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屋裏漸漸安靜下來, 文雪音背對着寧徽,緊緊握着手中的匕首根本不敢回頭去看。
半晌,她聽見寧徽嘆了聲氣, 道:“既然你不願說,明日一早,我便送你回文府。”
聽見這話, 文雪音震驚地轉過身來,盯着寧徽問:“你不要我了?”
寧徽幾乎瞬間錯開眼, “将軍府不會容別有異心的人。”
文雪音眸光微顫,一動不動看着寧徽似乎想分辨他是不是說真的, 是不是真的要将她送回文府去。
可寧徽不肯看她,她眼圈一紅, 想哭卻又生生忍下,發狠似的将手中的匕首遞進寧徽手裏。
“文家我死也不會回去,你既不要我,便殺了我,橫豎我如今也不是什麽文府小姐, 只是一個不知出處的漠北女子罷了!随便扔在哪裏,也不會有人知道!”
冰涼的物件被她捏得發燙, 寧徽注視着她眸中的決絕,喉間發緊。
她若真是文家送來的人, 怎麽會埋沒了對自己百般利處的身份,隐姓埋名做個不知出處的平民女子。若他真的動了殺心, 要置她于死地,文家根本無法奈何, 陛下那裏也說不上什麽話。
文雪音一直注視着寧徽, 她一眼便發覺寧徽眼中的恻隐與心軟, 眼圈一紅便跟着抱住了他。
“我錯了,寧徽,我不該騙你,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文雪音雙手緊緊抓着寧徽的衣服不松手,紅着眼睛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秋棠是我阿娘的舊仆,我阿娘在相府還有幾個舊仆,他們都待我很好,我不想離了相府便與他們斷了聯系,只是怕孫氏欺負他們,免不得要讓秋棠時而去慰問一番,我怕來往的多,你會起了疑心,這才說了那樣的話,讓你明明白白地懷疑秋棠便是,不要因此疏遠了我,寧徽你別生氣,我再也不騙你了。”
她緊緊抱了過來,寧徽覺得自己襟口都被她哭濕了一片,他無言了一陣,擡手讓立在門口的那三個趕緊出去,順便帶上門,他伸手替文雪音捂住腰上的傷,聲音難得的柔和了一些:“那刺殺一事呢?”
文雪音眨了眨眼,埋頭極不好意思地道:“之前寧徽去上朝的時候,我自己在後面......偷偷跟了好幾日,那些人是無意中發現了。”
“真的嗎?”寧徽嘆了口氣,尋個椅子坐下将她抱到自己膝上,“為何跟着我?”
“我想見你......”文雪音順勢纏在他頸間,“我還擔心你,寧徽你出身沙場,不知道朝中的事有多波雲詭谲,你這樣單純,會被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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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徽聽着她的形容,無可奈克地牽了牽嘴角,朝廷是什麽樣的朝廷,他豈會不知?
只是如今,好歹要比先帝時清明一些。
“那既知有人對我不利,為何不提前告訴我?”寧徽道。
文雪音想着自己算計寧徽憐愛她的事,話到嘴邊覺得這話講出來忒沒面子,話到嘴邊又成了:“那日出門我有暗示你的,那匕首是新的,是我專門準備來給你防身用的,上面的珠子都是我新摳下來的,是你沒有發覺。”
她還賭氣一般輕輕拍了寧徽一下,只是垂着眼不敢與寧徽對視,不知他究竟信了幾分。
她還是不敢和寧徽說實話,若是寧徽知道她從一開始就謀劃着要嫁過來,為了博取他的喜歡甚至不惜演一出苦肉計,一定會将她的喜歡貶低到泥土裏。
默了瞬,寧徽目光掃過她那雙藏着心思的眼睛,道:“暫且不說這個,先把藥換了。”
“寧徽不生我氣了麽?”文雪音卻不動,仍坐在他懷裏追問。
“還是很生氣。”寧徽沉下目光與文雪音對視,眸中的确有未散的星火,只是他握着文雪音腰肢的手從不敢用力,“你既願意解釋,我便信你一回,只是不準再有下次。”
已經有下次了,文雪音目光含怯,伸手摟緊寧徽,她枕在他襟口,感受着那處沉甸甸的心跳聲。
“寧徽,從現在起,我再也不騙你了,發誓再也不騙你。”
寧徽的心一點點柔軟下來,低聲道:“我帶你去換藥,傷處又裂開了。”
“寧徽。”文雪音看着他英挺側顏的目光愈發癡迷起來,原來只要告訴他,他就會原諒她。
他真好。
“寧徽 ,你以後可不能對別人也這樣好。”文雪音緩緩開口,“那樣我會受不了的,會瘋掉的。”
從始至終,她十指都緊緊攥着寧徽的衣襟,寧徽低頭瞧了她一眼,道:“我跟你說過,我不會納妾,你無需亂想此事。”
她便起身在他臉頰上親了親,整張臉都埋進他懷裏,深深吸了一口氣。
寧徽的氣味像太陽一樣,暖融融的,她目光注視着寧徽拿來傷藥和新的絲帛,小心地為她包紮好傷口,她一顆心便被填滿了。
文雪音想着,他連訓斥她都不曾,她說了實話,他就無條件地原諒了她,她好像開始貪心起來,單單是這樣怎麽夠呢?
