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沖突
她這一睡睡到日曬三杆才起床,剛一起床芷巧就拿了一封信過來,長平一瞧這字跡就知道是趙歡盈。果然年輕氣盛,昨日剛撂下話,這會子便等不及了。
長平歪着頭打量着上面寫的話兒,但最後只是瞥了幾眼便随手扔在一旁,道:“先幫我梳洗吧,随意點好。待會兒進宮的時候,你就把這封信親自送給錦央宮去。”
“芷巧明白,不過為何郡主不直接約見六殿下呢?”
長平聊了一把耳邊的鬓發,甜美的笑道:“這樣不是太明顯了嗎?而且我不僅要他們争,也要這後宮也亂一亂。”更何況那樣精明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她去操心。想必昨日趙歡盈的一番話也等于是下了戰貼,他應該早就準備好迎戰了吧。
趙歡盈約她在花亭相見,她着一身素白,略施胭脂,走在花間小道上款款身姿惹人愛憐。一直坐在花亭中等候的九皇子,畢竟正是春心蕩漾的年紀,長平這番打扮,含羞遠目而眺,令他渾身一個顫兒,仿佛電流竄入心坎。
長平見他這般模樣,那少年英俊的臉龐上還帶着幾分稚嫩的青澀,三年軍營中的歷練令他褪卻了少時的女氣,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韻味。眼中情景一晃,眼底深處卻掩藏着一股刻骨恨意,若你不是他最寵愛的兒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這世間沒有如果,時光不會倒流,他的身份和她的身份,也不會改變。所以她的計謀也會一步步走下去,直到害她的人得到報應為止!
她走到趙歡盈面前,施施然落座,然後一挑眉嬌笑着說道:“九哥哥今日尋長平來是要做什麽呀?長平方才還在睡午覺呢。”
趙歡盈瞧着她雙眼燦亮燦亮地盯着自己,不由地心中一動,咳嗽道:“這時候還睡午覺也不怕長肉?”別扭的語氣裏卻透出一絲關心。
“不怕,若要長肉早就長了,本郡主天生麗質。”她得意地揚着眉頭。
趙歡盈又愣了,他就是會被長平這樣意氣風發的模樣吸引,仿佛最明媚的一道曙光。盡量讓自己穩住心神,他道:“你這麽大了還這般的沒羞,也不怕被人笑話。”
長平用雙手捧着臉,往桌上一擱,笑起來:“那你會笑話我?”
他這樣的年紀和心性,最容易被逗弄耍玩在掌心。長平笑眯眯地瞧着他,但心裏卻滿當當的算計。
“這麽熱的天兒,九哥哥到底想要說什麽呢?”她見他許久不說話,做出不耐的模樣。
趙歡盈從她的笑容中回過神來,忙道:“你上次到額娘宮裏不是說喜歡虞美人嗎?我差人去一些地方運了點,你要不要看?”
長平眼睛一亮,但旋即又皺起來:“虞美人怕暑,這大熱天不會被曬壞嗎?”
趙歡盈見她起了興致,搖搖頭道:“我保存的很好,絕對是新鮮的,沒一點損壞。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就種在後花園裏。”
“是嗎?那好,帶我去看看罷。”長平欣喜若然,從花亭往下走,趙歡盈趕緊讓幾個宮女上前為她舉芭蕉扇遮擋陽光。而長平卻擺了擺手道:“不用遮了,麻煩得很。對了,我還約了六哥哥呢,一起去吧。”
此話一出,趙歡盈的臉色立刻僵了。
他說話都有些打結巴:“你、你怎麽還叫了他來?”
長平狀似不明白地斜着頭:“為什麽不可以叫六哥哥來?”
他眼光深深地瞧着長平,被盯久了長平不覺有些啞然,愣愣的,倏而紅了臉別過頭道:“九哥哥這麽看着長平,長平會很不習慣……”
趙歡盈大概也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太過于熱烈而肆無忌憚,雖然昨日他所說的話還斬釘截鐵地在耳邊回蕩,但真的要他去搶去争,的确有些困難。他擰着俊眉,也別過了頭去,僵硬地說道:“我專門差人送來虞美人是給你看得,不是給趙行彥看得。你讓他來不是浪費了我的一番好心?”
