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眼見着快入秋了, 不過近日天氣都不錯,天氣還未轉涼,用過午飯後文雪音便和寧徽出了門。
她連秋棠都沒帶, 只和寧徽單獨出去,看得秋棠心裏又緊了緊。
夫人便那麽肯定将軍肯護好她?萬一将軍臨陣脫逃怎麽辦?
既是随意逛逛,總沒有什麽目的性, 兩人便去了更為繁華的西市,瞧瞧有沒有什麽值得買的東西。
剛一出門, 文雪音便感覺到幾道不善的目光盯在她和寧徽身上,她佯作不覺, 從袖子裏摸出一把精致漂亮的匕首遞給寧徽,指着上面的一處缺口道:“這上面原是有顆珠子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今日去珠寶鋪子瞧瞧能不能補上,夫君能先替我收着嗎?”
那匕首小巧得很,外面用純金雕的殼子套着,寧徽伸手接過沒有多想, 收進了懷裏。
總得讓寧徽有件東西防身,勝算才會大些。
周圍的幾雙眼睛盯着, 一人悄聲做了個口型:“她給的東西是什麽?”
另一人道:“沒看清,許是首飾。”
日頭雖好, 但一點也不曬人,文雪音便和寧徽步行去了西市, 路上她狀似随意道:“今日人好多,吵得我頭疼, 回去的時候咱們能走安靜些的路嗎?”
寧徽點頭, “好。”
兩人是當真出來逛的, 走得緩慢又惬意,文雪音拿着一柄輕紗小扇,熱了的時候就扇一扇,覺得累了就讓寧徽拿着給她扇,兩人率先進了一家珠寶鋪子,文雪音對店家道:“有南海的珍珠嗎?要色澤漂亮光滑的。”
店家笑着将二人請入,從裏面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來,裏面躺着許多枚珍珠,文雪音便從中挑了一枚剛好能嵌在匕首套子上的。
“珍珠就是比原來的紅寶石好看。”文雪音笑着說了一句,在等待之際摸出懷裏的帕子給寧徽擦了擦汗,好似那珍珠好看是寧徽的功勞一般。
寧徽見她踮着腳尖有些吃力,有些不自在地彎下身子。
文雪音彎起雙目,借着寧徽彎身那瞬瞥了眼對面牆頭上一雙帶着寒光的眼,而後仿若無事地移開眼,對寧徽道:“夫君上朝順利嗎?可還有什麽人給夫君使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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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之事,自然算不上順利,即便有人使絆子也是暗着來,他一人斟酌便已足夠,何必叫夫人知曉?
故而寧徽道:“還算順利,沒有。”
寧徽不告訴她,也罷,今日只要那些人動手,寧徽自然能知道是誰做的。
等了些許時候,店家将嵌好珍珠的匕首拿了出來,文雪音複又交給寧徽收好,二人才出了珠寶店。
“走了許久,想和梅子汁了。”文雪音說着拉了拉寧徽的衣角,寧徽便帶着人進了最近的甜水鋪子坐下,要了兩碗梅子汁。
“多放點糖呀,我怕酸。”文雪音囑咐道。
小夥計一看是個貌比花嬌的小娘子,紅着臉應了一聲才去準備。
二人擇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寧徽道:“之前不是還想吃酸梅,怎麽又怕酸了?”
文雪音自然而然道:“那梅子是夫君給我買的,再怎麽樣也是甜的。”
她說完好像才覺得這話不檢點,十分赧然地低頭笑了笑,只是眼中的光始終亮晶晶的,叫寧徽一時難以移開眼。
喝完了梅子汁,兩人又去吃了炙羊肉,買了些零碎的甜點回去,等天色漸漸暗了,月色氤氲而起,才踏上回家的路。
文雪音眸中掩着說不出的興奮,看着寧徽認真地道:“今日真是開心,我好像這輩子都沒有這麽開心過!”
說着她又拿自己的帕子在寧徽鼻尖上擦了擦。
寧徽懷裏抱的都是給她買的各種零嘴,指着其中幾個紙包道:“這邊幾個都是甜的,晚上不要多吃。”
文雪音幸福地環住他的腰身抱了抱,兩個人漸漸走入一條長長的深巷,這處近乎荒廢了,沒有什麽人住,是以夜裏幾乎不會有人來。
文雪音望了望天邊的月色,暗道如此好時機,那些人難道還不動手嗎?
正想着,幾道黑影從兩側牆頭竄出,寧徽即刻警覺,将文雪音攬到自己身後,只見那幾道黑影還不及落地就極快地沖上來行刺殺,雪亮的刀子在夜裏折射出慘白的光,映在文雪音臉上。
他們似乎輕功不錯,文雪音暗皺了下眉,還好她另有準備。
來者一共四人,個個身手了得,寧徽本來應付得還算容易,只是這些人一個勁将刀子往他身後的文雪音身上使,仿佛知道那便是他的軟肋,寧徽一邊要護着她,一邊還要與四人周旋抵擋,實在不宜久戰。
文雪音一直沒有出聲,她雙目緊緊盯着這些人的動作,仔細觀察他們身上可否有什麽刺青圖騰用以識別身份,
正膠着之際,寧徽忽然覺得自己身後一空,接着便是一聲刀子割破絲帛的聲音,耳邊一聲痛苦的輕哼,回過頭文雪音已然慘白着臉,腰腹上已滲出血來。
她後面那個刺客俨然是沖着他的後背來的。
寧徽瞳孔驟縮,聽見文雪音吃力道:“用、用我的小刀。”
寧徽原覺得自己游刃有餘,雖知身上也有可以抵擋的兵器,但那是雪音今日剛嵌上的珍珠,她那麽愛幹淨,他不想弄髒那把匕首。
可他怎麽也想不到,文雪音怎麽會受傷?
