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病秧

長平随領路宮女來到淑貴妃的錦央宮,又一路前行進入碧水殿,她從花間小道上沿途瞧去,看來淑貴妃還是那麽喜歡種花,似她那般僻靜清閑的性子,和皇後雷厲風行的做事風範如此相差甚遠,想必也是趙炎左右權衡的一種手段吧。

但後宮女人,哪有省心的呢?做樣子誰不會,她會,這些女人更會,恐怕是早已滲入骨肉中的虛榮與僞裝。

她遙看一眼,淑妃已坐在那涼亭中,長平走過去,淑妃見她來了便站起來身,熱絡地招呼道:“咱們的平兒可來了,讓姨瞧瞧,一陣子不見又變漂亮不少,也真真是女大十八變。”

“哪裏啊……”她雙眸靈動地一轉,“淑姨娘的後花園還是這麽美,長平每次來都有新鮮的花種呢,真香。”

“你若想要的話,姨讓人把這些花都種到王府裏去,可好?”她笑着道。

長平擺擺手:“不行不行,母親對花粉過敏,平日裏也就種一些植物。”

淑貴妃了然地點了點頭,遂道:“前陣子皇上送了一株新奇植物過來,要不改明兒姨差人送到府上去?”

她點頭,道:“好啊。”旋即擡頭眸子亮亮的看着淑貴妃,等她打算繞多少彎子才肯說出讓她來這趟的目的,但她并打算先開口。

果然,見淑貴妃咳嗽了一聲,然後喝了口茶先清潤了下嗓子才張開道:“平兒也快到及笄了吧,姨準備了些好禮,雖說姨也知道平兒府裏也該是什麽都有的,姨送的約莫也算不上什麽,但好歹也得聊表下心意。聽說靜王爺近日正在為平兒物色夫婿了?”

終于說到點上了麽?這四面八方的勢力全部都朝她湧來,真是有得一番風浪掀起了。長平在心中細一思量,便道:“是呢,皇姨娘方才還剛尋了長平過去呢,也跟淑姨一樣問了。九殿下也在,不過暫時長平并不想考慮婚嫁之事。畢竟長平今年才十五,還早呢。”

聽到她說道皇後,九殿下幾個字時,眼睛陡然亮了亮,随即又沉澱下去,雙眸一展溫言道:“十五……也不小了,姑娘家都是這個年紀左右就嫁了。平兒難道還想孤身過一輩子麽?”

她嘟起嘴,有些洩氣:“可是看樣子都想讓長平嫁給九殿下,可是……”似乎驚覺到什麽般長平驀地住了嘴,眨巴了下眼睛朝四周一看,像是在防備什麽。

淑貴妃見此,眼光朝兩邊一瞥,伺候的侍女便往旁邊一撤,推到了亭子外守着。

“長平想說什麽,姨聽着……”淑貴妃笑眯着眼,看起來很是和善。

長平抿了下唇,這才道:“雖說九殿下從小與長平一塊兒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周遭的人都覺得九殿下是個上好的人選。可也許就是處慣了,長平對九殿下沒有一絲兒女之情,二人之間沒有感情,成了婚也沒什麽意思。更何況長平一直以來……都只把九殿下當作親哥哥般,這要讓長平嫁給親哥哥……”她嘆了一口氣,微微蹙眉,神情很是為難沮喪。

淑貴妃轉了轉眼,目光頓了下道:“那這麽說來……平兒是不願嫁給九皇子?”

“跟自小當作親哥哥的人成婚,長平這心裏總是有疙瘩在的。”她十分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這下淑貴妃心裏可樂了,想來行彥也不是完全沒戲的

她試探地問了句:“平兒可知道彥兒?”

長平皺着眉思考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麽般小聲道:“六殿下麽?”見淑貴妃眼底标明着是的意思,她卻是擰起眉頭,略帶猶豫地開口,“可是六殿下不是纏綿病榻,更何況長平從未見過六殿下,就算是少時見過如今也全完不記得了。”

淑貴妃見她并沒有一下拒絕,便趕忙道:“其實行彥的病并沒有什麽大礙,外界的傳聞太過于誇大了。若真是病重,又怎麽會幫着皇上一起處理國事?身子不早就吃不消了。姨也不是要做媒,一定要平兒跟行彥如何如何。既然平兒從未見過行彥,何不見了一面後再做決定?這不離及笄還剩一月有餘麽,想來平兒也可以多看看,尋個自己喜歡的那是最好不過。姨也決計不會勉強平兒去接受行彥……”

長平仍舊是皺着眉,聽淑貴妃說完這番話後才漸漸舒展眉目,似是下了決定般點頭道:“既然是淑姨您為長平說得媒,長平先瞧了再說,但若是真不合眼,淑姨到時候可不能來怨怪長平的。”

淑貴妃眉間緩緩伸展開,一絲笑意于嘴邊蕩着,她慈藹地說道:“姨哪裏會這般小心眼兒,感情這事兒本就不能強人所難的。平兒的姻緣……終歸還是要平兒自個來決定的。”

在這個時代的女人,又有幾個能決定自己的姻緣呢?她若是不想嫁呢……能不嫁麽?答案很明确,是不能。她徒生一絲悲涼,仿佛是憶起當年舊事,盡管三年光陰已過,但血海深仇仍不能忘卻。

趙炎,你恐怕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要防着你的親生兒子,那滋味……一定會很特別不同吧?她着實想快快看到,這手足相殘,父子反目的絕好戲碼。