聽着他硬梆梆的回話,長平卻是心中一笑,越是鬧大她越是樂見,反正這火就算燒起來她也能夠全身而退不留一絲痕跡。至于這燒盡的灰燼怎麽處置,就讓趙炎這個當父親的去全權應付吧。
長平欲要開口說什麽的時候,芷巧帶着兩名宮女朝這邊而來,她裝作不禁意地回頭,然後迎上前去,與芷巧一照面,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
芷巧也先開了口:“郡主,六殿下似乎有什麽事要找你,這個……”趙歡盈也跟上前去,剛好聽到芷巧所說的話,臉色一沉。
“是本皇子先約得長平,他若有事,改明兒再找個時辰便好。難道還硬要跟我搶不成?”
長平蹙着眉頭,有些不悅地看向趙歡盈,故意說道:“九哥哥怎麽能說這樣子的話呢?畢竟六殿下也是九哥哥的兄長,九哥哥應該尊敬長輩。”
趙歡盈被她的話噎了一下,心想才不過比他大了一歲而已,算什麽長輩,但嘴上卻道:“但畢竟事情有先有後,總之你得先陪着我,他那邊又不是沒時間。”
長平看向芷巧,面色有些為難,芷巧又道:“六殿下說……是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郡主您過去。說什麽九殿下那兒也沒什麽事,讓郡主先過去一趟……”
這話可把趙歡盈的心火給挑起來了!明擺着就是挑釁,對于一慣在沙場以蠻橫霸道而著稱的趙歡盈又怎麽吞咽的下這口氣?
他眼中冒火,便道:“真有什麽大事嗎?那好,那我也不妨去瞧一瞧!”
長平無奈,只好回過頭對芷巧說:“可有詳細說是什麽事嗎?”
“沒,就說讓您先過去。”
趙歡盈聽在耳中,更加确定那什麽重要的事不過是趙行彥的掩飾,就是要把長平搶過去,就是想要跟自己示威而已。心中怒火漸生,臉上極為憤慨!
長平心中卻暗自發笑,若非趙歡盈有皇後這強勁的後臺在,還有那日誕生時天兆吉祥的景象,他估計也不會這般受寵。頂多是做個武将的材料,鎮國安邦的将軍吧。但真真論當皇帝,估計還是趙行彥更懂得怎麽在國事上讨得趙炎的信任和重用。所以那個人才會那麽不甘吧……因為天生疾病的緣故,受到無數排擠和輕蔑的眼光走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又怎麽會這麽輕易就放手呢?
又怎麽會心甘情願地做他人嫁衣呢?換作是她,也寧可一搏也不願死于安樂。更何況,以他的野心……
長平心中稍微一過濾,就抿唇含笑起來,接下去有好戲看了。
的确是一場好戲的開章,趙行彥和趙歡盈一照面,前者笑容清淺,溫彬有禮,後者卻是一觸即發的怒态。
趙行彥看着他明顯的不善目光,視線在長平似笑非笑的臉上掠過,自然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了。既然如此,他也會很配合的與她演這場戲。
他笑了下,上前來伸出手:“沒想到九弟也會來。”
趙歡盈沒有伸手去握,反而輕輕一側身,然後自他身旁繞過去不鹹不淡地說道:“不知道六哥這般着急要長平過來是所為何事啊?”
這話簡直說得就像是身為長平的夫君一般,長平瞧了一眼他們之間弩拔張弓的氣氛,不由地上前為趙行彥解圍:“九哥哥,你怎麽這麽跟六哥哥說話呢?”
趙歡盈懵了,嘴巴大張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剛要反駁什麽,卻見趙行彥轉過身,立刻收起了表情,不甘願地講道:“九弟失禮了,六哥還請見諒。”
趙行彥清淡一笑:“無礙,九弟畢竟年輕氣盛,六哥怎麽會怪你呢?”以長輩的身份壓着趙歡盈,自然九皇子那骨子裏的怒氣又再度被挑起來。
“六哥如今也才不過比九弟長了一歲,反倒比父皇看起來還要有氣派了。”
趙歡盈如此露骨的指明,連長平也不由地一驚,咳了一聲将視線轉到趙歡盈臉上:“九哥哥這是說的什麽話……?”
