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遇
“公子,這件白領灰袍的狐裘要收起來嗎?”
慕雲看了看桌上沒吃兩口的簡陋飯菜,此時已經全涼透了,捏了捏膝蓋,“就穿這件吧,把新做好的收起來。”
即便是自己的替身,他也不樂意做,但為了如此便要變得不是自己,倒是本末倒置毫無意義了。
他确實不大喜歡黑色,還有一個他非常不想承認的原因,他想吃好吃的了。
哎,生活不易。
披上狐裘,慕雲出了門。
大雪方停,宮裏所有的景象都被白雪裹着,慕雲調皮地擊打了一下松枝,一摞摞白雪灑下,為死氣沉沉的王宮添加了些生機。
總是關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有月祿這個活寶解悶,他們并沒覺得什麽。
一旦出來,才感覺到景王宮的森然肅靜,太監宮女行色匆匆,都在忙碌各自的事情,偶有交談也是把聲音壓到最低。
整個王宮寂靜無聲,美麗的雪景反倒添加了些恐怖的氣息,讓人覺得可怕。
慕雲想拉個小太監問問,但所有人見到他們都退避三舍,隔着三五步的距離趕忙一拘禮,然後立馬走開。
看來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或者有什麽特殊的事情。
慕雲一想,逆向,朝着沒人的那邊兒走去,沒一會兒便在一片雪白中,看到了幾點玫紅。
“公子,我們找到了。”
“嗯。”
慕雲停下腳步,看了看月祿,說道:“你在這裏候着吧,如果我沒有回來,不用來找了,自行回景秀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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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雖然擔心自家公子,但慕雲認真吩咐事情的時候,月祿都是對他家公子百分百信任。不過,他家公子為何一直朝他身下看,月祿忽覺兩腿一涼。
景國雖然連男侍都有了階品,但到底男男并非主流,除了當今陛下,歷朝歷代都沒有過如此多的侍君。
侍君多出自一些官宦人家的庶子,如果陛下喜愛,嫡出也不是沒有,但他們大多都不會帶侍從入宮,都是被封階品後由王宮分配的奴才。
因為,進了王宮,除了侍君外其他侍從都是要淨身的,有些不淨身的,也是模樣好,陪着主子一起侍候王上。
慕雲不讓月祿跟着是因為,原文中,這次相遇讓慕雲蒙受聖恩,同時月祿也被拉去走了流程。
來到園內,慕雲蹲下認真的撥開一朵熙髻花,将他渾身的白雪拂去,一朵嬌豔欲滴的花朵挺立在冬雪裏。
這朵花本叫雞髻花,形如雞冠,秋季盛開,不耐霜凍,但卻依舊能挺立到冬季的第一場雪。
所以他很喜歡雞髻花,不但是他如火的嬌豔外表,燦爛的顏色,還有他的随遇而安,頑強的生命力,除了不喜水澇,在哪裏都能活。
記得當時某人問他為什麽喜歡這種普通花卉,他說了後,那人在東宮種了一片雞髻花,還跟他說,這種花本沒有資格種植在此處,但我賜他命為熙髻花,種于東宮西花園。
慕雲嘴角牽起,眼睛亮了幾分,像是想起了頂開心的事情。
起身,慕雲站了好一會兒暈眩感才過去,沒辦法,他本來身體就不好肯定有貧血的症狀,蹲着或俯身久了突然站起,腦供血不足就會這樣。
慕雲往花園深處走去,這裏的熙髻花與外頭那些不是一個品種,稍微略高一些,他不用蹲下便能拂去這些花身上的白雪。
慕雲俯身,聞了聞。
雞髻花是沒有香味的,但是他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幾分清冽,讓人靈臺清明。
突然眼前一亮,慕雲握着□□,有了,這趟就算遇不到景晟,也有大收獲。
“什麽人,膽敢擅闖西花園。”張大富大聲呵斥。
慕雲正專心想事情,被吓得握緊了手,突然起身,連帶着揪下了那朵熙髻花。
待他看清來人,緩緩拜倒,“拜見陛下。”
景晟罰他,像就在昨天,那時他不得不自稱奴,但如今卻是不願了。
“你擅闖孤的花園,摘了孤的花,這回你說說該如何開恩罰你。”景晟并不讓他起身。
慕雲義正言辭,“陛下不該罰我。”
“理由。”
“其一,這花園并未圍起,完全對外開放着,也未有警示标語,更未有人通告過此處不得入內,不知者無罪,如若罰我便是不公。”
“其二,花兒不但是用來賞的,如若此花有別的更甚的用途,也是全了他存在的價值,如若罰我便辜負了被摘下的這朵花。”
“嘴倒是巧,那你說說有什麽別的用途,說的不好就自己去領板子,打死為止。”這個慕家小公子,還是處死了好。
“這花沒有香氣,淡淡的氣味卻能使人提起精神,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一種凝神香,已經接近完成,但香味有些重正在找一種味道中和。”
“陛下方才過來,我正好是想到,如果把這花的味道加進去,又帶一點兒提神的作用,可能會有奇效。”
慕雲越說越開心,覺得他這次調香一直不滿意的地方就在于此了。
“凝神香,主攻凝神靜氣,還有些助眠的作用,所以我一直都偏向安神的香料,今天忽然茅塞頓開,加上這花兒,提神才能聚神,放棄助眠的功效,才是我最想要的。”
他這香本就是為自己調的,這一年,他注意力無法集中,愛走神,睡眠差,太想改變這種症狀,所以一直鑽牛角尖。
今日出來逛了這麽一逛,真是豁然開朗。
興奮地擡起頭,看向景晟,這個人也正專注地看着他,眼神的焦點有些模糊,又像是穿過他的身體,看着身後的地。
“你還學了調香。”
這句話意有所指,慕雲沒明白,回道:“身體不好,成天在屋子裏,就有了這些不費力的愛好。”
“倒确實……”确實像真的喜歡。
現在把人拖下去打死,似乎牽強了些,景晟也不糾結,“起來吧。”
那股興奮過去,慕雲才發現自己一直跪在雪裏,膝蓋已經僵硬,站不起來了。
他有些怨怪,看着面前這個威武的陛下,帶着點嬌氣說:“陛下,我可能要抗旨了,站不起來了。”
景晟面無表情,“既站不起來,腿也就不需要了。”學了調香,想必還學了烹茶,連說話都學的有模有樣,自稱為我,膽大包天。
?
