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又見無名氏
叫聲從玄夭的卧房傳來,虞煙不想同他太近,便将他安排在無羁的院中,也方便無羁從旁照拂。
衆人趕到時,只見玄夭房門大敞,翠兒姿勢狼狽地躺在地上,正托着腰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
“怎麽回事?”殷零看着翠兒,面上是難得一見的清冷。她早已看出個大概,卻仍是想聽她親口解釋。
“我,我只是擔心君上口渴,想問問君上可要用水。”翠兒雙眼微濕,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的衣裳單薄,裹胸襦裙下,僅披着一層半透的輕紗,襯得玉臂如藕般白嫩細長。
虞煙好笑地看看翠兒,再看看把自己裹得像粽子般的玄夭,滿臉都是戲谑的表情。
她倒是更想看看到底是郎有情妾有意,還是翠兒自己心裏有未唱完的戲。
“那你跌坐在此,且夜半喧嚣,又是為何?”虞煙不說話不代表殷零就會輕易放過她。
“是我打了她一掌,夜半未有叩門聲,卻唐突進入男子房中,實屬逾越之矩。”
玄夭不待翠兒解釋,便沉沉出聲,白淨如玉的臉上,是一臉無懼的坦然。
“我,我敲了,可能是君上并未聽見。”翠兒眼神閃躲地辯解。
虞煙并未開口,可殷零卻顯是不願相信。她現下早已不似當初那般稚嫩,眼裏見不得這些髒東西。
“無論如何,半夜私入主上卧房,已是逾矩,你收拾收拾走吧。無羁,将她的身契還她。”
翠兒是殷零和虞煙在牙婆處救下的,當時她正要被賣去勾欄,一路啼哭着不願屈服。殷零深知煙花之地的險惡,便花了大價錢為她贖身,誰知……
翠兒一聽殷零要趕自己走,忙不疊地屈膝下跪,咚咚磕起了響頭。
“主子,主子你別趕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她哭得涕淚橫流,見殷零不動聲色,便以膝作步,跪爬至虞煙面前求饒。
“煙主子,我真的沒有,你們千萬別趕我走,否則,我真不知該去何處。煙主子,我求你了。”
虞煙何曾見過這般陣仗,她久居深宮,素來口硬心軟,見翠兒白淨的額頭都磕得鮮血淋漓,頓時便軟下了心腸。
“零兒,她許是真的無心,不然這次就算了吧。再說……再說她也被玄夭打了一掌,現下唇角淌血,許是受了內傷。你夜半将她趕出去,若是真有什麽不測,我們的良心也過不去。”
虞煙不忍心地為翠兒求情,見殷零面色依舊沉重,便只能斜眼看向玄夭。
“君上,你說呢,翠兒冒犯的是你,看你如何抉擇。”
“我?客随主便。只是,我怕她再到我房中來,不若你今晚陪着我。”玄夭滿臉壞笑着說道。
虞煙并不惱,只是往玄夭的床沿上一坐,便幽幽開口:“既然如此,那她不走,你走,便誰也到不了誰的房中。”
她面上憋着笑,眉眼彎彎地看着玄夭。玄夭頓時便洩了氣,乖巧地拉了拉她的手。
“別,錯了。”
他滿臉都是屈就,擡首便陷入虞煙清麗的眼眸。
“可既然錯了,仍是要罰,就……就罰二十個板子吧。”她擡眼示意無羁,不忘輕輕加了句:“細皮嫩肉的,你輕些。”
交代完一切,虞煙才讨好般看向殷零,見她仍是一臉沉色地怄着氣,只能輕笑着哄她。
“說也說了,罰也罰了,妹妹就莫要再生氣了。”她将手伸向殷零的腰窩,微伸着細指便要上前撓癢。
殷零閃避不及,只能輕笑妥協。
“你和君上都無異議,妹妹怎敢有意見。”
她們嬉笑着打鬧,一路又灑下一片笑聲。
翠兒被打了板子後,便在床上歇了好些日子,加上玄夭的那一掌,着實讓她傷得不輕。
殷零事後仍到她房中作了警告,見她俯首拼命保證,才勉強放她一馬。
她不願讓虞煙吃虧,曾經那個軟弱的自己,在這一瞬,仿佛都變得強硬了起來。
她已經稀裏糊塗地造就了今日的局面,那她們之間,有一個圓滿便好。
玄夭的傷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只要得空,便會來茶樓幫虞煙。他何曾做過這些粗活,沒有給虞煙添亂便已不錯。
只是他的皮相惑人,倒是為茶樓吸引了一批女客,也算幫了虞煙一點小忙。
“什麽時候打回去,我回狼族請兵。”每當虞煙興致勃勃地問道,玄夭總是閃爍其詞地回答:“我傷尚未痊愈,再等等。”
