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秋棠端來了清煨的甜粥, 一進門就看見夫人紅着一雙眼睛靠在将軍懷裏,非禮勿視,她放下東西很快就出去了, 同時又重重松了口氣。
“那裏面裝的什麽苦藥?不吃。”文雪音蹙起眉頭,将臉往寧徽懷裏埋了幾分。
“不是藥。”寧徽見她這副小孩子模樣,耐心解釋, “是甜粥,吃些。”
“我想先喝點水。”文雪音小聲道。
寧徽二話不說便去倒了溫水喂到她嘴邊, 文雪音喝了水,又覺得嘴裏有些發苦, 望着那甜粥道:“我不想喝粥,我想吃酸梅子, 我們昨天買的那些零嘴呢?”
那些零嘴早就在巷子裏打翻灑落了一地,被火燒成了灰燼。
寧徽不願在她面前提及此事,任勞任怨道:“我現在出去買,很快回來。”
“不行......”文雪音一把扯住他的衣擺,“不許去, 我要看着你。”
寧徽沒有聽出她這句話中暗藏着的占有欲,只見文雪音五指緊緊抓着他, 他怕自己不小心挂壞她的指甲,只好不敢再動, 囑咐秋棠去買了。
“秋棠是文家的人,你讓她去買吃的, 不會不放心?”
文雪音搖搖頭,“她品性很好, 只因受了威脅不得已這樣做, 不會害我的。”
聞言寧徽才放心許多。
他端來了甜粥, 此時的溫度恰好可以入口,他便親自喂着文雪音吃,淡甜軟糯的粥飯喂進她口中,她卻一點也不瞧,滿眼都只盯着寧徽看。
寧徽承着她的目光,逐漸變得不自在起來,他想起昨晚那幕她衣裙都沾滿鮮血的樣子猶在心驚,差一點便要失去她了,再也不會有人高興時喚他夫君,生氣了就叫他将軍,思及此處寧徽心中酸澀不已,與此同時還有一股強烈的脹痛感,想将之緊緊擁入懷中,再也不想松開。
“夫君抖什麽?”一股微涼,文雪音握住寧徽的腕子,她的手太小了,根本握不過來,雪白的膚色與寧徽麥色的腕子形成鮮明對比。
寧徽根本沒有感覺到自己在發抖,他垂着眸子不說話,文雪音便将他手中所剩不多的甜粥推了推,“不吃了,心口發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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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傷在腰腹,手上也纏着細細的絲帶止血,動辄便能牽動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如今我身上也留了疤......”她無甚情緒的這樣說了一句。
寧徽剛想勸慰,說大夫已經再配祛疤的膏藥了,可緊接着就聽見她下一句道:“和夫君一樣了。”
她淺淺笑了一聲,彎眸小心翼翼看着寧徽:“這樣夫君會不會喜歡我一點?”
“雪音。”寧徽不忍再聽她說這些妄自菲薄的話,他若沒有半點心動,怎麽會日日和她同房。
他手指輕輕抹去文雪音唇上殘餘的水漬,頭一回對上她的雙眸,極為認真地回複了一句:“我很喜歡你,你要好好珍重自己,昨晚那樣的事,再也不要做了。”
“寧徽......”她含着淚一下子抱過來,環住他的脖子,寧徽便兜好她将之抱緊。
“我也不是有意要給寧徽添麻煩的,我就是不想寧徽身上再添新的傷了。”她說這話,軟唇蜻蜓點水般貼在寧徽耳際,好似一點星火,瞬間燎起寧徽渾身的燥熱來。
好像比起什麽将軍、夫君那些莫須有的稱呼,他更喜歡聽她喚他的名字,又輕又柔,好似到飄到他的心裏。
“那些人是什麽來歷,查到了嗎?”文雪音問。
寧徽搖頭,“巷子起火,證據已經被毀了,不過,不急。”
這些人一次刺殺不成,一定會再做第二次。
文雪音抓着他襟前的衣服道:“以後還是坐馬車去上朝罷,我不放心。”
“好。”
比起夫人的挂心,他那一點點不便的煩憂算什麽,寧徽當即答應下來。
文雪音這才展顏,終于将他藏了起來,不必再招搖過市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待秋棠将酸梅子買來時文雪音已複又睡下了,寧徽将酸梅子放在她枕邊,輾轉去了書房。
昨日雪音遞給他的那把匕首被他仔細擦洗幹淨,寧徽端詳着那柄匕首,湊在鼻端仔細地聞了聞。
他清楚地記得昨天剛拔出這柄刀時便生出一股異香來,緊跟着那幾個刺客的表現便有些不同尋常,可是現在這上面什麽味道也沒有。
仿佛昨天的那陣香只是寧徽的錯覺。
刀是雪音的,其中玄妙恐怕只有她清楚,寧徽已下定決心絕不再疑她,便收起匕首來專心處理刺殺之事。
究竟是誰做的并不難猜,文臣嫌武将分了他們的羹,陛下做不了主,長公主便出面打壓,左不過是有些人咽不下這口氣,想給他些教訓。
