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交易
經此一事,謝景修、顏凝、謝以安等人也沒了狩獵的興致,見天色已晚,一行人便緩緩朝着林子外走去。
一路上,衆人都是滿懷心事,一路無話。
直到走出了林子,火紅的篝火和漫山的火把才使衆人略略回過神來。
場地中央,到處都堆滿了今天獵到的戰利品,一簇一簇的堆放着,有牛、鹿、羊,野雞、飛禽等等,不少人圍着獵物們指指點點,好像在說誰獵的更多、更珍奇。
顏予潭和平陽郡主見顏凝等人出來,忙迎了過來。
他們朝謝景修等人見了禮,便迫不及待的看向顏凝,道:“二姐,我獵到好大一頭鹿,我已命人收拾了,待會烤鹿肉吃。”
顏凝笑笑,道:“知道了,你說過許多次了,我一天都沒敢吃什麽東西呢。”
平陽郡主白了他一眼,道:“不過是頭鹿,也配這樣昭告天下的。真是可笑。”
“郡主說得輕巧,那我倒要問問,郡主獵了什麽?”
顏予潭雙手抱臂,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顏予淮無奈的笑笑,道:“郡主,舍弟從來都是這樣,你別見怪。”
平陽郡主吩咐道:“來人吶,把我今日獵的東西拿出來,給顏二少爺開開眼。”
“是!”
侍從們答應着,很快便将一車獵物拖了過來,顏凝看着,這車上足有十七八種動物,鹿、羊之類的暫且不提,連狐貍、狼都有,也難怪平陽郡主這麽有底氣。
“顏凝,你獵了什麽?是拿出來比比,還是直接認輸?”
平陽郡主說着,不覺挑了挑眉。她今日本是着了一身月白色的男裝,如今已都沾染了髒污,連臉上的妝都花了幾分。可見她是卯足了力氣,要贏了顏凝。
顏凝自然什麽都沒獵到,便是她真的去獵,只怕也沒把握能贏了平陽郡主。
平陽郡主見顏凝面上猶疑,便道:“如此,我也不為難你,你只要當衆……”
“她獵到了。”
“她……”
開口的是謝景修。
謝以安剛說了一個“她”,便把後面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裏。
謝景修說着,只一招手,便有數名侍從擡着一個龐然大物走上前來。
侍從們将那龐然大物放下來,又舉了火把來照着,顏凝才終于看清楚那一團黑黢黢的東西是什麽。
顏凝睜大了眼睛,幾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熊?”
平陽郡主尖叫出聲,不可置信的看着謝景修。
這玩意是顏凝有本事獵到的?
她滿臉的疑問,道:“太子哥哥,你該不是故意偏袒顏凝吧?你說她獵頭鹿我是信的,她能獵到熊?”
謝景修認真答道:“絕無戲言,孤親眼所見,也大為震撼。”
他說着,轉頭看向顏凝,稱贊道:“二姑娘好箭法。”
顏凝耳朵一紅,生生接下了這句子虛烏有的稱贊。還好,夜色已深,沒人看得清她臉上的神色。
平陽郡主目瞪口呆的看着兩人一唱一和,搶白道:“即便如此,一頭熊雖然稀罕,卻也比不上我這麽多獵物,細論下來,還是我的贏面更大些……”
“不是。”
“什麽?”平陽郡主看向謝以安,詫異道:“難不成以安哥哥覺得,是顏凝贏了?”
“事實如此。”
謝以安一板一眼的說着,向身後的侍從揮了揮手,立即有人将他近日獵的老虎擡了上來。
“這……這也是顏凝獵的?”平陽郡主說着,驚得險些咬了舌頭。
“嗯。”謝以安颔首。
顏凝不覺看了謝以安一眼,只見他面色沉靜,目光微寒,夜色太濃,讓人看不透他的心緒。
平陽郡主看向謝景修,頹然道:“太子哥哥也覺得是我輸了?”
謝景修唇角帶着淺淡的笑意,道:“孤倒是覺得,你們算是打了個平手。”
顏凝不覺看向謝景修,他的确風光霁月,連說出來的話都溫潤得如同樹蔭裏漏下的月光,溫柔得不像話。
他似乎察覺到顏凝在看着自己,便看向她,道:“二姑娘以為如何?”
