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準備
景晟沒想到,小困子沒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莫不是去的時候,人已經被踏雲踩死在馬蹄之下了。
張大富也是這樣想的,心裏急切的緊,看慕小公子那嬌弱的樣子,莫不是去遲了。
但看陛下沒有問話的意思,張大富只盯着小困子,快把人盯出個窟窿來。
小困子也無奈,他本身一回來就想禀報情況,但看陛下專心批閱奏折,哪敢打擾。
看着時間過去了,陛下也沒有詢問的意思,這下更不知該不該開口了。
奏折一本接一本,眼看案上小山似的奏折都見底了,殿內兩個奴才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剛才陛下又批閱完一本奏折,朝他看了看,把他看的渾身發毛,吓得嘴沒張開,又錯失了禀報情況的機會。
直到晚膳時間,景晟從批閱完的一堆奏折裏擡起頭,不經意地問了句,“如何了。”
“啊?”
“踏雲如何了。”
小困子覺得,陛下不大像是在問踏雲,踏雲這世間神馬,能如何,只有他欺負人的,哪有人欺負他呢。
踏雲除了陛下根本不讓人親近,就連他也是伺候了六七年才混了個臉熟,能給踏雲刷刷毛。
所以他方才所見,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說慕小公子是個奇人?還是運氣好?
剛才他甚至覺得自己腦子被踏雲踩到,出現了幻覺。
尤其……尤其是這慕家小公子,太像了,真的太像了,他險些第一時間沖出去直接喊公子了。
後面這句沒敢說出來,小困子把方才馬廄旁看到的一切如實禀告,退到一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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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晟捉着朱筆,望着窗外看了好一會兒,放下筆,拿起墨條,磨起了墨。
批閱奏折,用的都是朱砂,墨對于他而言實在沒太多用處。
但磨墨,能化解他心中的戾氣。
慕家以為送來個替身,能再獲恩寵,恢複往日第一賈的氣派,但知不知道戳了他的心尖,天子一怒滿門覆滅。
景秀宮。
慕雲感覺自己要累死了,全身每塊肉都叫着乏,困的一下下打岔。
“我躺一會兒。”說着已經躺下了。
“公子,宮人傳話了,一會兒陛下要來。”
“不礙事,我合衣睡一小會兒。”
“公子,再有怠慢,我們小命不保,您別睡了,求求你了。”月祿都快哭了。
“就一小會兒,一下下,別鬧。”慕雲往床裏邊又鑽了鑽,不一會兒就迷糊了。
翻了個身,不舒服,胡亂扒了衣服,踢掉鞋,鑽進被窩裏覺得整個人都舒坦了。
慕雲這一覺,直接從下午睡到了晚上,晚膳時間都過了,才悠悠轉醒。
他身體差還有個毛病,嗜睡,有時候他會有一種,自己會在睡夢中去了的感覺。
第一次有這種意識後,他就刻意控制自己,每天最多睡四個時辰,後來他只要費的體力多一些,便會困的頭點地,随時随地都能睡着,慢慢也就放棄了。
他受不了那個委屈,身體已經使他的生活殘缺了一部分,剩下的他就該該吃吃該睡睡。
“公子,快來吃飯,再晚些就涼透了。”
慕雲下了床,撥了撥菜,吃了兩口就沒再動筷子。
窗外微風輕拂,樹枝随風搖曳,他像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公子,自入宮你就沒怎麽好好吃飯,再這樣,您的身體遭不住的。”
“沒家裏的飯好吃。”慕雲郁郁。
公子這是想家了?
