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攤牌

慕熙捂着肚子,虛弱地靠在案上,如果不是嘴上耍賴,景晟都要以為他是真的不舒服了。

“再吃兩口。”景晟道。

慕熙:“吃多了腦子不清醒。”不想吃,一點兒食欲都沒有,拉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吃完就去午睡,需要清醒什麽?”景晟道。

慕熙:“真的吃不下了。”真的不想吃。

景晟嘆了口氣,無奈,“孤叫太醫院給你開些促進食欲的方子。”

慕熙本想說不必,他自己的身體他清楚,近幾天身體比之前虛了許多,雖然每日散步讓他勉強打起精神,但哪有立竿見影的藥呢。

養些日子,身子好些,自然就想吃東西了。

看着景晟目光中的擔憂,他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好。”

這一遭鬧下來,景晟也沒了逗樂慕熙的心情,也不急着證實心中的猜想了。

他把人扶起來,慕熙額頭上有一層虛汗,看來方才也不全是裝的。

“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說。”景晟心都快簇擰巴了。

慕熙也不堅持,卸了身上的力氣,直接靠進身旁人懷中,轉移了話題。

“陛下,你說陰明月這個人如何?”想起方才的談話,尾音都帶着笑意。

慕熙以為景晟并不會搭話,沒想到他倒回的快速直接,“大志不足,聰明有餘,非良臣。”

不滿的瞥了人一眼,吐槽道:“陛下,這兒不是朝堂上,誰讓您選賢臣了。”以為誰都跟你的蔣青夏似的,都是受得起功臣禮的賢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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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熙壓下吐槽之心,繼續道:“我是說,其他方面,嗯~私人方面。”

“私人?”景晟沒懂,陰明月這個人他其實沒什麽印象,記憶中只看過一次,此人相比後宮其他人要聰明伶俐得多,但沒什麽大志。

景晟:“孤對此人沒什麽印象。”

慕熙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景晟:“基本沒見過。”

嘴角瞬間彎起,心頭樂開了花,慕熙瞬間有被取悅到,有一種只是問個問題卻有被寵到的感覺。

接着試探道:“那你說蔣青夏呢?”

景晟的警惕心突然提起,直覺在提醒他,這是道送命題。

思考了片刻,他說:“才智過人,能文能武,國之棟梁。”中規中矩,他覺得總沒錯。

慕熙怪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會從景晟口中聽到對蔣青夏這麽官方的評價,不應該啊。

“我說的是私事,陛下,你怎麽又扯到國事上去了。”

景晟無奈,他怕真說私事,有人的醋壇子該打翻了。

人生不易。

珍愛生命。

“算了算了,”慕熙不指望了,換個說法,“陛下,你覺得,陰明月和蔣青夏這兩人如何。”

景晟知道他想問什麽,方才離得近,他們以為自己在說悄悄話,他什麽都聽到了。

“後宮出去的這些人,孤不會管。”景晟道。

慕熙一噎,他本來只是跟景晟八卦八卦,也懷了那麽一點點試探的意思,就這麽被直接無情的拆穿,真是背兒沒面子。

于是開始耍賴不承認,當沒明白繼續說自己的,“陛下,我是說您看這兩個人合适嗎?能成嗎?”

景晟自然希望能成,回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

慕熙覺得,自己也許跟不上景國這位君王的高度了。

他只是想随意聊聊天,這天還能繼續聊嗎?

他是忘了,景晟向來是八卦終結者,這個話題他根本應該跟月祿聊啊,跟景晟聊什麽呢。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我想午休,緩緩腦子。

他怕再聊下去,景晟嘣出句兵之國之大事者也,他是真的遭不住。

景晟許是明白自己太過不捧場,走到床邊的時候,忽然把話題給續上了。

“只要有開始,就有希望。”

慕熙側首,露出疑惑的神色,景晟很快接着道:“你忘了,咱們給蔣大人介紹吳家小姐時,他可比咱們會得多。”

慕熙邊拉床帷邊想着以前的事,微微笑起來。

也是,他們蔣大人可是個真正的紳士,別看不近女色,但是對于此類事情的處理卻比他們會得多,最重要的是不會一上來就給人無情拒絕的暴擊。

“也對,依蔣大哥的行事,至少一開始能做個陌生朋友,起碼有機會。”慕熙越說越覺得有戲,撥弄着帷幔滿心歡喜。

他一手撥着床帷一手去拉被褥,徒然間,整個人都靜止了,由才碰到被褥的指間開始,整個人都僵住了。

景晟也未再說什麽,扶在身前人手肘上的手也停頓住,兩人像被施了定身術,整個空間都仿佛被靜止了一般。

只有床帷上的幾根穗子,與他們似乎不在一個時空,在慕熙眼前輕輕晃動着,尤為突兀,像要給他催眠似的。

慕熙低着頭,一縷黑發從鬓角滑落,昭示着他的敗露。他背對着景晟,背靠的地方不斷傳來暖意,但一時間,他竟然有些不敢回頭。

許久,直到那根穗子都已經停下很久,墜落的黑發也靜止在肩頭,慕熙感覺到托着他臂的手微微顫着,他稍微動了一下,那兩只手徒然收緊,把他的手臂牢牢抓住。

心跳開始瘋狂加速,仿佛那兩只熾熱的手掌攢住的不是手臂,而是他的心。

他設想過很多他們攤牌相認的場景,卻從未有一種是如此猝不及防,雖然他們二人其實早已心如明鏡,都該猜到了。

他也想過很多,他們再見面時,會是怎樣的心情,卻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緊張,心跳跟瘋了一樣。

“慕熙。”景晟喚到。

輕輕一聲,如驚雷平地起,直達心底。

慕熙,有多久沒人叫過他的名字。亦或是,每次轉換身份,有誰認出過他,喊過他真正的名字呢。

突然,他的心跳慢慢降了下來,整個人放松下來,心裏柔軟的不成樣子。

轉過頭,景晟的眼睛微紅,他一把捂住那雙能看進他內心的眼睛,好半天才張開口,“別喊了。”

“慕熙。”景晟沒聽。

“都說了別喊了。”慕熙怒氣值慢慢積攢。

“慕熙,慕熙。”景晟像是喊不夠似的。

“景晟,我讓你別喊了。”

景晟笑了,他拉下眼睛上的小手,“當年的吳家小姐,可好看?”

