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附體
第9章附體
沐凡歌與淩霜回到了客房,此地靈氣如此充沛,倒是修煉的好時機。但一想到那個死人活人的聚靈陣,沐凡歌便再也提不起興致,早早休息。
第二天一早,衛府下人便送來了早飯,達到小乘期的修士可以完全辟谷,他們雖還需要進食,吃得卻也遠比凡人要少。
早餐過後,風懷情又被請去看了衛小姐一回,一轉眼便到了午後,風懷情宅心仁厚,想在離去前穩住衛小姐身上的血咒,往後再想法救她,于是和江輕石兩人同去了。
而淩霜師姐坐在房中冥想,似乎不想動的樣子,沐凡歌覺得煩悶,便一人在衛府的花園裏晃了晃。
趁着獨自行動,她得給吱吱找點吃的,于是她一邊轉悠,一邊打聽廚房的位置。
衛府的人當然不會對她有防備,一來她是風大夫的朋友,算是他們衛府的座上之賓,搞不好也是要死的;二來,她生得又不難看。
廚房這個地方必定是下人們進進出出最多的地方,并不難找,沐凡歌問他們要了幾樣小點心,到花園中一處不太有人的假山之後,這才将吱吱從腰間的乾坤袋中放了出來。
這乾坤袋是他們修士必備之物,形式多樣,種類繁多,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樣子,當中的空間卻有一間屋子那麽大,可容納各類符紙、法器,她也是當了內門弟子之後朝雨大師相贈的。平時除了符紙法器一些雜物之外,她将吱吱放了進去,這樣便不會被人發覺了。
“吱吱,吱吱,出來吃東西了。”
聽到主人呼喚,吱吱一下從袋中跳了出來。
“主人,我可想死你了,你終于想起我了。”說着吱吱已顧不上許多,跳着抱起了面前小碟子上的冰皮如意糕狂啃了起來,不多久便将盤子舔了幹淨,大肚朝天地躺在地上。
“你這老鼠精,就知道吃吃吃,要不是拿吃的,你肯出來嗎?”沐凡歌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它。
“別這麽說嘛,主人~”吱吱圓鼓鼓的身體滾了滾,好不容易滾到了沐凡歌身邊。
“咦,那人好像是衛老夫人?”沐凡歌眼角的餘光忽而瞥到假山之後,遠遠走來的一個人影。
“哦,你是說那個被你們懷疑的人?”吱吱雖然在乾坤袋之中,可外面說的對話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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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沐凡歌抱起吱吱,一把将它塞回了乾坤袋中,若是那衛老夫人真的是修士,被她發現就不好了。
風懷情他們不在,就讓她一個人先去會一會這衛老夫人,于是她整了整衣服,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
這個衛府不知做的什麽生意,花園裏布置得倒也算是有品位,中間有個鏡面湖,湖邊有一座水榭,池塘上有彎彎曲曲的回廊,連接池中心一座精致的亭子,水榭周圍種着杜鵑菊花牡丹茶樹……
可是衛府的人看起來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不知這個時候還有誰會将這院子打理得如此好。
那佝偻着身子,正在澆花的老人,一身熨帖衣裳,妥帖的發髻,再回憶起昨晚在衛老夫人門口看到的眼神,肯定就是衛老夫人無疑了。
“咳咳……這位想必就是昨天來的沐姑娘吧?”沒想到衛老夫人先開了口。
今日細看,這衛老夫人竟是如此蒼老,蒼白的臉龐幹癟得像個骷髅一般,兩眼無神,身形羸弱,以沐凡歌的道行,卻感到老人身上的人氣很弱。
不知是因為修煉故意隐藏實力,還是即将走到油盡燈枯?
