉色鐵青，寒到極致，她的身子在巨烈地顫着。
一股刺骨的冷籠罩着清風居，這寒令即墨靈嫣體內的血液都像被冰封，停止流淌。
空中彌漫着撕心裂肺般的痛，那是即墨靈嫣心碎的聲音，霧氣彌漫她的雙眼，她再也控制不住，挂着淚轉身奔出房間。
“臭小子，你欺人太甚！”
連城雪渾身顫抖，就連十指都擰得噼裏啪啦作響，打神鞭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她不帶思考的就是揚手一揮。
打神鞭上流淌着藍色雷霆，氣勢洶洶，落在林浮生的身上，巨大的力道将他整個人抽飛出去，接連撞斷數道屏障才停下，最後無力地跌落墜在地上。
“咳咳……”
鮮血剎那間如泉湧，直流滴落。
“出爾反爾的男人，最是無情無義！”
連城雪雙目噴着火，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打神鞭再一次地蕩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下，将林浮生再次抽飛。
“噗哧……”
鮮血如注，楊不凡似一支斷線的風筝那般倒飛出去，跌落在院子中。
他大口地噴着血，掙紮着咬牙想要站起來，但是噬骨鑽心的疼仿佛一張大手，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連城雪踏步走來，打神鞭在空中飛舞，光芒攢動，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
眼看着打神鞭就要再一次降臨，一道白色身影忽然湧出，生生地護住了林浮生，擋在他的身上，正是去而複返的即墨靈嫣。
“師父，別打他了！”
即墨靈嫣淚如雨下，哭哭地哀求。
連城雪心軟了，那一張梨花帶雨的面孔猶若針紮似的疼在心裏，“靈嫣，都怪師父，給你造下的這段孽緣……”
即墨靈嫣木納地扭過頭來，緩緩地拭去眼角的淚水，接着站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林浮生，唇瓣蠕動，抖落三個字。
“我同意。”
字如刀割，從此天涯陌路人。
從刑罰殿離開，林浮生只覺得身上輕松很多，他步伐踉跄，跌跌撞撞。
“浮生……”
身後傳來一道輕靈的聲音，林浮生生硬地扭過頭，遠處的地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黃白相間的錦緞長裙，逶迤靓麗的墨發，精致細膩的容頰，明眸皓齒。
“若冰……”
“你受傷了？”
白若冰一陣小跑，奔至林浮生的身前，伸出雙手接住了他。
“誰把你傷成這樣？”
白若冰眼中溢着淚花，滿滿的心疼。
一道道鞭痕，觸目驚心，這傷是在刑罰殿內受得，白若冰似乎想到了什麽。
就在這時，空中響徹一道聲音。
“鳳凰聖女即墨靈嫣與戰神殿弟子林浮生解除婚約……”
如果說魔族入侵是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那麽這道消息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在風雨漂泊的神族中炸開了鍋。
“鳳凰聖女與即墨靈嫣解除婚約了？”
“堂堂的天之神女，居然被人休了？”
“戰神的弟子也太狂傲了？”
……
形形色色，衆說紛纭。
這一道消息很快傳遍三界，鳳凰古族的族人義憤填膺。
“我族聖女豈可遭了這等侮辱！”
“去找戰神的弟子算賬！”
然而，身為當事人的即墨靈嫣卻消失了，如石沉大海一般，突然不見了。
“浮生，你太沖動了！”
慕容雪瑤仔細地替林浮生擦拭身體，将灰白色金創藥塗抹在傷口之上。
林浮生眉頭緊繃，忽地騰出右手，落在了她的手上，目光迎上慕容雪瑤，“師父，你可還記得楚長風嗎？”
“楚長風？”
慕容雪瑤瞠目結舌，目如銅鈴，很顯然對林浮生說出“楚長風”這三個字感到震驚。
随着林浮生将三生塔內幻境所見到的前世今生娓娓道來，慕容雪瑤再也不能鎮定。
“你，你是長風？”
她只覺得不可思議，一切如夢幻一般，空蕩蕩地眼眶中，雲霧開始缭繞。
良久，晶瑩的淚珠不斷綻放落下，“長風，真的是你嗎？你可知道我足足等了你九生九世，終于還是等到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