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解封
司空倚天接過宮人遞過的長槍，指尖觸碰到那槍身的冰冷的一瞬間，內心不由一顫
這，曾經是自己和家族的榮耀
除了須蔔多格意外，在座所有已知戰鬥力的人沒有誰，絕對有把握的打敗司空倚天
或許，天生長相清秀俊麗，但司空家的斷魂槍卻不是花拳繡腿，只有他手執長槍一身英氣時，才真正讓人覺得他是頂天立地傲然一身的男兒，絲毫不是婉轉承歡男子膝下的禁脔
就是這樣，這一副渾然英氣的樣子，在須蔔多格眼中，似乎又回到了草原上同他的那次戰役，又在恍惚間看見他決然無情的背影，須蔔多格默然間将杯酒一飲而盡，閉目長舒氣
一開始，查木爾并未将司空倚天放在眼裏，只是有些玩弄的心态與其過招，但幾招下來，查木爾發現眼前人的實力不容小觑，如此外柔內剛的人兒，讓人既有征服欲又有憐愛之心，果然是個絕世之寶
不過，無論如何，他還是個男寵，而自己身為西戎王，為了西戎的尊嚴，斷然不會手軟，步步殺招，淩厲而上
本來就是勢均力敵的對手，一邊是多格的命令——死，也不可以輸，一面面對的是查木爾的身份——西戎王，若自己以男寵的身份真勝了，無異于當面打了西戎的臉，只得步步退守，不敢進攻
刀光劍影間，還是那往昔的榮耀握在手間，卻是男寵的身份，周圍的一切在那麽一瞬間在司空倚天的眼中，變成滿目凄涼
自己的殊死搏鬥，卻是多格懶得多看自己一眼，滿朝小半前朝文武大臣，而他們眼中，世人眼中，自己簡直是在賣身為奴茍且偷生，沒有半分氣節可言
若不是多格從中阻撓，或許對着人世間的不舍早已敵不過這屈辱的壓力，或許，早能掙脫羁絆，輪回轉世
死，都不可以輸···
查木爾的彎刀狠命從天而降，以司空倚天的速度完全可以用槍身上防，但是，司空倚天選擇了魚死網破的進攻，槍尖直刺查木爾
整個大殿的文武百官都不禁心一懸，這莫不是要同歸于盡？
彎刀直直勾入司空倚天的胸膛，司空倚天刺出的槍尖卻是側過查木爾的身體，緊貼着他的腰間，未料及這樣的下場，當真以為自己會與他同歸于盡，查木爾不由先是一身冷汗，随即見了結果又舒了一口氣
司空倚天的态度很明确，大家，包括查木爾也看的清楚，雖然受傷的是他，但結果卻是沒有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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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查木爾是西戎王，所以，自己殺不得，因為自己是奴，所以死不足惜，死了，就還是平手，多格，我沒輸···
終于可以休息了，終于可以走出那片屈辱的生活，奉命而死，湛兒應該會活下去吧···司空倚天笑了
身體傾倒的一瞬間，是冰冷的大理石面，不是你的懷抱
滴落的不止胸口的血，還有眼角的淚
多格，至死，你都不肯原諒我麽？
多格，我舍不得你，你也會舍不得我麽？
多格···
輝煌的殿宇在司空倚天的眸中，漸漸像被風沙吹散一般，變淡，然後朦胧不清，然後，風沙散去，是一片綠色，那片我深愛的草原，那個我深愛的人，我終于再見到你在草原上倚馬微笑的模樣
我來了，我回來了，挾裹着三年的風塵回到這裏
那騎馬的多格，那一身戰甲的戰神，那也會溫柔的狼王，那偶爾會調皮的單于···
一幅幅斷裂的畫面，浮光掠影般重現···
如果三年前的失憶的日子，是一場夢，我寧願，從不曾醒來過
現在，我終于回到夢裏，我願意永世沉淪在這裏···
“傳禦醫啊，愣着幹什麽！”
多森一把從座位上竄起來，對着一側侍候的宮人一聲咆哮，扯過查木爾的衣領
“想比試是吧？！輸了就去死！本王和你比！”
“多森，放手”
又是那波瀾不驚的語氣，真的沒什麽能讓你心疼嗎，哥哥，即使是從前那麽寵愛的男人也不能喚回你心中的一點憐憫麽
多森一把甩開手，查木爾雖然覺得司空倚天根本就是自己在找死，但是，畢竟司空倚天放了自己一命，自己也确實将人家的男寵捅了一刀
便解釋道“天朝的皇帝，在下——”
“不必說了，都退下！”
除了多森和幾位随從的宮人，都急忙跪地告退出了大殿