慕熙賭氣道:“好看,當然好看,當年可不是該介紹給蔣大人,應該介紹給慕小公子。”

景晟居然接了話,“也是,明明是介紹給蔣大人的姑娘,當年卻是慕小公子盯着看的時間最長。”

額……

咳咳。

慕熙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膝蓋。

景晟忽然道:“第一次見面,你抓膝蓋時,我就該認出你。”

“那是,陛下還要把奴拉出去打板子呢。”

慕熙打趣,景晟卻沒笑。

感覺到抓着他手的力氣又大了些,擡起頭,正對上景晟嚴肅帶着心疼愧疚的神色。

他有些緊張,想放松些,現下卻忽然沒了開玩笑的心思。

僵硬的身體松動了些,稍向身前人靠近便被拉入懷中。

有力的手掌環上腰間,他伏在景晟胸前,清晰的聽到景晟有力又快速的心跳聲,讓他更加安心起來。

“對不起。”耳邊響起輕輕的一聲,落入耳中卻堪比千斤重,“慕熙。”

慕熙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有仇必報,絕不吃虧,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只是但憑本心的吐槽着景晟。

“傻不傻。”傻透了,一國之君向誰道歉呢。

“傻,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慕熙撇撇嘴,繼續吐槽,“嗯,是挺傻的,大傻。”我是小傻,見鬼了去跟書裏殘暴無情的暴君搞友誼,搞到最後,回不了頭了。

其實他們的相認還挺簡單,很像他們的作風,一個知道露餡直接承認,一個早已看出直接相認。

慕熙坐在床上,景晟坐在他身邊,他忽然反應過來,盯着景晟質問。

“你不會是故意的吧?”故意讓他多吃點,腦供血不足,大腦都瓦特了然後套話呢。

景晟笑而不語。

“你八成是故意的。”哼哼。

景晟:“你也沒吃啊。”

……

“你是說我沒吃多腦子也不好使了?”慕熙來自靈魂的質問。

“沒有,不是。”

景晟拉過慕熙的衣襟,給他揉着膝蓋,眼裏都是珍視,“還疼嗎?”

慕熙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抓了抓膝蓋才明白景晟的問話,好笑道:“你再問慢點,我皮都換一層了。”

都幾個月的事了,這哪擱哪啊。

景晟的手沒停,慕熙身體不好,年紀輕輕陰雨天卻經常膝蓋疼,所以養成了總是抓膝蓋揉膝蓋按膝蓋的習慣。

以前,他從不讓慕熙跪,可那天他讓這個人從頭跪到了尾。

那天,晴空萬裏,慕熙卻披着狐裘,時不時就要按按膝蓋,他該多難受啊,他的身體怎麽受得了。

慕熙打斷了景晟,握上他的手,安撫地笑着,“沒事的,不用這樣。”不用這麽自責。

景晟抓着慕熙的手不放,只一眼,慕熙便一百二十分的明了此人心中所想。

他想,大可不必,誰也不該成為誰的負累。

他們都不再是年少相識時的彼此。

無法直言判斷是變得更好還是更差,但一定比那時更成熟,更懂兩個人在一起,不單單只是一個寵一個就完事了。

景晟就是這麽個身份,現在如何也改變不了,他不可能倒退回去重新投胎,他也不可能逼迫景晟變成另外一個人。

但是景晟心裏有他,那他就要站在他身邊,一個終究會成為這天下帝王的人身邊。

慕熙正色,說道:“你既認出了我,那便該猜到我做的事。”

景晟一副驕傲的表情,“就知道是你。”

慕熙笑道,直言:“那你更應該知道了,我并不如你曾經想的那樣,手無縛雞之力。”

景晟頓了頓,他隐約感覺到了慕熙的用意。

“我先前也知道了你已經知道我回來了。”以他剛才的反應,景晟冷靜下來後肯定會猜到,更何況,兩人相認他們再沒必要互相隐瞞。

“你等等,”慕熙阻攔了景晟的話,“我沒有說,就是因為我明白了,景晟,你必須正視,我是有獨立行為能力的人,并且是有能力保護自己站在你身邊的人。”

慕熙繼續道:“如果當時便相認,我想,我們不過跟四年前的結果一樣罷了。”

這一擊過重了,景晟的心立刻擰在了一起,嘴裏的話無法再順暢無阻的說出。

四年前的結局,可不怎麽好。

景晟在最絕望的時候,想過無數次,這君王不當又如何。

如今,他的愛人回來了,對他說,我是有能力站在你身邊的人。

景晟心疼的摩挲着慕熙的手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人多麽懶多麽喜歡閑适自得的生活。

他一直都有能力,只是不願意融入這環境。

如今,為了他,這個人說,他可以站在自己的身邊。

“如果沒有你,我的計劃不會成功。”景晟道。

再多的話,此時不如一句肯定來得直接。

慕熙也不居功自傲,“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點我可跟你說過無數遍,不過只有錢沒有你的策應,我的錢也不過打水漂。”

景晟心道,誰不知呢,重點不就是沒錢嗎?

不過如今,他會賺錢的媳婦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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