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了樓的池錦念磨蹭在門口,看着門檻就是邁不進去。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可元韶那句“要好好教一教”讓她心裏覺得沒了底。

“不進來等什麽呢!”元韶回頭看着站在門口躊躇的人,等不及索性一把将人帶了進來,随即合上門板。

進了屋的池錦念趕緊往裏面躲,可元韶卻不以為意,一步步逼了過去:“你躲什麽?”

“少、少爺。”池錦念磕磕絆絆地喚了一句。

“你還知道我是少爺,那你還敢将我和小厮推到一起!你就是這麽做丫鬟的嗎?”元韶步步緊逼,直至将池錦念逼到牆角。她的左邊是一個書櫃,右邊有窗戶,夕陽從窗紙上滲漏進屋裏,将元韶的身影描繪出一個金色的輪廓。

她見元韶伸手過來,下意識撇開臉,閉緊了眼睛。

可元韶的手腕一轉,竟是伸手将她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重嗎?都壓紅了。”元韶的指尖冰涼,輕輕揉捏着池錦念那被面具壓出印子的鼻梁。面具本身就有重量,再加上垂在下面的珠簾,對于池錦念嬌嫩的皮膚來說,确實是一個不小的壓力。

小徒弟皮膚嫩,身子嬌,有的時候,光是手上握得狠了,都能在腕子上留下一圈紅印,更何況長時間戴着這東西。

元韶将面具扔向一旁:“日後,只要沒有外人,記得第一時間摘下來,知道嗎?”

随着面具被摘下,元韶施加在上面的法術也就失了效,池錦念的頭發再次由黑色變成紅棕色。

元韶不喜歡池錦念掩飾本色,在她的眼中,小徒弟一頭紅棕色的秀發,非但不是罪過,反而很是好看。人群裏,一眼就能尋到她。

元韶擡手,輕輕攏着池錦念的發絲,窗外的涼風吹進來,正好她發上那股桂花的香氣帶了過來。淡淡的,又透着一絲甜意。

“師尊……”池錦念小聲地喚了一句,想要擺脫元韶的束縛,可元韶卻逼得更近了:“你喚我什麽?”

池錦念忍着臉頰的滾燙:“少、少爺,您饒了我吧。”

見小徒弟低頭,放在平常元韶一定會高擡貴手放過她,可今日不行。剛剛她說想要住柴房,難道就沒想過自己要和蘇庭希同屋的事嗎?

Advertisement

別的錯元韶都可以原諒,可這事不行。唯獨這事不行。

于是,元韶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深邃,她故意使壞,不顧池錦念護在身前的手,整個身子又向前逼近幾分,二人的胸膛相抵,心口處可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一個穩固有力,一個卻亂了陣腳。

元韶擡手托起池錦念的下巴,深邃的目光盯着池錦念的眸子,她府下身子,将唇抵在池錦念的耳畔,低聲說道:“聽聞,有錢人家的丫鬟,都是要給嫁少爺的。你今日卻故意把我推走,險些暴露了身份,你說,我該怎麽罰你?嗯?”

“你說的那種是通房丫頭,我可不是。”池錦念胡亂推搡着元韶身前的衣襟,見對方紋絲未動,索性撇開臉:“少爺拿我當什麽,我可不是那種随便的丫頭。”

“那你是哪種丫頭。”池錦念原本抵在元韶身上的掌心突然被扣住。随即元韶胳膊一伸,将池錦念的上手束縛在頭頂,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對方看着自己:“那你說,像你這種丫頭,本少爺該怎麽罰你?”

池錦念從沒見過元韶這般,一時間心裏也沒了主意。可她又掙脫不了,于是只得使出殺手锏。

待池錦念再次擡起眼眸,原本明亮的杏眸上已經結成一層薄薄的水霧,沒眨幾下,眼淚就順着眼角滾了下來。

她這一流眼淚,元韶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瞬間沒了力氣。

“你……”元韶剛想安慰,池錦念就直接哭了出來:“少爺欺負人!”

“我沒、沒欺負……”元韶磕磕絆絆地,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麽沒了!你就是仗着比我高,比我力氣大,你就欺負我,嗚嗚嗚,你看你剛才,你把我逼到角落就算了,你還,你還按着我的手!”池錦念一邊哭一邊給元韶展示手腕上的紅痕。其實元韶沒用多大的力氣,只能說小姑娘皮膚确實嬌嫩,稍微碰碰就會留下指印。

池錦念越哭越起勁,開始細數元韶的種種“罪行”!