多格對一側的宮人使了個眼色
“先把他移到自己的別院”
宮人退下後，大殿空留多森和多格，還有，黑色大理石面上，司空倚天那涼透的血液
“你方才有些失态”
“是”
“你喜歡他”
多森絲毫沒猶豫，撲通跪地
“是”
“哼，果然是我須蔔多格的弟弟，敢做敢認“
“皇兄——”仿佛想起什麽一樣，多森擡頭看着多格“哥，你開心嗎？報複開心嗎？”
“不開心”
“您還愛他？”
已經習慣的對這種問題說“不，朕只是恨他”，但張口間，猶豫了一瞬間，随即說道
“愛，從來都愛，只是恨，也恨之入骨，無法原諒他的從前，他的絕情，他帶給我和我們北匈奴的屈辱，亦無法原諒他今日，無法原諒他三年風輕雲淡，我卻痛不欲生！”
“那麽今日呢？為了不落入他人身下，又要保持您的尊嚴，他有可能死，還是不能原諒嗎”
聞此，多格有些凄涼一笑
“他不過，是想逃，一個很好的理由死去，逃離朕，死也不願意在朕身邊····”
“他，不許我碰，死也不許查木爾碰，卻願意被您玩弄股掌之間，他愛您還是不愛？傷害自己愛的人，往往自己更痛苦，您覺得，他會三年風輕雲淡？”
“哼，若真是如此，他緣何不将三年苦楚娓娓道來，博我回心轉意？”
其實，話雖說的如此，但是多森的話的确一字一句烙在多格心間，有些疼痛也有些冰雪融化
多森一笑，似乎有些苦楚，自己看得清楚，卻從不曾贏得過明月的青睐，因為自己從來不曾落入在明月愛的棋局中
“當局者迷，因為覺得對不起，所以甘心承受，甘心贖罪，甘心縱容您的傷害，因為覺得對不起，所以甘心等你報複，直到你舒服一點為止”
“這，不過是你杜撰···他未必這麽想”
看到皇兄有些失魂的樣子間帶着點點欣喜，也參雜怕失望而不敢相信的猶豫不決，自己心裏是開心吧？應該是
對于自己來說，從來不曾奢望得到過司空倚天，只是希望他好就夠了，他的好，只有皇兄能給，不是自己···
“你派影衛暗中監視查木爾，先退下吧”
“是”
多森先行退下，殿外正值月上中天，夜色皎皎若銀，流光灑在自己身上
“只有這時你才是我的，明月···”
多森撫着衣裳上摸不到的月光，寵溺一笑，微苦
這時的大殿內，只有多格一人
你是我忘不了的愛，放不下的恨，傷害自己愛的人，自己更痛苦···
來到司空倚天的別院時，太醫正在縫合傷口，床榻上的人，臉色煞白，昏迷着，任由針線穿過肉皮，卻不言一聲，不知你是否感覺到疼···
是心疼，卻覺得自己就如泰山壓頂一般，往床榻那邊走得舉步維艱
見到太醫轉身跪地接駕，多格一拂手示意他們起身
“救他”“是”
見着那針一陣陣穿過皮肉，線拉合着傷口，敷藥，包紮，整理好一切，坐在床榻一側的多格問道
“他，傷勢如何？”
“現在公子已有發熱之症，昏迷服不得湯藥，以涼水擦身降溫，若能降下溫來，應無性命之憂，若不能，怕是難說”
“難說？你的性命，也很難說”
“臣定當——”竭盡全力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多格一聲“噓”喝令打斷
多格輕輕伏在司空倚天耳邊
“主··主··主人，主人···主···”
寥寥幾字，卻似乎開始穿透心中三年的禁锢，在自己的深處還是對多格有着深深地依賴，醒着不會說，睡着也要保守的秘密。每當這半睡半醒時，卻倍加貪戀多格給過的守護
嘴巴微微一撅，憐人的模樣更添一抹委屈，誰說閉着的眼睛不會流淚，一滴淚的溫熱，流進多格心裏，開始漸漸融化崩塌那個冰雪塵封的心
自從你是司空倚天，觀音臺受辱，不曾哭過，回宮委屈，不曾哭過，多般刁難，不曾哭過，還當你是鐵打的。怎麽？原來也還是這般要憐愛
指尖撫上司空倚天的臉頰，帶着極致的溫柔
“想我麽”
“嗯”
“喜歡我麽？”
“明月··喜歡···主··人”
明月，許久不曾聽過的名字
一瞬間，多格想明白了自己究竟從前要幹什麽，想要什麽
我不需要你的奴顏婢膝，我不需要你的魅惑勾人，我想你在乎，我想你依賴，我想看你以我為天的樣子
我不需要一個奴才，想有，我有的是，我要明月，那個會哭會怕的明月，那個愛我的明月，那個身份低下卻有尊嚴的明月，那個會求自己不要把他送走的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