這和他想的劇情不一樣。
慕雲咬咬牙,真想撲上去咬斷這人的脖子,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人嘴這麽毒呢。
“沒,能起,能起。”
趴在雪地上,慕雲借着手撐着地面,一點點兒站起來,膝蓋處冰涼的要命,痛感一陣陣刺激着慕雲的神經。
看着盯着他瞧的景晟,上次匆匆相見,兩人幾乎沒有眼神交流,此時對視,他發現景晟眼中不但帶着怒氣,眼睛還堪堪有些發紅。
他的眼睛也有點兒紅了,委屈的想念的,慕雲一點兒也不想忍了,死就死,總比憋死強。
放棄對自己的強迫控制,慕雲再也堅持不住,整個身體倒向雪地裏。
預期中的渾身冰冷沒有來,他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人摟着他的腰,把他整個圈在懷裏。
慕雲在景晟懷裏偷笑,像小孩子玩躲貓貓贏了似的,內心驕傲着呢。
他知道自己不想出來,冷,腿疼,不想自己走。
擡起頭,看着景晟滿臉錯愕,慕雲故意說:“陛下,真的站不起來了。”
張大富此刻保證自己做個透明人,心裏樂着,這慕家的人就是有辦法,把陛下吃的死死的,陛下明明想把人弄死,結果方才看見人摔了,身體可比嘴巴誠實,想也沒想就去抱人。
景晟垂首,看不清神色,但他還是在看懷中的人,只是不與人直視。
把慕雲的狐裘攏了攏,手臂穿過膝彎,把人抱了起來,慕雲埋在景晟臂彎,得逞地笑着。
從遠處看,就是陛下抱着慕家小公子,那小公子不懂□□,羞臊地埋首在陛下懷裏。
景晟抱着人,一路走出西花園,再走了兩條道才上了步辇。路遇的太監宮女都目不斜視,當自己什麽也沒看到,但已經能想象今晚八卦滿天飛的場景了。
月祿一直守在外頭,當然也看見了這一幕,頓時對自家公子的崇拜之心更上一層樓,厲害!!!
陛下的步辇比較寬松,正好能容納兩個人,慕雲坐在步辇上,還是靠在景晟懷裏。
“回太和殿。”
張大富有些驚訝,心裏又喊着成了,他本以為陛下頂多把人送回景秀宮,沒想到直接帶去太和殿了。
慕家小公子啊,你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機會來了,一定要把握住,要珍惜啊。
慕雲是用了午膳出來的,折騰了這麽一下,等被抱回太和殿,放在比他那兒舒服百倍的軟塌上時,就無比幸福的睡過去了。
張大富看着跟睡自己家似的慕家小公子,一個嘴張了兩個大,內心幾乎是,不,已經是崩潰的,看來他還是指望慕容公子比較靠譜些。
沒曾想,更稀奇的一幕還在後頭,張大富沒想明白,但多年經驗讓他做出了正确的選擇,退出了陛下的寝宮。
景晟看着床上睡的毫無防備的人,竟覺得這人可能并非模仿,現在這副做派确實是他本人就是如此。
緩緩拉開狐裘系着的地方,幫人解下來,甚至輕輕脫下了慕雲的靴子,把腳塞進被子裏,把人用被子蓋好,景晟坐在一邊一動不動。
太和殿當值的人很多,但景晟的寝宮與西花園一樣,都是禁地。張大富和小困子如非必要也不會輕易進來,大多時候寝宮裏只有景晟一人。
一直到晚膳時分,裏頭都沒什麽動靜,張大富今天的難題,到底該不該叫陛下用晚膳。
慕雲這一覺睡得極好,他發現這屋子裏還燒了他以前經常燒的香,那時景晟總是太晚睡,他故意研制了一種香料,燒起來就會使人犯困,睡了就會睡的很死。
睜開眼,遲鈍如慕雲也立馬警覺起來,他的脖子上覆着一只手,随着他睜開眼,手往下壓了壓。
“陛下。”
殿內有些昏暗,床帳籠罩着兩人,只能看到一人的剪影。
慕雲看不清坐在一邊兒的人的表情,但來自人本能的求生欲,慕雲感覺到了殺意。
作者有話要說: 慕熙:哼哼,抱了我以後就乖乖寵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