“掌櫃的說只有一間房的,蘇庭希也不願住柴房,我就只惦記着,不能讓少爺住柴房,這才說出想要自己去住的話,我哪想得了那麽多啊!”池錦念越哭聲音越大:“再者說,我都說了大不了讓蘇庭希在少爺外面打個地鋪,是老板說得沒有被褥,我哪裏知道這些,為什麽所有事都要怪我!我……難道我願意住柴房嗎?我一心替少爺着想,少爺回來卻要質問我!還要罰我!”q衤君 ⑧⑦①⑥⑧③①⑤⑤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跟少爺出來,也不會受這些委屈!嗚嗚嗚……”

池錦念說着,眼角的淚珠似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着一顆。看得元韶在一旁心如刀絞,想要開口哄,卻根本插不上話。只能呆呆看着,任由小姑娘訴說自己的委屈。

元韶知道,這一回自己又玩過火了。

池錦念見她愣愣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樣子,哭得聲音更大了:“你都不哄我了!”

元韶聞言,剛想上前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見狀,池錦念的哭聲也一瞬間弱了下去,在床邊哽咽地吸着鼻子,低着臉,還是選擇示意元韶先去開門。

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自稱是店小二。“客官,剛剛您這屋裏的聲音有點大……”

“不好意思啊。”元韶剛回了句,看見掌櫃的出現在樓梯口,手裏還端着一壺酒。

掌櫃的見到小二,大喝:“怎麽回事!咱們店的貴客,豈容你放肆!”掌櫃的上來,将小二趕走後,拱了拱手:“客官不要見怪,我家這夥計不懂事,還望您多擔待。”

說着,掌櫃的目光落到元韶的衣襟上。由于剛剛池錦念的推搡,原本平整的衣襟此刻布滿折痕,歪歪扭扭地搭在那,不似剛入住那般平整。

這如何能逃過掌櫃的法眼!他順勢目光在往屋裏一瞥,确實沒見到那個小姑娘的身影。

元韶見掌櫃的往屋裏看,于是上前一步遮擋住對方的視線。阿念在裏面,若是被發現了魔族的身份,又該引來是非。

可這動作在掌櫃的眼裏,一看就是刻意想隐瞞屋裏的人。結合元韶淩亂的衣襟,以及屋裏似有似無的啜泣聲……都給人弄哭了!!

轉念一想,正常人家,來開門的都該是丫鬟,那個少爺會親自出來的,除非這丫鬟現在……見不得人。

想到這,掌櫃的以一個肯定的眼神看向元韶,拍着她的肩膀:“小夥子,想不到這麽快就得手了!原本我還想送你一壺酒,幫你助助興呢,現在看來,是我多餘了!”

掌櫃的在說什麽,元韶沒聽懂,可她聞見,對方帶來的酒像是梅子釀造,自帶一股甜香,她記得小徒弟喜歡吃甜的,沒準,這東西她會喜歡。

元韶卻是直接接過了酒壺:“那就多謝掌櫃了。”

掌櫃的原本都像帶着酒走人了,沒想到這公子卻把東西拿走了!

掌櫃的略帶深意地看向元韶,你還要啊!不是都得手了嗎!良久,只得舒了一口氣,罷了,年輕人嘛,這剛開葷難免放縱些!想着元韶一身的裝扮不菲,就連賞給丫鬟的镯子也能價值連城。若是高興了,離店的時候随便賞他個什麽也能讓他賺上一筆。

別的不說,光這間上房的價格,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掌櫃的左右看了看,确保沒人來對元韶低聲說:“公子,老身作為過來人,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公子雖然年輕氣盛,但我看那姑娘是個嬌氣的,你可得……可得節制些!小心回頭鬧得人家走不了路,在跟您犯脾氣!”

“您說……什麽?”

見元韶跟他裝傻充愣,掌櫃的也不急,語重心長地給她講道理:“這菜下了鍋,左右都是你的了,你想怎麽吃都行,非得可着今天一頓吃啊,咱悠着點,天天吃不好嗎?”