三番四次的偏袒庇護,他更是怒得口不擇言:“人話。”
噗——長平笑出了聲來:“原來九哥哥也知道說人話……”嬌俏的眉目間,有一絲揶揄之色,令趙歡盈頓時漲紅滿臉。
他上前一步拉住長平的衣袖,不滿地瞪着這個笑得一臉燦爛的罪魁禍首,心道若非你硬要來,他才不願來這兒找晦氣呢!
趙歡盈一向從小到大,都看不慣這個裝模作樣的哥哥!其實心裏清楚得很,自小他讀書就比不上趙行彥,所以只能在武藝上突顯出來,但父皇畢竟還是重信文臣,也想把他培養成一個有治國之才的人。但那些帝王術他一個字都看不進去,而趙行彥卻恰恰相反,成日念書,上私塾老師誇得最多就是他,但他就是極不喜歡他的這個哥哥,裝的一臉乖巧,骨子裏卻不知道攢了多少壞墨水。
有一次他還瞧見私下裏趙行彥致使陪讀侍從去欺負其他皇子的事情,但他并沒有說,因為他不屑。直到一次意外落水後,他才漸漸收斂起來,沒在做什麽壞事兒。可趙歡盈還是看不慣他!
“好了,平兒如今也大了,不該總是這麽捉弄九弟了。”趙行彥含笑瞧着她,平日裏的清冷氣質一下在此刻被推翻。
他對于趙行彥這看似無意,卻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稚嫩般的舉止,很是不滿。心中憋着一口氣,他驟然冷笑:“長平是個小丫頭,身為哥哥的,總不能老是擺出一副架子來,是人都不願意親近吧。這說明長平還是與九弟親近……都說六哥性子寡淡清冷,如今看來的确是越發像了。”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不好接近,脾性不好。
趙行彥卻是無所謂地一撇嘴:“早也聽說過九弟在軍中的不拘小節,想必也早已嘗過不尋常的滋味了吧?”
一開始趙歡盈還沒品味過來這話中的意思,等琢磨出味道時趙行彥已經拉着長平走下臺階,朝着庭中而去。他羞惱地等着趙行彥的背影,盡量壓抑着怒火,趕緊也跟上前去。
見涼亭中央的桌上早已擺放好茶具和點心,還有一盤精心準備的棋局,似乎看樣子是下了一半。但這種文鄒鄒的玩意兒是趙歡盈最不屑的,自然一瞧就是滿臉的不耐。
可長平見了,卻是滿心歡喜,這比跟她談及虞美人的事兒還要欣然。他看在眼裏,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撇撇嘴,滿含醋意地道:“這下棋有什麽好玩的?”
長平擡起頭,不悅地瞥了他一眼,道:“這九哥哥就不懂了,下棋可以看出一個人很多方面。人生……就如同棋局。”最後一句,她說得意味深長,卻是帶笑說得,這讓趙歡盈以為她在故弄玄虛,不由地輕嗤一聲。
“你這小丫頭,哪裏雪來得這樣的話?”
“是皇叔說的……!”長平駁了一句,旋即擡眼瞧着他,“怎麽,難道皇叔說的話也是一個小丫頭胡亂說的話嗎?”
趙歡盈再一次被長平給噎到了,只能恨恨睨她一眼,便快速地收回視線,心中暗道這丫頭怎麽老是說這種讓自己下不來臺面的話兒,特別——還是在趙行彥的面前!
趙行彥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只是清雅一笑,手中執白子,已經在棋局上落下一顆:“父皇所說的話,總是有他的道理所在。九弟雖然常年在外,但如今也已經回來了。那麽以後也該好好銘記父皇所說的每一句話,這都是父皇多年磨砺而積攢的經驗。畢竟将來……九弟是要掌管這個國家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冒個泡吧,潛水久了會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