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門求娶
殷零被吓了個激靈,眯瞪半天才看清來人是誰。“你才二花,陰魂不散的家夥。”
聽她埋汰,慕冥并不惱,見殷零一身酒味,醉得迷迷糊糊,只當她是這裏的丫鬟,偷摸喝醉了便獨自躲着醒酒。桃府的酒最是美味,也難怪這饞嘴的小丫頭會醉成這樣。
“你的閨房在何處,我這便送你回去。”見殷零打着晃站也站不穩,慕冥不放心地問道。
“不用你管,沒人願意管我。”她癟着嘴一臉委屈,搖搖晃晃地便要走開。
慕冥擔心地上前攙扶,還未觸及,便被溫香軟玉撞了個滿懷。他心跳如雷地攤手站着,任由懷中人穩了穩便孩子般哭了起來。
見她哭得傷心,慕冥卻是動也不敢動,所幸沒過多久,殷零便累得睡了過去,慕冥這才放下一只手替她穩着。只是他心裏的小鹿還未撞死,身後便傳來厲色的男聲:“放開他。”
他回身望去,見一名俊美異常的男子身手敏捷地上前,徒手便接過懷中的人兒。
他的眼神尖銳得像把匕首,仿佛即刻就要将他戳穿。男子身邊跟着桃源星君的獨女桃祈,此時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醉酒的殷零,滿臉皆是嫉恨。
懷中一空,慕冥伸手想搶,但見府邸的主人跟着,不敢冒失,還是停下了動作。
“我們是故友,曾經遇難,是二花出手相救。今日見她喝醉在此,我也只是想送她回去,還請兄臺莫要怪罪。”慕冥謙卑地說,可幽崇的臉色卻是沉了幾分。
“故友?你說她叫什麽?”他的聲音越發清冷。
“牛二花……”慕冥已驚覺可能這小混蛋是在騙她。
“呵,那便尋你的牛二花去吧,莫要纏着我徒兒。”他打橫抱起殷零,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回去後的殷零又哭又吐,咿咿呀呀地折騰了半天,奶娘心疼地在旁照拂,幽崇卻惱了火在房中不管不顧。
他氣悶得厲害,只覺胸間有一股無名火要發洩,卻不知哪裏才是出口。
緩了許久,還是不放心地來到殷零房中。奶娘見是幽崇,往他手中塞了碗蜂蜜水,便小聲叮囑道:“零兒若是醒了,就将這蜜水喂她喝下。”說罷,掩上房門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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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崇無奈地看着面色殷紅的人兒,眉頭幾乎要蹙成一條線。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殷零微微睜眼,接着伸手呢喃道:“抱。”
“還敢要抱,現下是誰都能抱了。”他無奈地揉揉眉頭,聲音透着一股愠怒。
“嗚,你胡說,師父,我只要師父。”殷零醉得迷糊,耍賴嚷嚷得仿佛呓語。見來人沒有動靜,更是順着眼角大滴大滴淌下淚來。
幽崇心軟地側卧在旁,像兒時那般将她的頭枕至臂間。懷中的人兒聞到熟悉的味道,只覺安全地蹭了蹭便伸手環住他的腰。
幽崇全身一緊,不自然地想要将她撒開,身上糾纏的小人兒卻是抵死不從,手上暗暗使力,嘴上還不依不饒地罵了起來。
“臭幽崇,平日對着我便苦哈哈的一張臉,見着花裙子的姑娘,卻笑得比什麽都好看。丢我一人在旁,自己陪姑娘喝酒,還摸她的頭,嗚——”說着說着,越發覺得委屈,小嘴一癟忍不住嗚咽出聲。
幽崇一臉無奈,用手輕輕拍打哄着。
“你已經長大,要懂得人情世故,也怪為師平日将你護得太好,你用你的豬腦子想想,他人生辰,我若是冷着一張臉,那得是個什麽樣子。
桃源星君是父親的義兄,當初落難時,他有恩于我。于情于理,我同他的女兒熟絡也是正常,你想想可是這個道理。”他耐着性子和她解釋,殷零似懂非懂地聽着,仍是氣得兩腮鼓鼓。
“可是師父從未對我笑得那般好看。”她委委屈屈地呢喃,靜默許久後,猝不及防地擡頭咬上他的唇。
幽崇一個怔愣,伸手便想推開。可殷零像只受驚的王八,惡狠狠地咬着不撒口,直到口中嘗到一絲腥甜,這才心疼地緩緩松開。
“我錯了,師父。”殷零此時酒已吓醒一半,坐起身懊惱地垂着頭。
幽崇面色如常地拿起臺子上的蜂蜜水,用小勺舀起,送到殷零嘴邊。她安靜地張口喝完,看看幽崇唇角的傷,複又低下頭難過起來。
“好了,我的事說清楚了,該你了。”幽崇重重放下碗,聲音響得讓殷零不自覺地打了個顫。
“我,我有什麽事。”殷零心虛地問,她雖然喝得迷糊,卻還是依稀記得發生的事。
“牛二花是誰?”幽崇的不悅已經越來越明顯。
殷零臉色一變,吓得一翻滾便換成跪姿。
“師父,我錯了!我不該瞞着你去抓蛇,還不是你不給飯吃,我實在是餓壞了。”她悲天憫地地喊着,大有六月飛雪之勢。
“那這和牛二花有什麽關系?”幽崇不解。
“我去獵蛇,他被蛇咬,我便救他,他要報恩,我說不用,他問名字,答牛二花。”殷零不假思索地用大白話敘述。
“就這樣?”