文家定然不會使這般下作的手段,底下的小臣自然不敢、也無從去豢養這樣的殺手,範圍驟縮,對方的身份便很明顯。
本來寧徽不欲生事,這些人原意便只是警告,一次刺殺不成,絕不會再來第二次,不了了之便罷。
可是他們的人傷到了雪音,此事便不能善罷甘休。
鎮遠軍回京之後,但凡是立過軍功的都賜了大大小小的官職安插在各部不大起眼的閑職上,更多的是平平無奇的小兵,有些人自然是回了家,但也有些是壓根沒有家的,便只安頓在京郊的軍營裏頭。
這些人中有不少人都受過寧徽的恩惠,住在邊陲小地,又被匈奴占據了家園,有些人還被殘殺了親族,都是鎮遠軍行軍途中被救下的年輕人,後又跟随寧徽遠征。
于是寧徽喚來貼身的小厮,道:“去把阿秀叫來。”
阿秀此人身形清瘦,相貌也不甚起眼,最擅長在夜裏潛伏,之前在漠北攻打匈奴王宮時,便是此人悄無聲息潛入匈奴王兄,殺了匈奴的将軍。
後來将軍之子不得不臨危受命,但終究棋差一招,讓鎮遠軍占了上風。
此事阿秀有大功一件,但是她這樣的人,只能如影子一般生活在夜裏,見不得光,之前親自找寧徽請命,永生不願入朝為官。
阿秀此人在鎮遠軍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寧徽和潘明義兩人知曉,更莫說是京中。
半個時辰後,一道穿着灰布衣衫相貌平平的清瘦女子出現在寧徽書房中,恭敬對寧徽一禮。
“将軍有何吩咐?”
寧徽擡眸,翠色的眸子透出危險的光澤,道:“你去替我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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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入夜,寧徽趕着在晚飯前回了将軍夫人的小院,他進門見院子裏樹根下開着的小花有些蔫了,還特地去井裏打了水悉心澆灌,做完這些才進了屋。
文雪音已然醒了,她靠着小枕看書,聽見他進門的聲響便擡起頭來,一雙烏澈的眸子十分粲然。
“寧徽,你去哪兒了?”
“去處理了些事。”寧徽聽見她喚他名字的稱呼,淺淺勾了勾唇。
“晚上我讓秋棠煨了雞湯,很快就好了。”寧徽道。
文雪音聽完不置一詞,将手中的書擱在一旁,沖他伸出雙臂來。
她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麽等着,寧徽一怔,似有所察,紅着耳尖走過去将人抱住。
文雪音這才滿意,她将柔軟的唇印在寧徽臉頰上,輕聲道:“大夫剛剛過來換藥了,我讓他把藥擱在桌上。”
寧徽朝桌子上看去,果然整整齊齊擺着新的絲帛和傷藥。
那意思,便是叫他來給她換了。
“他雖從小便治我的病,但以前頂多是診脈。”文雪音低下頭,指尖輕置在自己傷處,“這也算是我的私密之處,我不好意思讓他給我換。”
一句話,先是說她以前從未受過刀傷,将寧徽的內疚又加深了一回,而後又言自己的私密之處只能給寧徽看,親密之狀不言而喻。
寧徽英銳的眉目低斂,倒也并不推托,只是道:“我下手沒個輕重,你忍着點。”
文雪音點頭。
可話雖是這麽說,他的動作還是輕極了,傷口沒再怎麽出血,但還是有些黏連在絲布上,取的時候寧徽感覺到身下的人輕輕顫着,硬是忍着沒發出一點聲音。
細軟光滑的肌膚上傷口十分明顯,見了便要覺得觸目驚心,覺得她怎麽受得下這樣的疼。
寧徽很快鋪好了傷藥,再給她纏上新的絲帛,算是包紮完畢了。
她的腰肢根本不堪一握,都不用文雪音怎麽配合,寧徽自己便能單手托起她來。
“晚上寧徽會陪我睡嗎?”文雪音盯着他。
寧徽輕咳一聲,“我自會守着你的。”
“叫我名字。”她靠了過來,淡淡的幽香又萦繞在寧徽鼻尖。
“雪音......”他想親她。
昨夜抱着她的時候,寧徽就很想親她了,但是又覺得自己好似趁人昏迷輕薄人家,忍了忍,只好吻在她發間。
今日他這樣的心思藏了一日,本來都要掩蓋過去了,可現在又重新燃起來,雀躍似的跳在寧徽心頭。
文雪音眯眸,問:“你想親親我嗎?”
一瞬間又叫寧徽想起第一次兩人的吻來,令人難以忘懷。
寧徽還沒有回答,文雪音便已經親了上去,她的手緊緊抓在寧徽胸口,拽着他靠近自己。
軟唇貼上來時,寧徽像是被瞬間迷亂了心神,他舌尖都開始發麻,片刻後回過神來,才發現那根本不是因為發麻,而是眼前的小獸輕輕咬了他一下。
“這是懲罰。”她竊聲私語,眸光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