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動機

慕熙是被一股味兒熏醒的,這股子味無比濃烈,幾乎要将他嗆死。

他翻身就趴在床沿嘔吐,下面已經準備好痰盂,這兩天本就沒吃什麽,現在恐是全吐出來了。

一睡醒便吐得天昏地暗,讓他短暫失去了思考能力。

等吐的差不多了,有人給他擦了嘴,遞來水漱口。

等他靠在床頭,意識才慢慢從劇烈的嘔吐中回籠。

這味道他知道,專門用來催吐的,一衆人擠在屋裏,文太醫徐太醫都在守着,看來是出事了。

“出了什麽事?”慕熙平淡地問。

蔣青夏笑道:“少之還是這般聰慧。”

文華:“小侍君真是聰穎過人。”

徐茂趕緊想詞,還未開口,被慕熙攔住,“有事快說,溢美之詞便不必了。”

你們的彩虹屁對我來說,無所謂不關心。

馬屁沒吹成,徐茂趕緊說正事,“侍君是被人下了毒,不過無礙,毒淺可解。”

然後把事情基本的說了一遍,慕熙了解的點了點頭。

文華看着床上人分外淡定,連初聽到下毒二字時都波瀾不驚,心裏想着嘴上便說了出來,“小侍君未免也太鎮定了些。”

這是發自內心的贊嘆。

慕熙抿唇一笑,在後宮發生這種事他并不驚訝,畢竟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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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早前,那時景晟後宮還無人,後宮按往常的規矩選了一批人安置在景秀宮,他跟景晟知道的時候,臉都是黑的。

那批人被當成擺設一直待在景秀宮裏,奇怪的是從那時候起,有一段時間,他養得差不多的身體慢慢不舒服起來。

後來他也聽到過幾耳朵,景晟把事情捂得很緊,既然不想他知道他便也沒多問。

後來這種不舒服慢慢消失,随着消失的還有景秀宮所有的人。

那時候,他大概就猜到些什麽,只不過有景晟在,他不想理這些事。

他一貫讨厭這些東西,最大的心願就是在自己的小屋子,調調香喝喝茶打打小算盤,那就是最開心的了。

現在,屋裏再加個景晟,就是完美人生。

慕熙在聽到那老套的中毒劇情時,甚至第一時間想的是,也許中着中着他就習慣了,反正他也不會死。

比起中毒,他更懼怕的是……

“公子,喝藥吧。”

不,拒絕,不想喝,讓我繼續中毒吧。

那味道就能聞出來,這比毒藥還毒啊。

文華委屈地撇嘴,“無香的解藥确實有些奇特,毒藥無味解藥奇味,小侍君受不了,捏着鼻子喝吧,但是必須得趕緊喝了。”

看似解讀簡單,其實屋裏這四個是九死一生,無香的慢性毒是沒服一次毒性翻倍,身體越弱毒性盤在體內越穩固,經過催吐,他們都只算服了一次,無香此毒,第一次服下幾乎是沒有什麽影響的,才如此好解。

但如果服用了三次便很難纏,服用再多神仙難救,不死也只是活了個殘破的軀殼。

徐茂聽文太醫詳細解說這毒藥的毒性後,後背都濕了,如若他們來遲一天,他的腦袋就不一定還在自己項上了。

早死早超生,慕熙捏住鼻子把要灌了進去,滿嘴的苦澀味直沖腦仁,喉嚨裏都被苦得疼,他險些要厥過去。

景晟不在,沒有人給他塞蜜棗吃,委屈,想哭。

眼前伸來一只白皙的手,手指尖夾着顆蜜棗,“解解苦。”

慕熙接過來塞進嘴裏,偷偷看了眼蔣青夏,那人眼睛笑得狹長,讓他有一種被看穿了的錯覺。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呢。

才喘了口氣,外面忽然傳來呼喊聲。

“慕侍君,慕……慕侍君,”微弱的聲音由遠及近,門被推開,張大福氣喘籲籲,腰累得塌下來,“慕侍君,救命了。”

慕熙滿頭問號。

“慕侍君,您快跟老奴走一趟吧,要出人命了。”張大福偷出空,擦了把汗。

“景晟怎麽了?”看他确實着急,慕熙緊張起來,該不會也中毒了吧。

“陛下他,要殺人了。”張大福自然不是擔心那被殺之人,一言難盡,“事情緊急,慕侍君先随老奴走吧。”

心思轉了一圈,慕熙神色嚴肅,披了狐裘,立馬跟張大福出了冷宮。

其他人皆愣在原地,如果不是幻覺,剛才這位小侍君,是直呼了陛下的大名嗎?

他們的世界都不好了。

徐茂覺得自己距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邊走邊說。”慕熙已經加快了步伐,但他的身子也走不了再快了。

“陛下去了柔侍君那裏,眼看是要把人直接掐死。”張大福不想再回憶,陛下聽到身邊這位中毒的消息,是怎樣瞬間暴走的。

只花了不到一刻,便查出了兇手。

他以為陛下會去冷宮看慕小侍君,沒想到陛下卻直接沖到柔侍君那裏,要把人就地結果了。

柔侍君?