凡間的修士就是這樣,也許凝氣都需要三五十年,到跟沐凡歌一般的禦劍期可能已經垂垂老矣。
“沐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知道衛老夫人對她有什麽話說,沐凡歌扶着她走到了湖心亭中坐下,這才發現這地方四下無人,這老夫人又不知深淺,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沐凡歌捏了捏腰間的靈雲劍,顯得有幾分緊張。
“這個花園是老夫人一個人在打理?”沐凡歌終于找到了一句問話。
“是啊,幾年前老頭子死後,就是我一個人在打理了。”
怪不得,那院子裏的香樟和桂花樹必定也是她種的了。
“老夫人找我是為了……”
“你們幾個也是道士吧?”那老夫人忽而擡眸狀似無意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渾濁、無光,卻仍是看得沐凡歌心中發憷。
見到沐凡歌的反應,衛老夫人似乎扯出了一絲笑容,只是她的嘴角太過僵硬,幾不可見,她轉開目光,繼續道:“只是你們跟我們這裏的道士都不同,不是凡間的道士吧?”
這……難道衛老夫人要跟她攤牌了嗎?沐凡歌握着劍柄的手又緊了緊,艱難地咽下一口吐沫,沒有說話。
“沐姑娘你知道,我們衛府不歡迎道士,不管是哪裏來的。”衛老夫人接着冷冷道,“已經死了那麽多人了,你們也快些離開吧。”
“那些大夫果然是你殺的,你又為何要害自己的孫女?”話說到此處,沐凡歌怕她突然動手,按着劍警惕地站了起來。
“……既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衛老夫人神情只剩下了木然,目光落在了隔岸衛府的亭臺樓閣之間,隐隐似乎是衛素心閨房的方向。
“既然如此,便冒犯了。”沐凡歌對着衛老夫人一把抽出劍來,“解了衛小姐身上的血咒吧,她畢竟是你的親孫女。”
“果然……”衛老夫人低下頭,輕聲道。
“什麽?”
“沐姑娘放心,只要你們離開這裏,素心就有救了。”那衛老夫人的臉上忽而閃過詭異的青灰色。
“竟然如此冥頑不靈,別怪我……”
“凡歌師妹,別動手!”
就在沐凡歌出劍之時,岸邊傳來一聲大喝,接着一條黑绫從岸邊直沖湖心亭而來,轉眼就到了近前,其上的真氣太過凜冽,沐凡歌要收劍已是來不及,只好臨時翻轉手腕,劍尖斜斜劃過黑绫的緞面,轉了個身才穩住了身形。
整張黑绫柔弱無絲一般,被注滿真氣的劍尖劃過,上面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接着一個身影随之落在了亭中,一把接過黑绫,一手按住了她拿劍的手。
“江……”沐凡歌一怔,他怎麽來了。
“凡歌師妹,別中計了,不是衛老夫人。”風懷情與淩霜也禦劍進入了湖心亭,風懷情說完,淩霜向她點頭示意。
沐凡歌看了看垂頭坐着的毫無動靜的衛老夫人,又看向他們,一臉疑惑。
“方才我與輕石去看衛小姐的時候發現,衛小姐的血咒上還加了一道禁制,凡是看過衛小姐的大夫都會身中禁制,過不多久就被吸光精氣而亡。”
“這麽說來,那些人不是衛老夫人殺的……”
江輕石接着道:“而且衛老爺也解釋衛老夫人院中的樹,那是衛老爺的爹當年種下的,原本是守護家宅的長寧陣,後來被一個道士挪了幾棵,便成了吸取生靈死靈的聚靈陣。”
“所以他們才這麽痛恨道士?”沐凡歌問道。
“那些臭道士,沒有一個是好人……”原本安靜坐着的衛老夫人,忽而掙紮地擡起了臉,雙眼圓睜,似乎想起了一件極痛心的往事,面色猙獰,聲音沙啞得可怕,“他們害死了小女……”
“我們家老爺當年為了研究長生之術,走訪名山大川,不知道從哪裏請來一個道士,沒想到他竟然把小女給玷污了,還有了他的骨肉……後來他怕事情敗露便拐跑了小女,幾年後最後他們倆的屍體在城東的井水裏被找到,四狀慘不忍睹,我那外孫女也不知所蹤,如果她還活着的話,現在也跟沐小姐你一般大……”兩道渾濁的淚水劃過老人幹枯的臉龐,她頓了頓,繼而喃喃道,“所以道士都該死,都該死,全天下的道士都該死……!”
那幹瘦的老人忽而暴起,渾身沖起黑霧,桀桀的聲音似乎從她的身體深處傳來。
“不聽話的老家夥,還有你們,都去死吧!”