說完,掌櫃的一臉深意地看着元韶,拍了拍她的肩膀,似長輩對晚輩的美好期許,留了句“不耽誤公子”便轉身下了樓。

元韶被老掌櫃一番言論說得摸不着頭腦,只得先關門回屋。

屋裏,池錦念坐在床上抱着膝蓋,雙眼通紅,臉頰上還挂着淚痕。見元韶進來,便将臉撇向一邊,不去看她。

此刻池錦念已經由被質問的那個換成了質問對方的那個,她可得把握住機會,對得起自己剛剛飙出來的那些眼淚。

元韶見池錦念還氣着,便放下手裏的酒,來到她旁邊,與她肩并肩坐在一起。良久,才問道:“還生氣呢?”

池錦念冷哼一聲:“你又沒哄我,我為什麽不能生氣。”

話音剛落,元韶就扳過她的肩膀,讓她正視着自己,認真道:“阿念,我錯了。我不該兇你,你不要哭了。”

池錦念看着對方,結果卻沒了下文:“這就……沒啦?”

“對不起。”元韶還是低下了頭:“我、我不會哄人,我不知道還應該怎麽樣。”

“你……”池錦念剛想開口,就被元韶打斷。

“但是你知道嗎,你剛剛一哭,我就覺得心裏像是被紮了一刀,鑽心的疼。”元韶看着池錦念,目光灼灼:“讓你哭了,是我不對。阿念,要不你罰我吧。你想怎樣都行。我都接受。”

見元韶這幅模樣,池錦念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沒想過,高高在上的仙尊,也會有手足無措,只得任由對方宰割的時候。

見池錦念笑了,元韶的表情也微微緩和,良久才問道:“那你還生氣嗎?”

池錦念剛想開口,就被門口蘇庭希的聲音攔了回去。“少爺,你在嗎,我、我有話跟你說。”

池錦念聽出蘇庭希語氣裏的遲疑,想來會是極重要之事,于是便抓着面具:“少爺,我餓了,我下樓去找些吃的,晚些再回來。”

不等元韶說話,池錦念就奪門而出。她的離去正好給蘇庭希打開了房門。

蘇庭希站在門口:“少爺,我能進來嗎?”

——

黃二與城門口的侍衛糾纏在一處,到底是胳膊擰不過大腿,最終還是按照侍衛的要求,和恭桶走了一個門進去。

一進城,黃二就開始對淩安城的客棧進行逐一打探,試圖尋找元韶的身影。

冬寒大會寶物聚集,元韶那麽要強的性格,是不可能錯過這次機會的。而他要做的,不僅是與之偶遇,用自己的魅力将人迷住,更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奪得冬寒大會的頭籌。

什麽九陽劍,他不想要,但他想讓元韶知道,誰才是這世間最強的存在。她的那個姓蘇的徒弟不行,那個騙她将她拐跑的池錦念更不行。

說起池錦念,在魔界聽聞,她一直與元韶在一起,甚至還管對方叫師尊。想到這黃二就氣得牙癢癢,這個池錦念翻臉不認賬就算了,還派人打他!先是那個衛陽對自己嚴刑拷問,臨走又還打了他二十板子!

只要元韶來,就必須得入住,所以這城內的客棧,一定有一間房是屬于元韶的。他一定要親口把真相告訴元韶,不讓對方再繼續蒙蔽在池錦念的算計裏!可一整日尋下來,都沒有找到元韶的身影。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他看着前面唯一還沒去過的客棧,元韶一定住在這裏。

今日,黃二特意穿了一身新做的長褂,脖子上還用布條系做圍巾,他特意在路邊的冰淩上,反射出自己的身影。随即用唾液将頭發梳理得油亮,這才動身往客棧去。

可剛一進門就被打了出來。小二一邊捂着鼻子,一邊拎着他的尾巴:“滾!”

手上一甩,黃二被仍得飛出老遠,最終摔在地上。

緩和許久,黃二才勉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他指着小二的背影,咬着牙,可随即又裝作一副大度的樣子,冷哼一聲:我可不是因為你比我高,比我胖我才讓着你的!我是怕我一出手,這身新衣服萬一破了,影響我在元韶心裏的形象!

他當然不肯放棄,既然走不了正門,那他就得換個路數。

晦暗的夜色下,客棧的屋頂蹿上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黃二的身體緊緊貼着房頂的瓦片,一點點向前移動。

下面的掌櫃的突然喚小二:“你去看看,是茅房炸了嗎!”