“那你還想怎樣。”她一臉真誠,卻用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幽崇。
幽崇前後捋了捋,覺得她沒理由說謊,這才起身離開。
“休息吧,以後莫要喝酒。還有,莫要招惹那些不明不白的人。”
他說得籠統,殷零聽得迷糊,只覺腦袋像灌了鉛那般沉,随口應下便又躺倒睡了起來。
待到醒轉已是次日午後,殷零換上練功服,小心翼翼地縮在牆角看着幽崇。幽崇唇角傷勢明顯,見她閃躲,揮揮手便喚她過來。
她緩步走着,一臉乖巧的模樣,只是到了幽崇跟前,便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這兩天怎麽越發喜歡跪着。”幽崇劍眉緊蹙,聲音不怒自威。
蘇夢玄打巧來訪,見着這「父慈子孝」的一幕,不知該走進還是退出。躊躇再三,還是嬉皮笑臉地邁着步子将殷零扶起。
“小女娃頑皮屬實尋常,怎麽忍心罰她跪着。”蘇夢玄打着圓場說道。
“我沒罰她,她自覺心虛罷了。再說普通人家的女娃到這年紀,都已經出嫁,怎的到你這就還小了。”
幽崇本覺昨日是自己疏忽,沒想再提,誰知她這虔誠的作态,愣是讓他想起了昨日的不忿。
幽崇不吐不快,蘇夢玄卻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薄唇,面有異色。
“看着我作甚?幽崇被他看得惱了。”
“啧,你昨日逛勾欄了?”蘇夢玄滿臉賊笑,笑得暧昧至極。
幽崇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你又在胡謅些什麽。”
“那你這唇,是誰咬的。”他玩味地撫了撫自己的唇,滿臉心領神會。
“這,這不過是昨日被野貓咬的。”幽崇支支吾吾,卻是怎麽也說不出真實的原因。
“哦……原來如此——”他看看同樣面帶豬肝色的殷零,故意将話尾拉得極長。
正想着如何調侃幽崇,管家卻是急火火地趕來通報。
“主子,外面來了好些人,稱是天乾族的太子前來提親,帶的聘禮足有上百箱,在咱們府前都要放不下了。”管家驚惶地說道。
幽崇臉色深沉,閉上雙眼想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告訴來人,府內只有家主,并無小姐,讓他們回去吧。”
管家雖有疑惑,還是接了令出門回絕。
方才剛覺有趣的蘇夢玄如今似是發現了更大的趣事,一臉不解地問:“提親?向誰提親?咱們家的小丫頭?”