顏凝自然求之不得,她不能輸,卻也對贏沒有興趣。
“殿下所言極是。”顏凝輕聲道。
平陽郡主不甘心的看了顏凝一眼,又看看謝景修和謝以安,終是不情不願道:“既如此,便算我們平手罷了。下次再比試也不遲。”
顏凝笑笑,道:“郡主說的是。”
正說着,便見顏淩和顏冰也走了過來,顏淩笑着與衆人見了禮,便看向平陽郡主,道:“郡主原在這裏,母親遍尋不見你,正念叨呢。”
平陽郡主點點頭,又怕身上的血腥氣沖撞了顏淩,便刻意與顏淩保持了幾步的距離,道:“嫂嫂,我們走罷。”
顏淩點點頭,又沖着顏凝笑了笑,便随她一道走了。
顏冰站在原地,有些羞赧的低着眉。她今日着了一身白底撒朱紅色的裙裝,梳着繁複的飛天髻,宛如畫中人。只這樣盈盈站在那裏,便我見猶憐,自成一景。
她微微擡眸,所望的方向正是謝以安。
可謝以安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她。
“方才多謝殿下解圍。”顏凝看向謝景修。
謝景修唇角勾起,道:“不過是小事,二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顏凝剛要開口,便聽謝以安冷冷的打斷了她的話:“殿下,臣還有事,先走了。”
見謝景修點了頭,謝以安便立即拉了缰繩,調轉馬頭離開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過顏冰一眼,好像根本沒她這個人似的。
謝景修亦向顏予淮和顏凝道:“如此,孤也先告辭了。”
“殿下請。”顏予淮恭敬道。
謝景修拉轉缰繩,也緩緩離開了。謝景儀等人緊跟在他身後,不久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顏冰站在原地,咬緊了嘴唇,直到顏予淮喚她,她才略略回過神來。
“阿冰,我們走罷。”
“是。”
是夜,帳篷裏。
謝景修跪坐在軟墊上,悠哉游哉的烹着茶,他見爐子裏的水已煮開,便将上好的雪頂含翠煮了進去,瞬間,茶香便鋪滿了整個帳篷。
謝景儀歪坐在他對面,顯得心事重重,突然,他猛地拍了案幾,道:“大哥,我們不能再等了,此事定是康王所為,我這便面見父皇去!”
謝景修沒說話,只将茶盞遞到他面前,道:“沒有證據,口說無憑。”
他說着,徑自品了口茶,道:“嘗嘗。”
謝景儀強壓着心裏的一股氣,勉強坐下來,端起茶盞來一飲而盡,道:“大哥……”
正說着,便見阿靖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他幹脆利落的跪下行了禮,道:“殿下,屬下方才帶着人去仔細搜了,那些刺客身上沒有任何痕跡,連臉都是毀過容的,明顯是有備而來。”
謝景修似是早料到是如此結果,悠然道:“他們既然敢來,自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那便由着康王為所欲為?”謝景儀急道。
謝景修看了阿靖一眼,道:“繼續說。”
“屬下細細查過,有個刺客手心有三顆紅痣,屬下曾經與此人交過手,是康王府的人。”
“知道了。”謝景修淡淡道。
“大哥……”
謝景修淺笑着,輕啜了一口茶水,道:“此事便是鬧到父皇那裏去也沒什麽用處,一來沒有證據,康王不會認,二來……”
也許父皇正希望他與康王鬥得不可開交。
他看了謝景儀一眼,道:“父皇既派了人與阿靖一同查探,想來此時父皇定然已經知曉,卻并未傳康王去問話,可見在父皇看來,那三顆紅痣根本做不得證據。”
“可……”
謝景修笑笑,道:“比起這個,孤倒更想知道,顏家人和謝以安今日怎會突然出現?”
謝景儀随口道:“我方才問過謝以安了,說他們在獵老虎,剛好在附近。”
“是麽?”
阿靖擡頭看向謝景修,道:“屬下查下來,也似乎只是巧合。只不過……”
他頓了頓,見謝景修沒有阻止,便接着道:“顏家的下人武藝似乎都太高了些,不似尋常家仆。”
“如果我說,我一定能做到呢?”
不知為何,謝景修腦海裏突然泛起顏凝那張倔強的臉來,他記得她說過,她能做到。
他不覺勾了勾唇,吩咐道:“若是顏家二姑娘求見,不必攔着。”
阿靖道:“是!”
謝景儀不解道:“她一個小姑娘,來見你做什麽?”
謝景修意味深長的笑笑,道:“她可不是尋常的小姑娘。”
“不過是生得略好看些,未見得有什麽特別的。”
謝景儀說着,伸了個懶腰,道:“罷了,勞動了這一日,我也乏了,先回去歇着了。”
“等等。”謝景修突然喚住了他,道:“今日你怎麽上場了?不是素來不喜這些嗎?”
謝景儀腳下一頓,瞬間恍然大悟,道:“是予淮勸我上場的。難不成……”
謝景修會意的笑笑,低頭抿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