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認

秋玉蓮好歹也是晉文侯的娘,也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又怎麽能忍受自己竟被一個看起來稚嫩的女娃子給戲弄了!

“您就算是當今皇上極寵的郡主,也不能想搜就搜,這是侯府,不是郡主您自己家裏面,亦或是皇宮!”

呵,發威了啊?長平心中冷嗤一聲,卻是漫不經心地掠過她:“長平就是要一個人而已,您未免也太過于謹慎防備了吧?難道是有什麽……是見不得人的麽?”

秋玉蓮似是被戳中心事般臉色越發的白,她握住椅子手把的掌心下滲出冷汗來,但總覺得這個長平郡主看她的眼光太過于詭異而可怕,明明那般平淡的一眼,卻似乎透出一股深冷的冰涼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總之郡主擅闖侯府搜人,這也不妥吧?何況芷巧畢竟是侯府的人——”

“我長平就是要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罷了,不給的話……長平也不知道該怎麽和顏悅善地與您講了。不過什麽事都是先禮後兵的,對吧?”長平笑了笑,“将人帶出來。”

她吩咐一聲,便見一個渾身血跡的人被擡了出來。長平一擡頭剛剛觸目時,眉峰一動,似有淩厲的刀刃倏地閃過。但旋即她又笑了:“阿巧,你怎麽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

阿巧——那是只有小姐才知道的名字。

芷巧勉強地擡起頭,知道小姐在大火中燒盡,侯府将她鎖起來毒打,不讓她去找小姐。她哭喊着,身上的痛卻比不上失去小姐的痛,就好似一把把的刀砍在身上,還啐了毒。

她被打的暈過去,又被摻了鹽的水潑醒,就這樣反反複複,直到有人打開門,将那些欺負她的人都打昏了。

是誰來救她?又為何要救她?小姐死了,老爺被打入死牢,不過多日就要處斬,她在這世上……也沒什麽可以依戀了。不如做了鬼,再來找他們報仇!生生世世做孤魂野鬼,也要糾纏着他們直到死!

“阿巧……我在這裏。”有一雙柔嫩的手摸着她的臉,芷巧疼得縮了縮脖子。

“看來真的是傷得很重啊……”她嘆息般地說道。

“你是誰……是不是小姐……是小姐來了嗎?我死了嗎……小姐……小姐……阿巧來陪您了……”她迷迷蹬蹬地伸着手,胡亂地朝眼前的手摸着,最後拽住一片柔軟的肌膚,是眼前人的手。

“阿巧,我來接你回來。”

芷巧笑了,勉力地睜開眼睛,但在看清楚來人之後卻驚魂般地甩開了手:“你不是小姐——你不是——”

長平被她突然的一甩沒有防備,跌坐在地上。她卻不生氣,溫柔地看着芷巧:“我不是你的小姐,我是長平郡主。”

芷巧凝了她片刻,忽地冷笑一聲:“怎麽,侯府的人折磨夠了我,現在還請來尊貴的郡主繼續來折磨我嗎?告訴你們,我不怕死!我死後一定會來找你們報仇!害了小姐和老爺,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長平憂傷地看着她,慢慢地起身靠近,伸手……

“我恨你們——!”芷巧吼了一聲,不知從哪裏生出來的力氣,張大了嘴咬住她的手掌。

那蝕骨的疼痛一下子竄入她的骨髓之中,有多恨,痛就有多深。

長平的眸光也深了,不過悶哼一聲就咬着唇再沒有說話。

“郡主——”

“都退下,誰都不許過來。”她發出的聲音都在顫抖。

長平看着芷巧痛恨的雙眼,用另一只在拉過她的手,慢慢地一邊寫一邊說:“阿巧,我喜歡看花燈猜秘,你總是比我先猜到。我喜歡游湖,但卻常常因為暈船而堅持不了多久。我喜歡看天上的繁星,一顆顆的數,這樣會很滿足。但我現在才知道我的這些喜歡,都太天真了……哎呀,都說阿巧你能言善道,原來真的是牙比較厲害吶。好疼。”

芷巧松開了嘴,艱難地用手小心地捧住長平嬌嫩的手掌,看着那手上被她咬出的血哭得越發傷心。

“不疼了……不疼了……”

長平用極低的聲音,只有芷巧一個人能夠聽見:“阿巧,我最後悔的是……嫁給了宋子儒。”

“小……”

她笑着道:“我是長平。”

芷巧怔了怔,那手用了點力道抓着她:“郡主……長平郡主……”那樣毫無保留而放肆的哭泣,仿佛一瞬間所有的寂寞與仇恨都有了歸宿。

“帶她先去治傷包紮,派幾個手腳麻利點的丫鬟過去伺候着,絕對不許給本郡主怠慢了,懂了嗎?”

