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消失的鳳凰
“咚咚……”
無邊無際的死氣雜着如墜冰窟的陰風呼嘯而過，林浮生終是到了十八層地獄。
他舉目望去，但見得一條黃色長龍橫亘千裏，将他的去路攔腰斬斷。
“地獄黃泉！”
不到黃泉不相見！
浩浩蕩蕩的黃泉苦水一瀉千裏，翻湧着濃濃的死味，刺鼻難聞，令人作嘔。
林浮生蹙着眉頭，邁步走上去。
“站住，你是何人？為何沒有陰兵押送？擅闖鬼門關！”
一道怒喝聲響起，接着便有四個兇神惡煞的羅剎鬼差身影浮現而出，将他攔下。
“鬼門關？”
“你們可曾見過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經過這裏？”林浮生開口詢問。
“女人？”
“難道是前幾日的鳳凰古族聖女！”
其中一人想起幾日前見過的那個美若天仙的女人，他記得那個女人就是硬闖鬼門關，還把他們四個兄弟打傷，眼前這男人是為那女人而來，鬼差兀由地緊張起來。
“你，你是那女人什麽人？”
“看來，靈嫣确實來過這裏！”
林浮生踏步向前，冷冷地目光在四個鬼差鬼差身上淡淡掃了一眼，被林浮生這樣冰冷的眼神看着，鬼差不禁打起哆嗦。
“鬼門關乃是九幽十八層地獄重地，豈可由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其中一人壯起膽子，因為他從林浮生的身上感受到了凡人的氣息。
“既然如此，便打得你們讓開！”
破天神劍轟鳴作響，幻化而出，林浮生一手抓住劍柄，體內神力湧動，破天神劍翻騰，狠狠地劈出一道弧線。
劍光閃閃，氣勢洶洶，落在四個鬼差的頭頂，恐怖的力量爆發出來，将四人掃飛，狠狠地摔在黃泉岸邊，險些墜入黃泉中。
“該死，什麽時候十八層地獄成了他們的後花園，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四個鬼差疼得呲牙咧嘴，再看向鬼門關，那裏已經沒有了林浮生的身影。
踏入鬼門關，林浮生只覺得一股神奇的能量波動籠罩着他的身體，這股力量讓他猶若陷進沼澤，一步一行，都像如履薄冰。
凡人踏入鬼門關，當先變成鬼魂魄。
林浮生霎時明悟。
這股力量是地獄的力量，抹去凡人的靈魂，将人變成鬼，才能踏上黃泉路。
黃泉路，接引之路。
林浮生一路直行，兩地傳來一陣嗚啦啦的哀鳴怒嚎，舉目望去，但見得一具具漂浮的“屍體”在空中飄蕩，這些都是冤魂鬼魄，他們不能上天，不能投胎，不能去陰間，不能入輪回，永世不得翻身。
那是？
彼岸花？
蝶戀花彼岸花
彼岸花開開彼岸，
獨泣幽冥，
花豔人不還。
塵世忍離誰再念？
黃泉一路凝淚眼。
葉落花開花獨豔，
世世輪回，
花葉空悲戀。
莫嘆人間魂黯淡，
何知生死相憐遠！
生生相錯不相見，
世世輪回血色湮。
只見花開難見葉。
黃泉一路兩相牽。
黃泉路兩側，長滿赤色花朵，大片大片的開着花，遠遠望去就像是用血鋪成的毯子，紅豔似火，随着陰風吹來，彌漫着濃郁的香味，令人癡迷，沉醉。
林浮生用力地甩了甩腦袋，心中掀起波瀾，差點沉淪在花香中，屏住呼吸，神識逐漸空明，他繼續向前走去。
“嘩嘩……”
前方傳來湍急水流的聲音，林浮生快步流星，撥開身前的黑雲，視線逐漸清晰。
“這就是忘川河！”
只見河水呈血黃色，裏面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波濤翻滾……
他駐足停留，目光一轉，卻落在河頭那塊石頭上。
“三生石！”
林浮生跌跌撞撞，目光死死地停留在三生石上，在那最上面，石身上烙印着四個鮮紅如血的字：即墨靈嫣。
字是用血刻上去的，還“滴答滴答”地向下滴淌，每一個字，每一滴血都如彎刀，一刀一刀地絞在林浮生的心上。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時！
撕心裂肺般的痛讓他快要不能呼吸。
三生石上望三生，流水年年江月橫。
曾是天家仙人客，只随江流無痕跡。
別來春月無數山，春江有水春江潸。
春江山水難慰我，春月無邊空婀娜。
我望遠山數芳菲，遠山望我似依稀。
幾番追光春愁盡，一瞬年華相思引。
金烏流火只無名，魂随汗發何其輕。
時來秋風勾葉落，秋風蕭殺只漠漠。
莫道紅葉好相思，無數相思難載詞。
思來飛雪似可待，落紅紛紛無人采。
蒼山可憐白雲深，戚戚無聲恨無心。