見小二又出來,黃二趕緊穩住身子,身體蜷縮着,倒置在屋檐下的暗角裏。

小二去茅房看了一眼,有在後院掃視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異常,便回去回話:“可能是剛剛那個黃鼠狼的氣味還沒散呢,過會就好了!”

随着話音落下,後院漸漸安靜了下去。

黃二松了一口氣,剛剛從屋檐上跳下來,誰知并沒感受到堅硬的磚石,反而是觸感十分柔軟,他定睛一瞧,自己竟跳到一塊毛毛絨絨的“蒲團”上。

黃二的爪子又在這塊“蒲團”上踩了兩下,不得不說,淩安城雖然氣候冷了些,可這防寒的物件做得卻是極好。

可腳下的“蒲團”竟然動了,黃二轉過身,發現這“蒲團”竟然有一頭是一直向上,順着雪白的曲線視線緩緩上移,最終看見一張紅色的,扁長的嘴後,黃二的大腦暫停了一瞬,接着就聽“嗷嗚……”一聲,他撒腿就跑。

剛剛那根本不是什麽蒲團!是鵝!是他的天敵,他最怕的大白鵝!

黃二雖然已經有了法術,甚至可以直立行走,可天敵之間的壓制,是法術也無法解除的。

那大白鵝一邊追趕黃二,一邊發出嘎嘎叫聲,黃二也不含糊,在院子裏跑了一圈又一圈,眼看那胖鵝已經氣喘籲籲,他正得意于自己敏捷的身手時,卻突然腳下一滑,滋溜一聲摔進院落的牆角。

可不等他站起來,那胖鵝就已經逼了過來。

對方雙眼一眯,朝天嘎嘎叫了好幾聲,似乎在跟黃二說:“小樣,瞅你剛剛嘚瑟那樣!可算落我手裏了吧!”

不停後退的黃二背上傳來一陣冰涼且堅硬的觸感,顯然已經避無可避,那大白鵝一雙紅掌助力,翅膀撲騰兩下,眼看就要拼盡全力朝自己這邊沖過來,黃二下意識閉上了眼。

可想象中的痛苦并沒有到來,倒是聽見一聲“嘎-唔!”

一個戴面具的紅衣女子,拎着那胖鵝的脖頸,剛剛助力的紅掌在空中胡亂搖擺,雪白的翅膀也跟着抖動,卻始終掙脫不開脖子上的束縛。

池錦念提着手裏的鵝,正看見站在二樓窗口處易了容的元韶:“少爺,鐵鍋炖大鵝,吃不?”

——

池錦念手裏提着鵝,剛想給元韶看這東西有多胖,毛色多柔軟,腿上卻被一股力道攔住。

“英雄!”黃二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一邊哭還一邊喊,兩只爪子緊緊攥着池錦念的褲腿不放:“英雄啊!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池錦念這才注意到,原來在晦暗的牆角,黃二躲在那處——難怪這後院的味道如此……

二樓的元韶見池錦念站在那許久不動,又聽不清樓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于是便想下樓來查看。

池錦念不想和黃二糾纏,可黃二卻越哭越狠:“英雄,你都不知道我之前遇見的都是一堆什麽人!”

黃二開始,一邊哭一邊細數最近的遭遇:“我先是被最好的朋友出賣,她帶着我媳婦跑了!跑了就算了,她還、還炸我!用雷劈我!我追到她家去,剛到門口就被抓起來下了大獄,被一個黑臉的嚴刑拷打,這就算了,臨走他們還無緣無故打了我一頓板子!”

“今日,我到這淩安城,先是被當作洗恭桶的,又被侍衛打,被小二扔,剛剛還被鵝追,我好慘啊!”說着他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英雄!好在我遇見了你啊!你和我之前遇見的,炸我劈我,打我扔我的人都不一樣,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

作者有話說:

池錦念:不曉得蘇庭希在屋裏和師尊說了什麽!

蘇庭希:我好不容易主動找師尊單聊一次,就是為了讓師尊開竅?

黃二:所以我被炸,被雷劈,被用刑,被打板子,被侍衛揍,被小二扔,就是為了讓元韶開竅?

對不起對不起,作者高估了自己,以為這一章能寫到師尊開竅,對不起

但我保證:下一章,一定開竅!!

否則我就再日一次萬!(這已經是最高level的誓言了!)

感謝在2022-05-13 21:48:21-2022-05-14 19:41: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成為學霸、大宇、52177517 1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