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由于常年征戰的緣故, 寧徽身上帶着深淺不一的疤痕,他素來身形颀長,褪下衣衫後瞧着卻是孔武有力, 腰身勁瘦,浴室內燭光昏暗,那些昏暗的光打在他身上折出漂亮的光澤來。
隔着十數步, 文雪音伸手,在視線中将指尖與寧徽的脊背重合, 好似在撫摸他一般。
她看見寧徽背上有一道很長的疤,比他淺麥色的肌膚還要更深一些, 腰上也有,長長短短地縱橫起來, 有些近乎要淡得看不見了,有些還清晰猙獰着,應該是長年累月得來的。
見寧徽漫進了熱水中,文雪音心尖微動,拿下自己身上的柔軟披帛上前, 悄無聲息地來到寧徽身後。
寧徽耳力過人,他自然聽見身後輕到近乎沒有的腳步聲, 本以為是下人進來送換洗的衣物,他便正要開口讓其放下出去便可, 誰知還未開口,他頸間就被一雙白皙的玉臂環住了。
緊接着一個柔軟的東西貼在他臉頰, 輕聲道:“我想伺候夫君沐洗。”
寧徽氣息微亂,聲音低沉:“雪音......”
可只喚了名字, 嬌貴人便用手指封住了他的唇。
“我不能親近夫君嗎?”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難過, “夫君讨厭我嗎?是不是因為我是文家的人, 夫君恨我......”
“沒有的事......”寧徽剛開口否認,誰知他剛說了幾個字,那柔軟纖細的手指便溜進他的唇縫,指尖抵在他的舌尖。
“摸一摸,我才知道夫君有沒有說謊。”她輕輕點着寧徽的舌,看着他被迫因此分開唇瓣不得閉合的模樣,心尖升起一股難言的歡喜,然後她起了些惡劣的心思,用指尖緩緩把玩纏繞着寧徽的舌頭,一邊徐徐說話,“夫君好像真的沒有騙我。”
寧徽不知她這是什麽測試真假的法子,剛想擡手将她作亂的手指拿出去,誰知文雪音已然自己拿了出去,将手中的披帛團成一團,浸了熱水之後緩緩擦拭在寧徽背上。
“以前有人替夫君擦背嗎?”她輕聲問。
“不曾。”寧徽聲音微啞,他身上實在算不上幹淨,猙獰的疤痕縱橫交錯,她見了一定會覺得害怕,說不定還會嫌惡。
“真的嗎?”文雪音聽了這個答案,真切地高興起來,她将臉頰貼在寧徽滾燙的脊背上,然後将柔軟的唇印在寧徽後背那道深長的疤痕上。
這道傷疤是年初的時候,漠北之役即将大捷,突厥可汗手中的大刀留在寧徽身上的,寧徽因此身受重傷,鎮遠軍也因此和朝廷斷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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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這麽久,這處傷疤還是未完全長好,雖不至于疼,可卻比其他地方的肌膚都要敏感。
寧徽被這一碰激得微微一顫,眸中帶上幾分不可思議。
“怎麽會弄成這樣的?”身後的美人聲音委屈又可憐,好像被剜傷的是她自己。
“真叫我舍不得。”她說着,又在寧徽背上親了兩下,才拿起手中的軟帛輕輕擦拭。
不知是不是這浴室中熱氣蒸餾之故,寧徽覺得自己渾身滾燙。
他好像反成了那個被珍愛之人,那個連日吃藥,碰一下都好似要病了的嬌貴人,反倒心疼起他來。
“已經不疼了。”寧徽道。
“便是夫君已經不疼了,我看着還是覺得可惜。”文雪音的聲音帶上些許哭腔,好似她當真覺得難受極了,不舍得看見寧徽受了這許多苦。
“我能看看夫君的其他地方嗎?”她帶着哭腔問,實在讓寧徽無法拒絕。
畢竟他背上那道已經算是他身上最為猙獰的一處,她卻并不覺得可怕,反而還......
“好。”寧徽整個人浸在池子裏,突然不自在起來。
文雪音只穿着一襲素衣,她赤着腳,淌下了湯池走到寧徽身前來,純澈的目光落在寧徽胸口、腹部。
她輕輕撫摸着那些疤痕,有些已經淡得摸不出什麽來,可有些好似沒有經過精心包紮呵護,還是猙獰的一條,淡着顏色。
這麽些東西,居然都不是她留在寧徽身上的。
文雪音覺得可惜,她感覺到掌下的軀體在微不可察地顫着,便擡眸去注視寧徽的神情,寧徽下意識在同時錯開眼。
他好像不大好,她摸過的地方于他都太過敏感了。
文雪音心知肚明,說的話卻委屈:“夫君是不是覺得我不配碰你?”
“沒有的事。”寧徽皺眉,終于回過頭來對上文雪音的視線,她眸中好像盛着月色,清泠動人。
文雪音卻在欣賞他眸中的翠色,那是野獸才會有的漂亮光澤,他皺眉的樣子真好看。
文雪音身子前傾,緩緩依偎在寧徽懷裏,寧徽的呼吸又是一輕,他雙手俱在克制,怕自己一旦攬住她柔弱無骨的腰肢,便會生出不該有的遐想。
可要命的是懷裏的人還擡起頭來問他:“夫君不抱抱我嗎?”