對啊,哪有家裏來得自在。
公子雖是庶出,但聰明機智,一直都有自己的産業,在家時每天在自己的小屋,做些自己喜歡的事,窗外都是自己置辦的景致,好不快活。
“公子,快看。”月祿捧着朵花,一驚一乍從窗邊蹦過來。
這朵花還開的正豔,形如雞冠,厚厚實實,層層疊疊,甚是好看。
“熙髻花。”慕雲有些驚訝。
“沒想到王宮裏居然會種這種花。”月祿把花放進慕雲手心,“公子,你喜歡的花,待有時間,我們出去找找。”
熙髻花,又名雞髻花,因為生存能力強,在哪兒都能種活,野外遍地都是,普通人家也多種這花,所以王宮是不可能種植這種尋常花卉的。
慕雲捉着花朵底部,讓花在手中轉了起來,“這風不大,應當就在附近。”
熙髻花不像其他花兒,他能頑強地開到冬天,在第一場初雪後才慢慢凋謝。
看了看時辰,再看看月祿轉移話題的樣子,慕雲了然。
早都知道這般,慕雲淡定,“陛下,沒來。”
月祿抓了抓後腦勺,“公子,晚膳送來的時候我就去打聽了,陛下,陛下翻了楓侍君的牌子,去如楓宮了。”
“楓侍君?”慕雲一時沒對上號。
“就那個最近得寵的,慕容如楓。”月祿說,直呼其名。
月祿打小奴仆出身,對于世家公子都是非常敬畏的,但這人出言讓他家公子受到了為難,險些喪命,在他心裏就是個壞人。
“哦,告狀精。”對這個人,慕雲第一眼就沒瞧上。
“噗。公子說的好。”
慕雲望向窗外,書中景王本身就沒來,去了主角那裏兩人互看不順眼還要天天見面互怼。
他們都以為,慕雲一進宮,不是寵冠六宮,就是被處死,但誰也沒想到,就是有第三種情況,慕雲被冷處理,在這次見面後,景王就當沒他這個人一樣。
直到有一次,慕雲出去尋什麽東西,撞見了景王,突然蒙受聖恩。
這件事,還是月祿刻意安排的。
慕雲又轉了轉手中的花,想到,書中并沒寫詳盡,但恐怕他是去找這熙髻花去了。
“公子,您別傷心,陛下總會來的。”
慕雲瞪着月祿,“你從哪兒看出我傷心了?”我簡直不要太高興。
那晚一直到後半夜,景秀宮安靜如雞,景晟确實沒有來,後面幾天也都沒有任何召見的意思,慕雲心知肚明,月祿卻急的猴上樹。
直到有一天,月祿把事情打聽清楚,才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公子,你莫傷神了,”月祿喝了一大口水,“原來陛下是每日都翻牌子,翻到哪兒就去哪兒,不想翻了就在太阿殿。”
“楓侍君那兒是去的多一些,其他的,也就翻了一回陰侍君的牌子。”
月祿眼睛一轉,“不過哪有那麽邪門,天天翻楓侍君的牌子,我尋思這裏面肯定有道道,咱們花些錢跟遞牌子的公公搞好關系,不就可以讓陛下翻公子您的牌子了。”
月祿覺得他真是個小機靈鬼。
慕雲淡定帝本帝,輕飄飄地逗着,“你知不知道……”
“嗯?”月祿還沉靜在他的妙計之中。
“只有受封了階品的,才有牌子。”換言之,慕雲現在連牌子都沒有。
“啊?”月祿嘴張得能塞下兩個雞蛋,哀嚎,“那我這半天不是白想了。”
慕雲笑着打趣,“那你以為呢。”更何況,牌子有暗翻也有明翻,陛下去哪還是看自己心意。
轉念,慕雲突然嚴肅下來,手指在茶杯上摩挲,不經意地問,“陛下,每日都是宿在那些侍君宮裏,還是傳他們去太阿殿,咳,侍……侍寝。”
月祿瞬間來了精神,驕傲溢于言表,吊着他家主子,慢悠悠地,“公子您想知道這個?”
慕雲抓了茶杯蓋子扔過去,“仔細你的皮,還不快說。”
月祿伸手接住,說道:“說起來挺奇怪的,陛下的太阿殿從來不讓夫人侍君進,每次都是自己去那些宮裏,完事兒還要回自己的太阿殿沐浴就寝。”
“給我拿回來。”慕雲指着茶杯蓋子。
“公子,您笑什麽呢。”
慕雲喝了口茶,把蓋子蓋好,不承認,“我笑了嗎?胡說,有什麽可笑的事。”
???