淑妃與她閑聊了會兒,說是待會兒六殿下便會過來,長平對于趙行彥并不感興趣,但面子上還是得裝出樣子來。淑貴妃怕她不了解六殿下,便一直與她說着關于六殿下的事兒,說多了她也慢慢的有了點好奇,但并不強烈。

本是打算一起去錦央宮,但淑貴妃畢竟是請人來,乃以客為貴,自然是讓行彥主動來。就在長平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着淑貴妃的話時,而這時不遠處有兩名宮女在前頭帶着,兩人身後跟着位男子。

淑貴妃一眼瞧見,便道:“彥兒來了。”

長平聽聞便扭過頭去,那人長身玉立,腳步穩健,身上穿得不是朝服,是一件襦白色寬袖袍子,瞧着飄飄然的模樣。

他最顯眼便是那面容極白,白得好似一塊瑩潤剔透的玉,他漸漸朝她們走近,她這才稍微感嘆了一下,膚如凝脂,唇色清淺,秀致的如一朵玉簪花,充溢着清雅幽靜之氣。

可惜,的确一瞧便是個病秧子。

趙行彥開口道:“母妃。”随後轉頭看向她,眸光有一瞬的滞愣。

長平報以一笑:“六殿下。”

他仿若大夢初醒般,神色清明地道:“郡主好。”

她不過莞爾,便朝淑貴妃道:“六哥哥倒與九哥哥有一點相似,那就是都有些呆。”

淑貴妃聽罷,不由地勾唇一瞧,上眼輕挑斜睨了一眼趙行彥,眼中意思顯然,她請的這客人非比尋常,莫要出了差錯。

趙行彥怎麽會看不出來,眉心輕皺了下,才撩起長袍一角,随即穩當當的落座。

他的一舉一動間,都透着股濃烈的正直之氣,長平不禁拿他跟秦月隐對比起來,二人真是天差地別的。她目光好不忌諱地直瞧着趙行彥,他倒也淡定,時不時與她視線交錯間,卻也是靜靜地轉過,不留一絲痕跡。

她在想,此時此刻,他在想什麽?母親想要他靠女人穩固地位,但他看起來就不是那樣子的人呢……這事情,可有趣了不是麽。

她仿佛想到歡快的事兒,嘴角輕笑隐現,嫩白的五指舉起茶杯,慢慢品飲。

淑貴妃見他們都默聲不語,氣氛有些冷場,不由地輕咳一聲。目光不禁意在趙行彥的面上一掠而過,想來她昨晚上特意叫他早點準備從宮外歸來,就是講明了此事的重要性。如今趙歡盈勢頭越盛,再不能任其發展下去。不然他這多年來在趙炎的努力恐怕也會功虧一篑!

趙行彥将目光轉向長平:“不知道郡主喜愛什麽?”

誰想到他憋了半天竟憋出這麽一句不幹不澀的話,長平頓時對趙行彥的印象有所改善,許是與秦月隐這種人處久了,就會對如趙行彥這般的人物有不一樣的看法。

淑貴妃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架勢,眸中含愠瞪了一眼趙行彥,後者卻仿佛瞧不見似的,認真地盯着長平看,似乎正在等待長平的回答。

長平不厚道地笑了下,道:“游船,看花燈,猜燈謎。”

他唔了一聲,手放在一截精致的下巴底,思考一會兒才道:“郡主會喜歡這個,行彥倒是沒想到。”

長平盯着他的眼睛反問:“為何不能喜歡呢?”

他沒有回答,只是帶着一絲詫意看向她,遂轉向淑貴妃道:“母妃,兒子在錦央宮為您準備了一份禮物。是您一直很想要的紫檀座掐絲琺琅獸耳爐,兒子已為您尋到了。”

淑貴妃目光帶喜,笑道:“彥兒可真是孝順,這麽久的事兒還一直記着。那平兒和彥兒便先談一會兒,過會子本宮再來。”

趙行彥輕輕點了點頭,而長平則道:“淑姨去吧,長平定會和六殿下好好相處的。”

淑貴妃見長平這般乖巧,她看行彥的眼神也不讨厭,心中微微激蕩開來,卻也是忍住溫婉笑說:“那姨便先走了,彥兒可要代母妃好好伺候貴客。”

他面容平淡無波,微一點頭,淑貴妃這才放心地離開了。涼亭中,便只剩下趙行彥和長平二人獨處。

待淑貴妃走後,趙行彥正規正劇的模樣微微變了。長平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只是伸出手抵在側面,眼眸朝她看來:“母妃已走,郡主想要說什麽呢?”

呵,淑貴妃一走就不想掩藏了嗎?長平早看出這六殿下絕非是個善茬,但他也并未戳破,那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揭穿。

長平笑道:“聽說六殿下的身子不大好,所以才遲遲不娶妻生子?”

趙行彥沒有因為她的話感到一絲不悅,只道:“不大好,并不代表不能。郡主只是想問行彥這一點嗎?”他看起來仿佛整個人都變化了,那原本耿直的氣質随着他的言行舉止,一點點的在轉換。

她心想,這個人……可不能小瞧啊。或是說,這皇室中人……哪一個都不能小瞧。

長平對他話中帶話的輕佻之意并沒有理會,只岔開話題道:“不知道六殿下平日裏都有哪些愛好呢?”

趙行彥收斂了神情,容色淡淡道:“下棋,游天下,看風景。不知道……這個答案郡主是否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新角色出現,戲份很重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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