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城破
“感謝陛下的盛情與寬厚,查木爾此番回西戎,定然備好玺印等物,歸順天朝”
這是一早朝堂上,查木爾向多格辭行,字字懇切,百官竊喜之餘不由感嘆當朝天子厚德載物之品行
依然幾句寒暄便準了,散朝後,多格留下多森,下令
“一直讓影衛密切注視他一舉一動,不得掉以輕心”
“是!不過,皇兄就對查木爾如此不放心嗎,西戎沒有兵力和我們鬥”
“只是他太像當初‘投誠’的朕,無禮之間看見的不是他的魯莽草野,反而是,無懼無畏的欲望”
“皇兄聖明”
“少來阿谀奉承這套,不合适你,朕乏了,先退下吧”
看來昨夜在別院皇兄是一夜未眠,便識趣的退下了
詢問了宮人,司空倚天還是沒醒,多格在自己寝殿休息下
自己是多格,也是萬民之主,天下還等着自己,斷然不會守在司空倚天床榻前,憂心難安,不是對他絕情,是對天下的責任
本想晚膳過後,去看看司空倚天,還尚未進食,便收到多森密函,看罷,多格便要宮人撤了晚膳,将自己獨自關在書房中
指尖輕輕敲在茶杯的側壁,若有若無的碰撞聲音,使人在安靜中,變得更安靜,沉靜中變得更沉靜
天色漸落,月色中騰起幾只白鴿,夜深知歸
今夜也就睡了兩三個時辰,今日寥寥吃了些早膳,下令明日去獵場狩獵,群臣相随,依然是獨留自己在書房,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明日一早,便啓程去了狩獵場
Advertisement
“今日只有弓箭手,沒有君臣,列位愛卿只管縱享山水馳騁之樂”
躍馬揚鞭,追逐着躍入山林深處
那夜回宮,疲倦至極,聽聞,司空倚天已經醒了,不過氣息尚弱,得知他一切尚算安好,多格也便休息了
明日早朝,蘭勒川提議,要陛下親臨泰山祭天
“一則以召萬民尊儒尚道之心,二則祈求天朝風調雨順國運昌隆,以定民心,其三,陛下也為天下匈奴人以身作則,尊儒尚道,以促胡漢和睦”
雖有臣子反對說“此去路途遙遠,龍體為重,社稷為重,不如效仿歷代君王在長安築壇祭天”
但是由于多格的堅持,此事還是定下了
朝廷內外都為此次皇帝親率文武百官,泰山祭天祈福準備
貌似如火如荼的準備之下,卻在不明的暗地裏卻孕育着狼子野心
此言一出,頓時,天下萬民歸心,雖是胡人,卻比以往漢族君王更加重儒尊賢,再加之輕徭薄賦的各種政策,百姓對這位異族君主只有歌功頌德的稱贊賢明
明日就要啓程了
多格還是不由自主往司空倚天的別院走去,他自然是不知自己日日詢問宮人他的近況如何,只當自己對他生死不聞不問
傷好的很慢,但終究是日日都見起色,太醫說,是心有郁結才會恢複那麽慢,我只是一笑了之
十二日了,甚至連他的背影都未曾見過,心裏說着不奢望他來看自己,卻是失落的很
又是皎皎月色,自己坐在床上也只能望見一隅夜空
多格,究竟要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會有那麽一天嗎?就算來世也可以···
停在門外,看着司空倚天失神的望着窗外
臉色怎麽會那麽蒼白?那些人參靈芝你當枯草吃的麽?
怎麽會又瘦了,病人要多吃不知道麽,自己都不會照顧自己麽?
不開心?如果朕告訴你朕來了,還會不會那麽深凝眉
多格想過是不是該什麽也不顧,抱住他,但是,沒有,還是轉身離去了···
醒來的你終究不是明月,終究不是,還是時間讓你在我心裏變得陌生?終究有些心結讓我還是穿不透那隔膜
當初為什麽要殺我?為什麽?明月愛我,你呢?現在還愛嗎?沒有司空湛,你當真會留在我身邊?到底是有苦衷麽,如果有為什麽不肯說,真像多森想的那樣還是其他?