他明明看到,剛才他家公子嘴角彎彎的,自己偷着樂。
月祿壓低聲音,“不過我覺得,陛下一定是天賦異禀,據說有時候夜夜笙歌。”月祿一副只可意會的表情。
茶杯蓋子再次被慕雲扔了出去,這次精準的砸在了月祿身上,慕雲氣得罵道:“告誡過你什麽啊?八卦這些,作死呢?”
“有的八卦,我看公子您也聽的挺樂呵的啊。”
慕雲手邊兒沒東西扔了,氣得砸膝蓋,“嘀咕什麽呢。”
一連數月,日子過的平平無奇。
慕雲沒少聽八卦打發無聊,比如景王暴君之名是如何來的。
景國的這位王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想當年諸國皆道景國太子生得好,溫文爾雅謙謙君子,說不定心裏還都樂着,一看就是副好欺負的模樣,想着如何能把這景國拆入腹中。
誰能想到幾年後這位生得漂亮的太子登基,禦駕親征,鐵蹄踏遍諸國,殺伐果決眼都不眨。
但這位陛下倒不是個亂殺無辜的人,景國出了名的律法嚴苛,景王也是個分外講究公平的人,所以死于他手的,大多絕不無辜。
這位陛下暴君的名聲,一是來源于戰場,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每每抉擇太過果決,讓人膽戰心驚;
二卻是來源于他的後宮,都說景王可怖卻非暴虐之人,但是時常伴于枕邊的人,便能說打就打說殺就殺,毫無人性。
都說,進了景王的後宮,便是一條腿踏進了閻王殿。
慕雲來到這閻王殿,也是頭一天受欺負。
“太過分了,公子,太過分了。”
慕雲頭疼,月祿足足罵了一刻鐘,還沒有停下的趨勢。
“公子,他們居然敢把你的吃食和他們的對換,這些……這些慣講究禮數的,這王宮裏這些奴才,連咱們慕家大院的都不如。”月祿罵的滿臉通紅,還在找詞造句。
慕雲撥弄着他的香料,這事發生了不稀奇,兩三個月才發生,才稀奇。
“不過是我沒有恩寵罷了。”
“公子,公子……”月祿急的不行,他家公子怎麽能習以為常這麽淡定的說出這種真實殘酷的事情。在月祿心裏,他家公子是個敢與天争敢與地鬥的人物。
這幾個月,除了那些無用的八卦,關于景晟這幾年的生活,他并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他想了很多辦法,月祿的能力他也絕對信得過,但是翻來倒去,也不過就是在說文中設定的那一句,佳麗三千,夜夜笙歌。
要想知道景晟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看來只有最後一條路了。
他親自去看。
收了調香盤,慕雲突然提起被遺忘了很久的熙髻花,“今年天涼的早,我們改天出去轉轉。”
月祿眼珠一轉,“公子,是不是要去打聽打聽陛下的行蹤。”
“呵,你腦子倒轉的快,随你。”
“公子,您之前說要做的黑袍狐裘做好了。”
“嗯,放着吧。”慕雲都快忘了,他其實不太喜歡黑色,就之前突然想換掉現在的狐裘。
“公子,公子,下雪了。”
他這嘴真靈,這場雪說來就來,雪花飄蕩,覆上枝頭,輕撫着大地,慢慢覆上一層白霜。
月祿關了窗子,又怕他家公子不開心,“公子,您昨天咳的猛,可不能再着涼了。”
慕雲點點頭,“關着吧。”
不需要破費錢財去打聽,而且景王的行蹤也不是那麽好打聽的,原文中月祿也是讓慕雲每天去碰瓷,才撞見了那麽一回。
但是他已經知道了,這雪停了的後一天,他就能遇見景晟。
作者有話要說: 多更一章~求收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