“雪音......”寧徽覺得自己再不作為,她就要察覺了,他本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又多年禁于此道,以前從不曾接觸,倒不覺得什麽,如今被稍稍一撩撥竟有些不能自持。
說着他一把撈住懷裏的人将人放在池邊堆砌的衣物上坐着。
“我很快出來,你先去用飯罷。”寧徽道。
“可是我的衣服都濕了,有些冷。”文雪音瑟縮着腳心,委屈地望着寧徽。
寧徽方才想起,送衣服的下人還沒過來,不知為何耽擱了這樣久。
“那......”寧徽又想說話,被文雪音打斷。
“我就在這裏坐着,待夫君喜好了,我們一起出去,晚上廚房做了夫君愛吃的菜。”
她說完真的乖巧坐着,不再動了,寧徽不好再趕人,默默無言地擦洗着身子,浴室內只餘淅淅瀝瀝的水聲。
過了片刻,終于有人送衣服過來,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沉甸甸的。
來送衣服的是個小厮,他本正視前方走着,對上文雪音忽然投過來的暗沉雙目心中一驚,忙将頭低下去,再不敢往浴池裏面看了。
“放下吧。”她道。
“是。”小厮放下衣服,逃也似的跑了。
“夫君換罷。”文雪音拿過裝着衣服的托盤推給寧徽,寧徽伸手去接的時候,忽然一圈柔白的裙子落在文雪音腳踝周圍,寧徽一驚,仿佛被燙到一般偏過了頭。
文雪音身無一物,雪白的肌膚若上好的美玉,她回過頭來将目光落在寧徽身上,問:“夫君怎麽了?”
“你...怎可如此?”寧徽整個人都背對着她,不知是不是錯覺,文雪音似乎覺得他的眼尾有些發紅,好像在極力忍着什麽似的。
“我怎麽了?”文雪音的口吻訝異非常,“我們不是夫妻嗎?夫君為何不願看我?”
他半身站在水中,露在外面的腰身勁瘦有力,上面還沾着未幹的水漬,泠泠往下落着,文雪音盯着他,欣賞着寧徽的不知所措。
“即便如此......”寧徽皺着眉,他不想傷她,既是夫妻,早晚來日方長,雖然這門親事一開始并不叫他歡喜情願,但是連日相處下來,對方的性子溫軟柔善,又全心全意信他,生如芝蘭玉樹清豔卓絕,每每寧徽看着她,都覺得心口發脹。
身後文雪音已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喚道:“我穿好了。”
寧徽這才回頭,目光才敢大方落在文雪音身上,他想大約是新婚之夜沒有圓房,于她心裏終究是跟刺,女子素來在意這個。
于是寧徽決定稍解幾分她的擔心,他一邊穿着衣服,一邊道:“我不會再納妾,你盡可安心。”
文雪音擡眸,眸中眼神陰晴不定,“夫君還想過納妾?”
她今日都是在引着寧徽玩,這句話才實實在在摻進些許怒氣,只是她聲音素來柔婉和悅,寧徽沒有聽出。
寧徽便将朝中的事說予她聽了,道:“此事到此為止,我告知你一聲,若是聽到什麽閑話,你別亂想。”
文雪音淡淡笑了一聲:“光祿寺卿女兒的事了結了,那潘明義的事呢?夫君閉口不言的事,反倒有鬼,是嗎?”
“潘明義怎麽了?”寧徽一臉茫然,暗想難不成潘明義當着雪音的面說了什麽難聽的話?
“沒什麽。”文雪音卻是不再提此事了,她很快恢複正色,對寧徽道,“夫君,我們出去吃飯罷。”
“好。”
此事便暫且揭過,寧徽并未放在心上。
幾日後,寧徽下朝聽兵部的人說,潘明義告假,已三日沒有來了,不由上前問道:“他出了何事?”
兵部的兩個官員見大将軍同他們說話,先是匆匆忙忙一禮,才恭謹道:“下官也不知道,本來只是好好在路上走着,不知怎麽就失足落水,好像摔了尾巴骨,且在家躺着呢。”
原來如此,寧徽沒再多問,照例帶了份好吃的零嘴回家見夫人,夫人最近心情都很不錯,親自下了三天的廚,做的都是寧徽愛吃的東西,寧徽一回家,便将潘明義的事忘了個幹幹淨淨。
文雪音一襲茱萸色長裙,貼身的料子勾勒出她玲珑身段,柔聲對剛回來的寧徽道:“夫君今日辛苦了。”
“我先去更衣,馬上過來。”寧徽指了指身上的朝服道。
他走了兩步,聽見文雪音在身後喚他:“夫君。”
寧徽回頭。
“下午能帶我出去走走嗎?就咱們兩個人,我快要悶壞了。”
這幾日天氣都不錯,寧徽想也不想就應下:“好。”
待寧徽離開之後,秋棠憂心忡忡地上前來,道:“夫人真要和将軍出去?可是這幾日咱們跟着将軍,不是看見幾個心懷不軌的歹人也在跟着将軍嗎?”
“那些人善于潛伏,恐怕來歷不小。”文雪音道。
那些人在暗處,自以為她們在明處,殊不知文雪音已然發現了那些人的目的,誰在悄悄關注寧徽,她一眼便能發覺。
“既然他們遲早都要動手,何不借我用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