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虞煙離宮
虞妃卻是輕笑出聲,她看了一眼玄夭,眼裏有他從未見過的落寞。
“君上說笑的,大将軍莫要當真。聽聞君上馬上便要納霍心妹妹為妃,我就獻醜為大家舞一曲,算是恭祝君上和妹妹,兩情缱绻,白首不離。”
她說罷轉身步下高臺,再出現時,已換下繁重的宮裝,換上一身妖嬈暴露的紅色舞服。
她的腰身曼妙,施以紅紗遮面,薄紗未盡處,一雙媚眼微微上挑,稍稍擡眸,便有惑人心魂的美。
虞妃早已聽得,玄夭請欽天監觀過天象,合過八字。也早已知曉,那專門從北疆引進的蛛絲紅緞,做成的兩套喜服,正挂在玄夭的偏殿內,熠熠生輝。
她垂眸輕笑,一擡手,便随着旖旎的樂聲翩翩起舞。
這曲沐心舞是阿娘自小便教予她的,她從未在人前跳過。只因阿娘說,這支舞,是狼族的女子跳給心上人看的。
只可惜,她的心上人,心卻不在她身上。
一曲終了,虞妃款款走到玄夭面前,向他福了福身,才低垂着眉眼說道:“一祝狐族永盛不衰,二祝君上洪福齊天,三祝帝君帝後白首不離。另外……”
她頓了頓,從懷中掏出一顆珍珠,緩緩放入玄夭手中。
“君上兒時的承諾如雷貫耳,虞煙不敢忘,只是既然那只是兒戲,便還是完璧歸趙為好。”
珍珠在玄夭的掌中熠熠生輝,表面精刻的夭字,是他兒時親手纂于其上。
“你,你便是兒時……”強烈的震驚在眼底翻出暗湧,玄夭伸手上前,卻被虞妃閃身躲開。
“小女子虞煙,在此別過。”
她沒有多語,轉身牽過殷零就走。并非同族,和離書不要也罷。
紅紗從面上飄落,随風飄至空中。玄夭邁步想追,卻被無羁狠狠攔下。
“這不就是君上想要的結果嗎?放公主自由吧。”
這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嗎?或許,曾經是吧。
玄夭無力地垂下雙手,任群臣呼喝,任霍将軍将孫女扶上高臺。
他僭越之心如此明顯,玄夭怎會不知。他早知宮外埋伏了十萬精兵,就等他們反了便要将其一舉拿下。可就在此時,虞妃卻做了這樣的決定,讓他措手不及。
他已無心再去批判,只是握着手裏的珍珠,看向坐在虞妃位置上的霍心。
“起來!”他的聲音帶着愠怒,透着令人驚懼的威嚴。
霍心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玄夭,不知他為何突然翻臉。
是玄夭親自接她入宮,是祖父告訴她,君上對自己青睐有加,要納自己為妃。怎就一個賞雪宴,一切便換了模樣。
“這是虞妃的位置,起來。”玄夭戾氣未減,臉上都是不耐。
“莫急,君上只是被虞妃敗了興,現下最大的麻煩自己走了,也省得祖父為你清路。”霍将軍在霍心耳邊低低耳語。
霍心乖巧點頭,躬了躬身,才随霍将軍回到原來的位置。
宮外的精兵自是霍将軍為虞妃而備,就待她違令不允納妃時,許下個善妒的罪名。
妖妃惑主,寵冠六宮,無論從何說起,他都沒個錯處。
玄夭煩躁不已,曾經被兩國的戰亂蒙蔽了眼,卻不知在什麽時候,虞妃早已悄悄藏進了心裏,連自己都不曾察覺。
他心知虞妃現在不可能回來,只能派了兩名影衛悄悄跟着,以防他的小姑娘受到傷害。
而殷零和虞煙出了宮後,并無去處,便只能先尋了一處客棧留宿。
重獲自由的虞煙,看啥都新鮮,哪哪都好玩。二人點了一桌好酒好菜,沒過多久,就喝得東倒西歪。
“你要回狼族嗎?”殷零眯瞪着大眼勾上虞煙的肩。
“不……不回,當初我執意要嫁,父王便告訴我,嫁了……便……便別哭着回來。你呢,你回去嗎?”她大着舌頭回看殷零。
殷零嘿嘿一笑,滿臉傻樣地說道:“我……我也不回,因為幽崇,我也同父王鬧僵了,嘿嘿嘿,咱們真是同命相憐。”
“不準回,說好的一起開個茶樓。嘿嘿嘿,不然我們開個南風館吧,找一堆細皮嫩肉的小郎君,一左一右,嘿嘿嘿。”
虞煙的虎狼之詞讓無羁羞紅了臉,不巧被她斜眼瞥見,便勾着無羁的下巴打趣道:“我們家無羁也好看,就做個頭牌吧,本公主先寵幸你。”
她的大膽言論險些讓無羁跪下,更讓一邊守着的兩名影衛絲絲沁出冷汗。
這情況,報還是不報?頭還能不能保得住?