“是黑霧魔!”沐凡歌道。
原來是黑霧魔附着在了衛老夫人身上,怪不得昨日還卧床不起的衛老夫人,今日卻能健步如飛,老夫人的神識一直在與黑霧魔作鬥争,因此方才那番話,一半确實出自老夫人之口,另一半卻是黑霧魔說的。
瞬時一陣黑霧席卷了整個湖心亭,整個湖面都變成了黑色,平靜無波的鏡面湖忽而被狂風攪動了起來,升起巨大的水柱沖向亭中的四人,看來這個黑霧魔在這裏潛伏了兩日,吸取了聚靈陣中的靈氣,不僅養好了傷,而且修為更是精進。
“大家小心,別傷了衛老夫人。”
四個人紛紛祭起法器,江輕石手上黑色的鍛天绫再次沖天而出,在四人面前張開,擋去了大部分的水柱,風懷情捏起劍訣,念動風家的《常如法訣》,淩霜催動《朔光雲影心經》中的“破雲決”,一道青光一道白光分別直沖被黑霧魔附身的衛老夫人而去。
但是這兩道強勁的劍氣顧及這衛老夫人的性命,都只是擦着衛老夫人身邊而過,打到了她身後的湖面上,瞬時激起兩朵丈許的水花,而其效果只是稍稍阻擋了黑霧魔的動作,卻引來他更強烈的新一波攻擊。
水柱漸漸變粗,阻擋着它的江輕石額上已冒出了冷汗,黑色鍛天绫的金光似有黯淡的跡象。
這樣下去,他們不但救不了衛老夫人,而且會被耗盡真氣。
得想個辦法,将黑霧魔逼出衛老夫人體內。
就在這時,原本一旁被這幾人的實力給驚倒的沐凡歌忽而禦劍而起,逼到了黑霧魔的近前,果真見到她手中拿出一道驅魔符,往衛老夫人的身上拍去。
化神期很了不起嗎?殊不知,這種時候,只有小小的驅魔符才是最管用的。
可這黑霧魔怎麽會給她這樣的機會,只見他收回了水柱,衛老夫人體內的黑霧魔雙手翻動,一團黑色的瘴氣将迎面而來的沐凡歌包了個嚴嚴實實,沐凡歌連忙護住口鼻,防止吸入,一時寸步難行。
“凡歌——!”
見沐凡歌有危險,淩霜第一個沖了上來,揮劍朝黑霧魔而去,在劍尖将要刺進衛老夫人心口的那一刻,衛老夫人卻無知無覺,反而臉上閃現懾人的笑容,這黑霧魔是算準了她下不了手,淩霜咬了咬牙,劍尖騙了幾分,整個人從黑霧魔身邊擦過。
就在擦身而過之時,黑霧魔放開了沐凡歌,反而将淩霜整個人包裹在進黑色的瘴氣之中。
淩霜在毫無防備之下将瘴氣吸入,靈雲劍上白色的劍芒頓時大減,只見她整個人快速被黑霧所吞噬。
整個過程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江輕石和風懷情禦風而起,鍛天绫與青木劍一同發出,那黑霧魔卻不再戀戰,将衛老夫人和淩霜卷起,遽然飄向高空,接着同雲霧那般一同飄散了。
“我在黑霧魔上下了随身咒,我去追他,風兄,你留在這裏看着衛府。”話音未落江輕石便輕輕念咒,狹長的鍛天绫變成一塊銀色的四方綢布,踏上去便沖天而起。
變故發生地太快,沐凡歌望着空無一物的天空,心中又是茫然又是擔憂,她站了起來,見到走來的風懷情。
“凡歌師妹,你沒事吧?”
“風師哥,我……”
“我知道,淩霜師妹被抓走不能怪你,你去吧,這裏交給我,一切小心,危機關頭別沖動,我會通知扶琴長老。”
“謝謝風師哥。”風懷情的話讓她心中一定,對他露出了一個感謝的笑容,接着捏起禦劍決,踏上了飄在半空中的靈雲劍。
“風師兄,衛府就交給你了,一切小心。”
說着沐凡歌便追江輕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