慕熙在記憶裏搜尋,立馬找到了他第一次見這位柔柔弱弱的公子時,那人軟弱可欺的模樣,實在與心狠手辣向他們下毒,一次便要毒殺四人的人聯系不到一起。

瞬間,又想起那個将人如麻袋一般投入井中的人,這段記憶被他有意識的屏蔽,竟沒有第一時間與這人聯系起來。

是他能做得出來的。

“公子,”張大福忽然換了稱呼,想說幾句貼心話,“您此去一定要勸勸陛下,陛下這些年實在太苦了。”

慕熙凝視前方,步子不停,手指卻蜷縮在一起,“他這些年,是如何了?”

張大福恨不得把他家陛下說的更慘一些,好讓慕小侍君心疼,但此刻這事已經夠慘,讓他心裏黯然倒豆子般說着。

“柔侍君陰毒無比,死有餘辜,但陛下卻一定要親手把人捏死,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慕熙應着,看着近在眼前的宮殿,開口:“沒有審問不經廷尉,喜怒無常是為濫殺。”

“公子明理,一個犯錯的侍君死不足惜,但這幾年,這些事,陛下就像什麽都不在乎了似的,從來不顧自己的名聲,之前也是……”

“那個侍君是燕國派來的細作,企圖魅惑陛下,結果被陛下發現直接處置了,誰知道陛下為景國做的,傳出去都說陛下因為身邊人沒說出讨人喜歡的話就把人拖下去打死了。”

就這些事上,陛下就像……就像……

慕熙五指收緊,景晟就像是自我放棄,他不能死,但又這樣讓自己慢慢死去。

慕熙又加快了些,待到門口時,聽到裏面瓷器碎了滿地的聲音,趴在門邊喘了好幾口氣,才有勁喊了聲景晟。

“景晟,停手。”

屋內,桌案上的器皿全被掃落在地,一個單薄的男子跪在案上,纖細的脖子被緊緊捏住,兩手使勁扒着脖頸,試圖換回一些空氣。

即便此刻,他眼睛裏仍全是怨毒,聽到聲音後便緊緊盯着進來的人。

景晟站在案前,死死掐住案上人的脖子,只要再輕輕一捏,這人立馬命喪黃泉。

看到慕熙的一瞬,他往右跨了一步,擋在柔侍君與慕熙間,不能髒了他的眼。

“不好好休息,跑來做什麽?誰叫你來的,快回去。”景晟急道。

慕熙堅定不移地走到屋內,拉住景晟擡着的那只手,“放手吧。”

景晟:“他要害你。”

“他是兇手,作惡不只這一件,應該把他交由廷尉審問定罪處置,而不是你把人直接掐死。”

“有什麽區別,”景晟的手更緊了,眼睛裏都是肅殺之氣,“孤要弄死他,片刻都等不了。”

慕熙緊緊抓着人的手,生怕一松,景晟手裏的人就沒了命。

景晟此時的精神已經不太對,怎麽看都無法平靜,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只能曲線救國,撫着景晟緊繃的臂膀,說道:“受害人是我,你總得滿足我的好奇心,讓我問句,為什麽吧。”

慕熙直接抱住了景晟的胳膊,不讓他再用力,“嗯?對不對,景晟,我想知道。”

聽到這聲,景晟回過神,松了手把人甩在地上,“你聽完,他立馬就得死。”

剛吃完藥就跑過來,氣還沒喘勻,還要在景晟手下救這個要害他性命的人。

太難了。

慕熙其實并不很想知道,他根本不在意,但是緩兵之計也只能按部就班的詢問:“我們并未有所交集,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柔侍君不屑地将頭偏向一邊,并不準備作答。

景晟冷聲,“他問你答,否則孤立馬讓你常常求死不得的滋味。”

趴在地上的人一抖,狠狠看向慕熙,眼神裏全是惡毒。

慕熙被盯的渾身不舒服,在聽到人聲的時候,同時被景晟攔進了懷裏。

“好一個無冤無仇,你可還記得你高高在上像救人于水火的天神,卻瞧都不瞧一眼被你救下的愚民,你跟那欺辱我的人有什麽不同?啊?”

那個聲音,聲嘶力竭,“誰要你做好人充英雄,你幫了我又怎樣,你真以為自己能救得了誰?”

慕熙雙眼睜大,有些不可思議,反問:“你就只是,只是因為當天我沒有看你。”

“沒錯,蘭夫人那走狗也是我殺的,那天得罪了她,我不殺她她便要來害我。”知道自己必死,已是破罐子破摔。

景晟把人護在身後,“你該死了。”

慕熙從身後竄出,壓下景晟的手,認真道:“你別動手,讓我自己來。”

作者有話要說:  慕熙:只是因為在人群中未多看你一眼

慕熙:我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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