她想成為寧徽心尖上的人,不論她做什麽,他都無條件地縱容她,多好。
他若服從于她,什麽都聽她的,多好。
她便再也不用擔心寧徽是騎馬還是坐馬車去上朝,也不必擔心寧徽會不會對別人家的女兒青眼,只需拿根鏈子将他拴好,讓他哪裏也去不了就好了。
這樣想着,文雪音望着寧徽的目光又熱切了幾分。
許是過于灼熱,寧徽禁不住看了過來,翠色的眸子裏含着幾分柔情。
“怎麽了?”
他的聲音總是這樣沉穩又好聽,她實在是喜歡極了。
“等我傷好些,我想去金鋪瞧瞧,寧徽,我少了一些首飾。”她緩緩道。
寧徽覺得她似乎是穿戴得太過素雅了,雖然他很喜歡她好似白雪一般純澈的樣子,但是的确是應該添置一些首飾。
“好,我陪你去。”寧徽為她包紮好傷口便坐在了床邊,一雙深邃柔情的眸子令文雪音心醉不已,她拉着寧徽在他唇上親了又親,才緩緩問,“你知不知道明兒是什麽日子?”
寧徽微頓,搖了搖頭。
見他不知,文雪音也不氣惱,她緩緩撫摸着寧徽,徐聲道:“明日是乞巧節,我準備了好看的裙子,我們明日出去玩好不好?”
這麽快便到了乞巧節?
寧徽記得前陣子聽見官員說起,他還思索着要備什麽禮,沒想到轉眼便忘了。
“你的傷怎麽辦?”寧徽皺起眉,若是如前兩天一般還好說,可今日傷口又裂開了,怕是一時半會兒難以長好。
“我應該受的,誰讓我騙寧徽呢。”文雪音聲音軟軟的,目光也水潤一片,“可是我好想和寧徽出去玩,我已經好多年沒有看過燈市了,我想和寧徽一起看。”
她說話的時候話語便帶着十足的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寧徽只好道:“好,就如你所說。”
文雪音高興地在被子裏晃了晃腳丫。
經此一鬧,天色不早了,兩人俱未用過飯,寧徽便讓文雪音好生待着,他去叫廚房做些吃的來。
文雪音小聲道:“今日廚房備的菜都是你愛吃的,只是放了這麽久,怕是有些不好了。”
“無礙,我行軍打仗時,草根都吃得,吃什麽都好。”他說完便起身去了。
文雪音忍不住叫他:“寧徽。”
寧徽回過頭來看她,她卻不說話,只是甜絲絲地沖他笑。
他剛轉身要走,身後的人又叫他:“寧徽!”
“怎麽了?”寧徽又轉過身來。
文雪音這回卻不再只是笑,神情有些赧然:“你能叫秋棠來嗎?我想和她說幾句話。”
她說得小心翼翼的,似是怕寧徽生氣。
“好。”寧徽應了,沒露出什麽多餘的情愫,文雪音一顆心才終于踏實下來。
只是在寧徽走後,她的目光驟然冷了下來。
待秋棠進門時,便瞧見她一副将要殺人似的目光。秋棠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方才她不在房中,卻不知夫人是如何與将軍分說的,一想起将軍剛回到府中時那吓人的模樣,秋棠腿都要軟了。
也不知道夫人有沒有吓到。
“夫人,你沒事罷?”秋棠問道。
文雪音懶懶搖了搖頭,沖她招手:“過來,到我身邊來。”
秋棠乖乖走了過去,坐到床邊握住文雪音的手。
“我答應了寧徽以後再也不騙他,今後不管什麽事,只要他問你,你便如實回答,知道嗎?”
秋棠點點頭,心裏卻忍不住想,她倒是也想如實回答,只是夫人的心思百轉千回,她時常自己也猜不出來。
見秋棠答應,文雪音滿意地摸了摸秋棠的額頭,秋棠不好意思極了,她雖是伺候夫人的,可她要比夫人大上幾歲呢!
“還有一件事。”文雪音聲音照舊嬌糯,目光盈盈不難看出她在歡喜,只是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麽叫人歡喜。
“你叫咱們的人去查查,是什麽人給寧徽透了我的消息,将此人挖出來,我要剝了他的皮。”
秋棠渾身一抖,她知道這可不是夫人随便說說的狠話,夫人既然說要剝了那個人的皮,就一定會剝了他的皮!
“是,婢子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