死去來生猶不易，別是春風又一夕。
三生石上三生緣，底事年年不見還？
只今風做三生石，生生相望不相識。
一世岩石出，化作英雄冢，情意無可摧。
二世磐石破，擺渡姻緣橋，鴛鴦兩雙飛。
三世玉石焚，誓守金玉盟，生死永相随。
迷離的目光似穿過浩渺的時空，望在那一道落寞孤寂的背影上，即墨靈嫣伏跪在三生石旁，揮淚以血寫下：浮生，我即墨靈嫣今生，不曾後悔愛過你；若有來生，再讓我們重相逢，你要等我……
可我，害怕，你會找不到我！
“靈嫣……”
林浮生昏昏沉沉，像是一具死屍，冷冰冰地沒有一絲生氣。
三生石上望三生，緣定三生載永恒。
前世與誰情缱绻？來生是否又相逢！
今生夢斷黃泉路，彼岸花前淚有聲。
血色石前誰名刻？鄉臺淚眼望幾層？
旖旎夢裏戀今生，不羨神仙不慕僧。
奈何橋上莫遠走，相約轉世伴來生。
悠悠往事随風過，脈脈柔情繞古藤。
款款深情石上鑄，綿綿海誓伴山盟。
“咳咳……”
“又來了一個癡情的人兒……”
只見忘川河上的那座橋上，有一個老婦人，略微有些駝背，胖胖的身軀，費力地抓着拐杖，艱難地行走，陰風撲面而來，她使勁向前躬着身，抓緊拐杖，進一步，退半步，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但她，好歹還是走到了林浮生的身旁。
“孩子，你是來尋人的吧？”
老妪佝偻着身子，就連聲音也有氣無力，陰陰沉沉，沙啞刺耳。
只是，林浮生一動不動，充耳不聞。
“有個傻丫頭，過奈何橋的時候拖我保存個物件，說是有一天，有一個男人會來找她，讓我在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将這個物件交給他，哦，對了，她還告訴我那個男人叫林浮生，是你嗎？”
老妪，正是奈何橋上的孟婆。
終于，林浮生死寂灰白的瞳孔中浮現點點星光，那昏睡的記憶也漸漸蘇醒，視線定格在孟婆手上的那枚戒指上。
一世戒。
他與即墨靈嫣訂下婚約的信物。
林浮生手臂顫抖，從孟婆手中接過一世戒。
“他在哪裏？”
四個字卻用盡了林浮生這一生的力氣。
“呵呵，小子，我看你不要找那傻丫頭了，上了我的奈何橋，喝下我老太婆的湯，前世的記憶灰飛煙滅，你就算找到她，也是陌生人一個，何必徒增煩惱……”
“我問你她在哪裏？”
林浮生聲音冷了三分，打斷孟婆的話。
“臭小子，幹嘛這麽兇，吓得我老太婆一跳，那傻丫頭一路向西去了……”
孟婆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得林浮生站起來，一步飛掠，人已經到了奈何橋上。
“臭小子，你不能過去……”
她步履蹒跚，踉踉跄跄想要去追林浮生，但等她到了橋上，那裏還有林浮生半點影子。
“罪過，罪過……”
林浮生速度飛快，他用盡所有的力氣，不停地奔跑，可他終究是凡人，陰冷如刀，很快割破他的皮膚，沒過多久，他已經完全變成一個鮮血淋淋的血人，地上觸目驚心地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色痕跡。
“靈嫣，你等我！”
“我不要忘記他，我不要……”
煉獄之火猛烈地燃燒，灼燒着即墨靈嫣每一寸肌膚，她痛苦地掙紮，失聲尖叫，黑色長發張牙舞爪地在空中盤旋。
兇殘的詭異力量侵入腦海，化作一只蠶蛹，一點一點地吞噬她的記憶。
腦海中那一道高大的身軀漸漸模糊。
“不要，浮生，我不要忘記你！”
“不要妄自掙紮，不死何談重生，放棄防抗，少遭點罪……”
陰沉沉的聲音襲湧進即墨靈嫣的靈魂。
“不要，不要，滾出去……”
火焰幻化成的枷鎖牢牢地鎖住即墨靈嫣的手腳，煉獄之火灼燒得更加猛，更加烈，腦海中的那股疼痛也越來越盛。
她疼得險些昏厥，可最終死咬住牙關，拼命地抗拒着蠶蛹對自己靈魂的啃噬。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那道身影面龐很快被蠶蛹吞噬，令她看不到他的臉，接着便是胸膛、四肢……
“不要……”
即墨靈嫣淚如雨下，這一刻她已經忘記了疼痛，她小心翼翼地收攏意識，拼命地回憶着他的名字。
“浮生，我還記得他的名字……”
即墨靈嫣猙獰扭曲的面孔上擠出一絲微笑。
“浮生，靈嫣今生，不曾後悔愛過你！”
那驚豔三界的靓麗風景開始一點點地崩塌，破碎。
“靈嫣，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