直到虞煙回房休息,他們才手輕手輕腳地禦起輕功,回去找玄夭複命。這一路忐忑,因手腳酸軟甚至還狠狠摔了一跤。
“說吧,她離開本君是否傷心不已,暗自流淚。”玄夭咬牙切齒地捏着手裏的珍珠把玩。
影衛将一切如實禀報,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完,室內的空氣便沉沉降下幾度。
玄夭大掌往桌上一拍,連話都顧不上說,便飛身向門外閃去。
虞煙!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影衛瑟縮着往門外一看,哪還有半個人影。只有被劈成兩半的紅木桌,孤零零地躺在原地。
客棧的房間,狹小且帶着一股黴味,室內只有一張簡易的木床和滿是劃痕的圓桌。虞煙面色潮紅地将自己裹在被中,周身散發出濃烈的酒氣。
玄夭抽了抽鼻子,對此處的環境深深感到不适。可他深知自己已失了虞煙的心,此刻若是強硬将她帶走,也仍是無果。
他默默嘆了口氣,只能認命地躺到虞煙身旁,将她圈進懷裏。
曾經因為怨怼,有意冷落虞煙。現下靜靜看她的眉眼,才從中看到幾分那個小姑娘的影子。
“煙兒,我們居然錯過了那麽久,是我的錯。”他心裏有幾分疼痛,摟着虞妃的手,也開始愈漸收緊。
“別吵我睡覺。”虞煙小手一揮,嘟囔着便拍上玄夭的臉。
眯着眼辨認了一會兒後,才又咧着嘴嘿嘿笑了起來。
“你真好看,跟我死去的相公真像,不然你做我相公如何?若……若你不願意,也可來我的南風館做小郎君,姐姐包你賺大錢,嗝。”
她嬉皮笑臉地發着酒瘋,氣得玄夭狠狠掐上她的小臉。
“就這麽想我死?還有,你舍得我伺候別人嗎?”他咬牙切齒地說着,恨不得現在就給她一點厲害瞧瞧。
虞煙根本不知危險,一邊在他的身上胡亂摸索,一邊壞笑着看向他道:“那我先驗驗貨,嗯,不然你就專門伺候我吧。”
她渾身酒氣,雖熏得厲害,卻讓玄夭覺得有股無名火在冉冉而生。
他一聲低吼,将虞煙沉沉壓于身下。随着她不安的掙紮,那股無名火便愈發升高。
“別動……”他眸色漸暗,啞着嗓子覆上她的雙唇。唇齒間過渡的酒氣濃烈,卻讓玄夭覺得甘甜萬分。
虞煙小手推據,被封印的唇內發出低低的嗚咽,玄夭狠狠掐着她的雙臂,恨不得即刻便将她拆吃入腹。
直到虞煙快要窒息,玄夭才不舍地離開她的雙唇。
“呼吸啊,傻丫頭。”他一時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被嘲笑的虞煙恨恨看着他,一邊喘氣一邊委屈地哭出了聲。
“你欺負我,登徒子,你這樣會被我相公打的,嗚。哦對,我相公死了。”她一臉委屈,繼續胡言亂語。
玄夭氣得不輕,狠狠掐住虞煙的臉,強迫她嘟起粉唇。
“我就是你相公,再敢胡說,我……我就揍你。”他一臉戾氣,說出的卻是幼稚萬分的話,乍然聽來,連自己都覺得極度不适。
幸而虞煙沒有再鬧,似是真的累了般,抱着他的手臂,一邊嘟囔一邊閉上了眼睛。
玄夭的唇邊溢出一抹苦笑,合衣而卧,将虞煙擁入懷中。
次日天未亮,他才不舍地起身。他似是有些明白君王為何不早朝,可雖有萬般不情願,玄夭還是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這片溫柔鄉。
還不是時候,不能操之過急。只有他的小姑娘原諒他,他才能心安。
知曉虞煙和殷零要尋住院,玄夭一回宮便讓暗衛将自己名下的一處宅院,以最低的價格,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給虞煙。
具體有多低,嗯,近似于白送。
可誰會平白接受一處這麽大的宅子,他很想問問玄夭,如果是你,你要嗎?
可他不敢問。
所以他只能絞盡腦汁地想辦法。
想了半天,他才将自己佯裝成一名老伯,哎喲一聲躺倒在二人面前。
“老伯,老伯你沒事吧。”虞煙果然上鈎地一把将「老伯」扶起。暗處觀察的玄夭狠狠瞪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嗯,這手,不能要了。
似有所察的影衛慌忙将手抽出,換上一副破敗的粗啞嗓音。
“無……無事。姑娘你們可真是好心腸,你們住哪兒呀,我定要親自登門道謝。”
感受到玄夭的目光,影衛吓得全身僵硬,連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扭曲起來。
“這什麽模樣,分明就像個老流氓。”玄夭又開始咬牙切齒。
“不用了老伯,我們還在尋找住處,只是舉手之勞,不用挂心。”殷零乖巧地回答。
“哎呀……”
老伯一拍大腿,中氣十足得讓二人吓了一大跳。
“我正要去遠方投靠兒子,若是二位姑娘不嫌棄,這房子可贈予你們。”老伯慷慨地說道。
二人聽罷也是長舒一口氣,只是虞煙理智尚存,喜笑顏開地對「老伯」說:“不可,還是售賣給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