“謹遵郡主吩咐。”

她坐會座位上,身旁的丫鬟上前低過手絹,長平低下頭有些怔怔地,思索地看着手上的血,然後驀地勾起一絲笑來。接過手絹擦幹淨後,喃喃地說:“還有我的血啊……”

“郡主……?”丫鬟十分小心地問。

長平示意她下去,然後自己做到椅子上,看向早就已經吓傻了的秋玉蓮,笑道:“您這是怎麽了?人不是您讓人打傷的,怎麽自己還吓着了?”

“老身很想知道郡主與這個丫鬟是什麽關系?”她顫顫地出聲,秋玉蓮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但是方才她的眼神裏透露出太多秋玉蓮所恐懼而害怕的東西存在。

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長平彈了彈指甲,細巧圓潤的指尖看起來跟她的長相一樣的純善無害:“阿巧是長平所在意的人,就是這樣。……所以說,怎麽辦好呢?人竟然被你們傷成了這樣……”

她的臉蒼白,眼珠子一轉忙道:“老身并不知道,定是府裏頭那些個腌臜貨私下裏搞的,老身一定幫郡主查出來!”

“是啊,就算您不查,長平也是要查的。”看着秋玉蓮身子一顫,她一副很随意的樣子繼續說,“你說……做成人彘好不好?”

“郡、郡主……”她的聲音已經抖得不像話了,一把年紀還要被笑女娃子逼到這份田地,當真是丢盡了老臉!方才明明示意人去找子儒回府,怎麽到現在還未回來!

長平看着她焦躁的模樣,似乎是在等什麽人,不由地心中冷笑,想到方才芷巧那副模樣,當時心裏頭恨得真想一刀了解這老惡婦!可是她必須要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她真正要對付的這條大魚……

心裏正想着誰,那誰就已經從外殿進來了。還是一副匆忙慌張的樣子,鮮少看過他失了方寸的模樣。但那人一看到自己後,很快就鎮定下來,上前對她拘禮恭聲道:“郡主,您怎麽會來侯府?”

長平站了起來,看見宋子儒後嫣然一笑,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子儒哥哥,長平好想你!”

秋玉蓮驚疑不定,怎麽自己的兒子竟跟長平郡主也有關系?

看着長平巧笑嫣然地拉着宋子儒衣袖,秋玉蓮咳嗽了一聲,宋子儒這才不着痕跡地抽出手來,朝秋玉蓮作揖拜叩了一下:“娘親。”

秋玉蓮點了下頭,然後傳遞眼色,宋子儒會意便轉身朝長平道:“郡主這樣大張旗鼓地帶人來,可是侯府有什麽地方曾得罪了您?”

她擺擺手:“剛剛是沒得罪。”

剛剛?宋子儒揣摩着她的話,那現在呢?

看出他的心思,長平不由地笑道:“現在倒是得罪了……所以長平正在想,該用什麽刑罰好呢?我最中意的還是做成人彘,浸泡在酒缸裏,你說這味道聞起來會不會特別的不同?”一雙上挑的眼眸純真地看向宋子儒,他一抖,差些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人彘。

不過她小小的年紀,怎麽能想出這樣惡毒的法子?娘親也未與他說明白究竟是何事,看長平郡主的架勢恐怕也是不依不饒了。不過,總得推出一個人來的。

“那得罪郡主的人到底是誰呢?”

長平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清淺一笑:“這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宋子儒反應過來,心中驚駭,但臉上卻強自鎮靜:“郡主您是在開玩笑吧?娘一個老人家了,也從未進過皇宮,更與郡主您素未謀面,怎麽會得罪郡主呢?”

長平擡起頭,臉上是天真的笑容。

“其實長平又怎麽會拿老人家開刀呢?自然是誰吩咐的誰負責,既然老夫人說不是她唉

命令的,把主使人交出來長平自然不會計較。”她笑着說,秋玉蓮松了一口氣。

長平轉過頭看向宋子儒,道:“可子儒哥哥,容姐姐死了,這時候你不去陪着她,怎麽還這樣的若無其事呢?”

懷容……他想起了那個柔弱而怯懦的女子,就在不久前葬身于一場火海。

其實宋子儒并不想讓她死,利用她更深地挖掘懷清的底細從而裏應外合一鍋端了,但終究覺得自己愧對了這個女子,本想還是把她當作正妻一樣養着,誰想到娘親已經做主休了她将她趕出侯府,最後一切……還是來不及。

他心裏也是難受的,但是大義滅親,公正廉明的自己不能為死囚犯的女兒露出悲傷。因此,他更加得皇上的器重。

宋子儒很聰明,知道皇上也早就想除掉這個富可敵國的大家族,他不想大燕的根基出問題,但近日災禍不斷國庫空虛,那麽自然……就想出了這樣一箭雙雕的辦法。

只可惜,她成了這陰謀中最大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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