寧徽喉間微哽,心亂如麻,他立即抽出匕首插在其中一人的頸側,一名刺客痛叫着倒下,然後巷子裏飄起一股異香。
随着這股異香散開,周圍那幾人的行動好像明顯遲緩下來,寧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是快速又殺了兩人,留下了一活口,将其的手筋腳筋全數挑斷。
做完這一切他急忙抱起文雪音,将她緊緊按在自己懷裏往将軍府趕去。
月上枝頭,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昏黃,秋棠正看着天色,想夫人和将軍怎麽這個時候還不回來,就聽見大門被一下子踹開,然後将軍抱着渾身是血的文雪音進來。
秋棠吓得大驚失色,寧徽掃了她一眼忙啞聲道:“快去将大夫請來。”
說完便抱着文雪音匆匆進了屋。
“雪音,你怎麽樣?醒一醒。”寧徽啞聲喚着她的名字,手卻無措地不知道往哪兒放,只覺得自己不論放在哪兒都會碰疼了她。
文雪音虛弱地微喘着,可堪氣若游絲:“夫君沒事便好......”
她腰腹處流的血越來越多,近乎要染紅寧徽的眼睛,将軍府的人已然去往了那條巷子将屍體帶回,寧徽心口狂跳着,一股恐懼與自責萦繞心頭。
她還病着!她還一直病着!那麽虛弱的身子,連苦都怕,怎麽會不怕疼?
他竟沒有護好她。
“我是不是要死了?”文雪音小聲問着哭出聲來,她連這樣小聲地說話都十分吃力,疼得整張小臉都皺起來。
“不會,大夫很快就來了。”寧徽覺得自己周身都開始疼,他緊緊攥着拳,才能抑制住自己不去發抖。
“将軍不要難過。”她道,“我姓文,對你終究是累贅,我知道夫君一直不喜歡我......”
她說着,眼角又落下一滴淚,好似要燙在寧徽心尖上。
“沒有,雪音,沒有!”寧徽堅定地否認着,“你要好好活下來......”
他還在用力說着些什麽,文雪音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昏迷前最後的畫面,是寧徽着急到幾欲發紅的雙眼。
真好啊。
她想勾唇,可失血過多讓她覺得暈眩,漸漸失了意識。
大夫很快過來,剛進門還不及說什麽就被寧徽一把拖了過去,“快給她止血!”
大夫瞧見文雪音身上的血吃了一驚,不敢耽擱連忙開始救治,寧徽下意識去捉她的手,才發現她掌心也被劃了道細細的口子。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那人是正沖他刺過來的,她是替他擋的刀子。
大将軍繃着臉一言不發,大夫戰戰兢兢地上藥止血,秋棠在側默默看着不敢多話,只是心中不免怨憤,夫人受了這麽重的傷,将軍自己竟好好的,難道他把夫人丢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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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已是半夜,文雪音覺得自己渾身滾燙,傷處還燙得厲害。
她眯着眼微微動了動手指,寧徽便立刻有所察覺,一把牽住她的手握在手心。
“可有哪裏不舒服?”
文雪音聽見寧徽在問她,那聲音真好聽,就響在她耳邊。
“我、冷......”文雪音輕聲道了一句,想蜷起身子來,好似又因為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疼得她皺緊了眉。
寧徽忙上前擁緊了她,心口泛着無盡的酸澀。
她還在發燒,大夫說若今晚不退燒,恐怕便會有生命危險。
一個時辰前他的人來報,巷子起火,待把火撲滅之後,只剩下幾具焦黑的屍體。
是他連累了她,那些人顯然就是沖着他來的。
都怪他,都怪他。
寧徽每想一次,心中的自責就會更深一層,他竟還讓潘明義去查她的底細......
一夜過去,寧徽緊緊抱着文雪音一夜未睡,好在天亮之前,他感覺到懷裏的人漸漸退了熱。
大夫又來過一趟,把完了脈之後道:“夫人無恙了,只需好好靜養些日子。”
寧徽這才松了口氣,讓秋棠去準備清淡的甜粥來,一會兒還要喝藥,她恐怕又會嚷着苦不喝。
他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守着她,從未如此期待過她快些醒過來。
又過了一個時辰,文雪音終于醒了,她唇色依然蒼白,睜開眼後緩了許久才将目光焦點慢慢對在寧徽身上。
“要不要起來吃點東西?”寧徽話中藏着難掩的激動。
文雪音點了點頭,寧徽便扶着她坐起來,剛坐好,懷裏的人又流起眼淚。
“怎麽了啊?”寧徽手足無措地問。
文雪音小聲道:“想起昨夜的事,有些害怕......”
話不及說完,她便被溫暖的懷抱摟緊,寧徽在她背上輕輕拍打着。
文雪音安心地枕在他肩上,唇邊漾出幾分笑意。
這樣,他總該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