明日啓程,一行文武百官,扈從儀仗,浩浩蕩蕩出了宮門,出了長安,
沒人會看見,沒人會在乎,我在城牆上,為你送別
已入深秋,天氣微寒,傷及肺葉,裹着披風,還是覺得身體抵不得寒氣,寒風入喉,一下子想咳嗽,捂住嘴巴身子劇烈的顫抖
我為你送別,我不需你知道,免得你看見我又不開心,我知道,你定會平安歸來,我知道,歸來後,也許是你的繼續不聞不問,也許是你的玩弄
我不在乎,我願你,一路平安
還是那般宮中光景,傷口雖然慢卻也一點點在愈合,鮮有你的消息,我等你歸來,卻等來,那夜,玄武門被寧海晨與查木爾的麾下鐵騎踏碎
寧海晨反了,我知道
宮中宮人亂作一團,我看見
我明白,雙拳難敵四手,宮中禁衛軍如何也抵不住京師禁軍的突襲
宮內火光映天,他們進入勢如破竹我知道,甚至微弱的禁衛軍的兵力難以抵抗片刻
這個王朝的命運,我沒想太多,我顧不得想太多
他們說,多格在泰山頂上已經駕崩
多格率文武大臣與幾百侍衛上山祭天,卻遭到三千早已埋伏的敵軍突襲,寡不敵衆···
“我不相信,你不會死,不會···”
我直勾勾的盯着槍刃,明晃晃的銀刃,不知是否沾染過血污
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
“不會死,不會···”
我一直擦拭着槍身
火光越來越近,我能感覺到
多格,如果你在奈何橋等我,見到我這麽快就來了,你會開心麽?如果你沒有等我,我會窮盡下個輪回找你···
我會為你報仇,我會死,我知道,死也會為你報仇,你知道嗎?
父王說,我一生的宿命就是這長槍
“我來到世上,就得到了你,我離開這世上,還是你陪我,這果然是,宿命,父王說我來到這世上,便是為了戰場,而今,我離開這世上,還是在戰場···呵呵”
寧海晨一擡手示意,頓時,六軍不發,遠處是他,遠處幽深處的人影,手執長槍,一身白衣勝雪,束起的頭發,幾絲微微飄零,拂過臉頰
漸漸走近,漸漸火光映着他,寧海晨翻身下馬,走到司空倚天面前
忽而恭敬跪地
“拜見王爺”
“将軍大禮,倚天受之不起”
“王爺,末将惶恐,您是我朝皇室一脈,必然天下歸順,只要您點頭,便是這六軍統帥,破曉之時,便是這天下的主人,如何受之不起”
“即使破了這皇城,匈奴不會卷土重來?還要再戰?還要生靈塗炭?”
“您是皇朝一脈,是天命所歸,是萬民所向,何怕再戰啊?王爺!”
“萬民所向?是國泰民安,不是烽火連天吧将軍”
寧海晨哼笑了一聲,站起身
“怎麽?主子不做,甘心做一個死人的男寵?哼哼”
司空倚天也是哼笑一聲
“方才不還是跪地尊我為王麽?方才不是還說我是天命所歸麽?怎麽?一旦不按照你的想法乖乖做你尊王攘夷的棋子,便被棄了麽?這就是你的忠心,還真讓人失望啊”
“城破已是定數,天下必會易主,念你前朝皇室,我有意尊你為王,你以為自己什麽東西!”
司空倚天也是一笑,有些破碎的蒼涼
“我是什麽?昨日易水畔的荊軻,今日玄武門的司空倚天,早已都是未死的死人”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視死如歸,魚死網破,今日玄武門重複着昨日的蒼涼
單槍直面千軍,直刺寧海晨···
我會死,我不怕,我要為你報仇,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