幽崇沒有說話,只是冷眼掃過殷零。
“零兒,你好大的本事,連太子都心悅于你。天乾國可是大國,咱們這幽溪山都在人家地界上,你屬實算攀了個高枝。”蘇夢玄語氣誇張,偷眼觀察幽崇的反應。
殷零不敢說話,只能怯怯地看着幽崇,一臉驚吓的小模樣。
沉默許久,幽崇才一臉平靜地開口:“罷了,既然這太子那般喜歡你,你便嫁了他去吧。昨日見你們摟抱一處,想必你也同樣心悅于他。确實,同他一起,總比呆在我這破山上好。”
他語氣平淡,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漣漪,似是真下了決心要讓殷零奔着這高枝而去。
蘇夢玄直想掌自己的嘴,非要提什麽高枝,平日嘴壞慣了,別是真在這事上刺激了幽崇才好。
他剛要改口勸阻,就見殷零兔子般抱着幽崇的腿嚎了起來。
“師父,你不能不要我,我同他真的沒什麽,你若是趕我走,我便天天不吃飯把自己餓死。”
她軟趴趴的威脅似乎對幽崇沒有什麽作用,任憑殷零在他腳邊哭得梨花帶雨,眼前人也依然不動聲色。
蘇夢玄素來疼愛殷零,見幽崇此番犟過了頭,心疼地拉起殷零便說:“罷了,既然你師父這般堅決讓你嫁人,你去了就是。到時富貴榮華,美味珍馐,還不用練功,哪處不比跟在他身邊好。”
他話中帶刺,明知幽崇口不對心,卻還是想刺激他。
殷零此番心裏焦急,分辨不得,只能奶兇奶兇地對着蘇夢玄拳腳相加:“我才不要,我只想在師父身邊。”
“好了,不嫁便不嫁,莫要聽你蘇哥哥胡謅,日後安分些便好。”他本就只是賭氣,犯不着為此真把小丫頭給推出去。
蘇夢玄看他翻臉快得像翻書,只覺裏外不是人,沒好氣地怼了回去:“我胡謅?倒是不知哪只野貓,能給你咬出這般模樣。你若有心,往後便莫要端着,待野貓跑了,你才知什麽叫後悔。”
他話裏有話,幽崇卻依舊死鴨子嘴硬。
“我是怕零兒不知底細去了受苦,後宮妃嫔衆多,這丫頭從小便在山裏,若是鬥,她能鬥過誰。不若他日尋個尋常男子,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算圓滿。”幽崇事無巨細地分析,不知是講與蘇夢玄聽,還是解釋給自己聽。
他不願承認自己舍不得這小丫頭,從小到大,哄睡,識字,喂飯,練功,她的根莖,已經深深埋入幽崇心底,與同他連為一體,像是生命裏的一部分,斬不斷又理不清。
故而待慕冥複又單獨拜訪時,殷零沒有閃躲,而是大方請他入府吃茶。
殷零烹茶的手法與他人不同,選用最嫩的芽尖輔以山泉水和獨釀的蜂蜜,入口清甜回甘,令人流連忘返。
慕冥輕抿一口,滿眼皆是驚豔。但殷零沒有同他客套,自顧開口便說:“我對你無意,日後還請莫要再來尋我。”她說得真誠,眉眼間卻盡是冷漠。
慕冥望着她眨眼,只覺心髒像是一分為二般,疼得讓人窒息。
素來呼風喚雨應有盡有,此間第一次傾慕女子,便就嘗到了愛而不得之苦。
“無事,你我不過初初相識,不用擔心我會為你茶飯不思。只是見你一介女流,穿着樸素地在深山覓食,故而想予你榮華,只是報恩罷了,畢竟你曾救過我的性命。”
他頓了頓,故作輕松地說,“既然你現在過得很好,那我們便做對友人,日後若你有難,我定當全力扶持。”
他的眼底像有揉不開的墨,氤氲着濃濃的悲傷。這悲傷讓殷零喉嚨發梗,只得輕輕回了聲:“好。”他分辨不出真假,卻仍是選擇相信對方只是為了報恩。
日子恢複平靜,轉眼又到年關。每每這時,孤家寡人的蘇夢玄都會來幽崇這裏住上一陣,采買年貨,賞梅踏雪,待到大年夜,再與府中衆人一同守歲。
他們上集市買了糕點,糖果。殷零最是喜歡王婆婆家的糕點,她的糖心年糕只在此時供應,口感軟軟糯糯,一口咬下,果醬特制的包心在口中溢開,幸福感直沖頭頂。
殷零噠噠噠地跑到時,年糕已經賣完。她仰着精致的小臉同婆婆問好,又含着失望選了一些其他糕點。
婆婆微笑着将食盒遞給幽崇,又另外拿過一個精美的盒子,放到殷零手上。
“小丫頭,過年好。”
殷零甜甜道謝,卻在看到盒中的年糕後欣喜得兩眼放光。原是婆婆知道她要來,特地為她留了三塊,生怕小姑娘吃不到年糕要哭鼻子。
幽崇掏錢來付,婆婆卻說什麽也不肯收,直到殷零撒嬌着說:“婆婆,這可不是年糕錢,這是丫頭過年孝敬你的。”婆婆這才勉強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