如此與她日日相處,便已很好。若是能一直做對平凡夫妻,不做君王也無妨。
他只想貪心一些,再等一陣,再過一陣便好。待到虞煙願意重回他的身邊,他才可安心地坐回那個位置。
茶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是情報收集最便利之地。
來此處的有劍客,有平民,有修士,有散仙。大家在此議事,聽取情報,似是人人和善,實則暗藏殺機。
有時,殷零也怕突生變故,幸而來人都只是喝茶聽書,并未給茶樓帶來什麽麻煩。
只是防範于未然,她仍是計劃着要收些影衛在暗處守着。
殷零正在包房內細細盤算,便聽掌櫃敲門告知有人尋她。
“讓他進來吧。”她頭也沒擡,仍在計劃着有多少盈餘可以用來請人。
“納地仙姬。”
直到來人沉沉開口,她才震驚地擡起了頭。
面前的男子黑衣長裳,面上戴着的面具,分明便是無名氏慣用的那副。
“你,是無名氏的人?”殷零疑惑問道。
“是,無名氏有事同你商談。”男子并未客套,直接便道出了來意。
“何事?”雖已贏得納地仙姬的稱號,但無名氏給她留下的回憶并不算太美好。殷零客氣地為黑衣男子斟上一杯茶,一臉好奇地猜想原因。
黑衣男子謹慎地四處看看,以眼示意殷零可否隔牆有耳。
殷零并未多語,直接喊來無羁,便讓他在門外守着。
“現下可以說了吧。”她自顧喝了口茶,一臉平靜地看向男子。
“都說無名氏不涉世事,但其實,我們有當今最強大的暗衛組織。我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收納人才,戰魁會和花钿會便是吸納人才的途徑之一。無名氏平日收集情報,行善除惡,雖有最優秀的金刀客,卻也只接懲治惡人的訂單。”
黑衣男子冷靜地說着,面具下的表情似是凝重,看不出任何情緒。
“那這些與我何幹?你們想招我加入?可是抱歉,茶樓事物繁忙,我脫不開身。”
這些事,聽起來便讓人覺得麻煩,她一介女流,只想安生地在茶樓裏為來客說書。
“是,無名氏是要請姑娘加入,但是,并非擔任影衛,而是請姑娘代理君主。”黑衣男子突然起身,單膝跪地向殷零俯首作揖。
“屬下黑焰還請新君就位。”
他一臉認真地說跪就跪,着實将殷零吓了一跳。君主,開什麽玩笑?她不過一個小女子,憑什麽掌控那麽大的組織。
“這個,你起來,起來說話。”殷零一臉驚恐地将他扶起,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拒絕會有什麽下場。
“這位壯士,大俠,我一窮二白,功夫善淺,憑什麽做你們的頭頭。不然,不然那塊佩玉還給你,當我沒比過,當你沒來過,可好?”
殷零慌亂拒絕,黑衣男子聽罷又再作勢俯身。
“請姑娘再考慮考慮,我們君主閉關,指明要讓你來代理新君。姑娘若是不去,屬下只能天天來茶樓候着,否則實在無法交代。”他一副耍賴的模樣,讓殷零大大懷疑起無名氏的實力。
那般神秘且高深莫測的組織,還需來茶樓蹲人?她一臉漠然地打開門,留下一句「請便」,便飛速離開包房。
并非她不願幫這個忙,只是知曉自己幾斤幾兩,才不想壞了人家的大事。
她還是願意在茶樓說書,雖是碌碌無為,卻也樂得清閑。
只是從那日起,臺下便多了一名黑衣清隽的男子。他面具下的眉眼似是利刃,日日坐在最靠近殷零的地方,盯着她的動向。
殷零每天都為他送上一壺茶,只是對代理君主之事,仍是不願松口。
虞煙自小便崇尚英雄,聽聞此事,卻是堅持讓殷零前去試試。
“你總說幽公子被父母之事挾制了手腳。若你當上無名氏的君主,便可親自差人去查,許多疑團也可從中解開。”
虞煙說得不無道理,若非她的提醒,殷零險些忘了幽崇的身世。
她思索了半日,雖沒有答應,卻起身去了幽溪山上蘇夢玄的府邸。
蘇夢玄的府邸離幽府不遠,雖比幽府小些,卻也玲珑雅致。
他素來喜歡熱鬧,便收了幾個丫鬟,平日叽叽喳喳地在府中調笑,顯得好不熱鬧。
殷零定下心神扣動門環,門扇開啓間,露出的卻是一雙靈動的大眼。
“零兒……”還未看清來人,便被一道馨香撲了個滿懷。她定神看去,才發現抱着自己的是許久未見的青嬈。
久別重逢的喜悅浸濕了殷零的雙眼,她無措地握着青嬈的手,不知滿腔滿腹的言語該從何說起。
肩頭已被青嬈的珠淚氲濕,二人就只是緊緊相擁,口中反複念叨着對方的名字。